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十章 路,始於足下
是一個鐵道的分叉口,說得更確切點,它是一個沒有不會有人再去扳動的分叉口。
因為它的右叉道,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那是一條早已經被廢棄的叉道,經曆了太多的日曬雨淋,那些一直默默臥在枕木上的鋼軌,已經是鏽跡斑斑。
雷震從一片草叢中,拾起了一根固定鐵軌用的鋼釘,看著手裏這枚因為太多的鐵鏽,似乎已經胖了一圈的鋼釘,雷震不由皺起了眉頭,他雙手略一用力,就將那枚足足有食指粗的鋼釘掰成了兩半。
“大家覺得怎麽樣?”
看著那條鏽跡斑斑,掩映在沙泥與雜草之間的鐵道,所有人都在下意識的搖頭。
“大家知道三國演義中,最著名的赤壁之戰嗎?”
凝視著手中那根被他輕易掰成兩截的鋼釘,雷震的聲音突然變了,“在那場戰鬥中,最吸引我,讓我終身難忘的,不是周喻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默契,不是諸葛亮草船借箭招喚東風的神奇,而是曹操敗走華榮道時,後有追兵,麵對一片泥濘絕不適合騎兵通行的絕地時,做出的命令!”
“他們十幾萬被打得潰不成軍的敗兵,還可以砍樹鋪路,最終逃出生天,讓那個被後人吹捧得神乎其神,似乎掐指一算天地萬物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諸葛孔明都要目瞪口呆。”
雷震霍然回首。道:“讓我告訴你們,諸葛亮之所以會在大獲全勝地時候,輸了這最重要的一戰,就是因為他不是軍人,他不懂得一支軍隊,在麵臨絕境時。可以爆發出來的最可怕力量!”
雷震放下了手中的槍,抓起了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拆下來,足足有兩米長的鋼管,指著那條路,放聲狂喝道:“兄弟們,跟我上!不就是一條路嗎,如果我們連這樣一條路都無法征服,我們怎麽去戰勝日本這個虎狼之邦。如果我們連一列軍車都無法保護,我們還憑什麽在那裏理直氣壯的喊著什麽保家衛國?!我就是要讓你們和我一起聯手,用事實告訴那些自以為算無遺策地日本情報部門,想一口吃掉我們,想玩胡同裏捉驢兩頭堵的遊戲,那是做夢!”
一百多名派係不同,兵種不同,平時互不買帳的中國軍人,無論是最普通的小兵,還是坐慣了辦公室。習慣了發號施令的軍官,還是雙手保養得比女人還要矜貴的文職軍人,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雷震,帶著特務排的兄弟,大踏步走到了那條鐵道地麵前,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拿慣了各種武器的職業軍人。用盡各種辦法,將固定鐵軌的鋼釘,一根根的拆禦下來,最後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剩下的人都走向了火車後方的盡端,在那裏,有他們需要的,能夠支撐整列軍車重量的完好鐵軌。
這些中國軍人。從身後地鐵路上,撬下一根根保養完好,還泛著青藍色光茫的鐵軌,他們呼喊著喘息著。用木棍和肩膀,扛起了如此沉重的鋼軌,並把它們安裝到了那條早已經荒廢,再也沒有列車經過,因為實在是失去了戰略意義,就連日本情報部門精心繪製的軍用地圖,都沒有標注的的鐵路上。
就是在一群中國軍人越來越粗重地喘息與壓抑的呻吟聲中,載滿了彈藥,被打得千瘡百孔,再也經不起第三次攻擊的軍用列車,終於再次開動了。它的車輪,在一點一點的向前慢慢滾動,慢慢的輾過了這條也許是世界上最不牢固,卻絕對是最燦爛的通道,直至整列軍車,慢慢沿著這條一邊拆禦,一邊鋪建的通路,駛進了一片蔥翠一片綠濤翻湧地群山當中。
當這些中國軍人終於可以挺起自己已經酸得幾乎失去知覺的腰,用滿是劃痕和血泡的雙手,輕輕擦到額頭上流淌個不停的汗水時,他們真地驚呆了,在麵麵相覷當中,突然快樂的笑容,開心的笑容,驕傲的笑容,同時從這些中國軍人的臉上綻放。因為,直到他們驀然回首,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用自己的雙手和最簡陋的工具,為這列載滿各種武器的火車,鋪出了一條長達兩公裏,灑滿了他們無悔汗水與星星點點鮮血的路!
載滿二百師各式坦克戰車,裝載了太多炮彈和烈性炸藥的軍車,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徹
了!
麵對這個報告,日本軍部傻眼了,日本情報部門也傻眼了。他們付出了一架俯衝式轟炸機被擊落,緬甸自由運動獨立軍盟友受到重創的代價,仍然沒有消滅那輛該死的軍車,可是現在它竟然失蹤了!
他們真的無法理解,一列載著那麽多軍用物資的列車,怎麽就會突然失蹤了,沒有無電線聯絡,就算他們把列車藏進了深山裏,最後也得鑽出來,總不能因為害怕遭遇轟炸或者進攻,就幹脆把那些坦克都藏進深山中,根本不打算拿出來用了吧?
當十天後,接到三班長洪泰報告,趕來支援的部隊,終於找到了這列失蹤很久的軍車。
跟著洪泰一起趕過來的,接手這列軍車的,是一位中校。
“我是第五軍直屬工兵團一營營長程誌,現在我根據上級命令……”
程誌的聲音嘎然而止,不僅僅是他,所有跟他一起趕到這裏的工兵團官兵,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所有人都在絲絲倒抽著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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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工兵團的軍人,最擅長的就是爆破和土木作業,可是在今天,這些任務就是遇山開山遇水搭橋,堪稱土木作業專家的職業軍人,真的被震憾了。
十天!
僅僅用了十天時間,雷震帶領這些中國軍人,用從坦克戰車上拆下來的重機槍,組建了一個一旦遭遇突襲,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發起最有力反擊的高射機槍陣地。並且以整列火車為保護核心,依托各種地形,挖掘了單兵坑,挖掘出可容戰士在裏麵采用跪姿射擊的戰壕,並用炮彈製成的地雷,埋設了三片絕對可以堪稱上帝禁區的雷場。
僅僅用了十天時間,雷震帶領中國軍人,用樹枝對整列軍車,進行了一次從頭到尾的偽裝,也難怪日本空軍的偵察機,一次次從低空掠過,也無法得到任何情報。
最重要的是……
就是因為知道這列軍車已經被日本軍方列入首要攻擊目標,一旦離開這片大山,就可能遭遇轟炸,所以雷震幹脆為這批二百師視若珍寶的坦克戰車,重新開劈出一條雖然粗造,但是已經足夠讓坦克戰車通行,最終直接陸地交通主幹線的……路!
程誌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這個全身都沾滿了泥土,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道傷痕,反複交叉排列的上尉排長,看著這位上尉排長身後,那些同樣疲勞,同樣消瘦,但是眼睛裏卻在發著光,臉上更揚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神采的中國軍人,看著那條鋸斷了大樹,搬走了石頭,不斷向遠方延伸,直指向公路生命大動脈的路,看著在這條路的旁邊,那用泥土堆起的三座墳包,他突然昂起了自己的頭,用沙啞的嗓音,說了一句話:“請等一等。”
沉默了好半晌,這位中校才重新低下了自己的頭,他正視著在場每一個人,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對著在場所有人,敬了一個認認真真的軍禮。
在雷震的帶領下,中校營長走到了那三座墳包前,用最短的時間,開劈出這樣一條通路,他們要付出的,已經不僅僅是汗水的代價。
從口袋摸出一包香煙,在每一隻墳包的前麵,端端正正的擺上了三支。在淡藍色的煙霧翻滾飄嫋中,這位中校營長蹲下了身體,他端詳著墳包前插的木牌,默默認著上麵的每一個名字,直到把他們深深刻進自己的內心深處,他低聲道:“謝謝,看到了你們,我突然覺得,這場戰爭,我們一定能贏。”
重新站直了身體,中校營長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雷震的肩膀,道:“這裏由我接手,你可以歸隊了。”
看著雷震肩膀上上尉排長的軍階,還有他們特務排官兵手中,人手一支造價高昂,短時間內很難大麵積普及的衝鋒槍,這位中校營長略略一頓,沉聲道:“不管麵對什麽,請你一定要活下去,打完這場戰爭,我們更需要優秀的人才,在廢墟上重新建立自己的國家!”
雷震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眼睛裏帶著濃濃的欣賞,更帶著幾分擔擾的長官,默默的回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