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疆之島

我頓時就懵了。

【建國】。

叫建國這個名字的人,每個人的交際圈裏都會出現兩三個的吧,尤其是在老一輩中,這個名字是非常流行非常普遍的。

張建國、李建國、王建國……中國有那麽多的姓氏,任何一個姓再加【建國】兩個字之前,都是平淡無奇的。

但是我眼睛看著筆記上的字跡,直覺告訴我,【建國】的全名,就是【劉建國】!

那是我養父老劉的名字!

林媽媽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已經波濤洶湧的內心又震了一下:“哦,第二個人名,那個‘林嶽’,是哲宇的二爺爺,他不和我們住在一起,早些年就在海南定居了。”

耗子哥差點兒把手裏的茶杯給摔了:“我操啊,林楓是你家老爺子,林嶽是你家老爺子的弟弟?!”

把封麵的林楓也算在內的話,這本筆記上出現了四個名字,其中三個是我們認識的!

那麽【星彩】是什麽人呢?這個兩個字都很好聽很美麗,從感覺上來說,似乎是屬於一個女人的名字吧!

林爸爸衝洗好了茶具,娓娓說道:“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跑過不少地方,去世前什麽也沒跟我交代,就傳下了這個茶莊而已。後來那個晚庭來我家,說是老爺子以前朋友的時候,我們一直都半信半疑的,雖然沒有身份證,但是她看起來比哲宇大不了幾歲,老爺子在那最近的幾十年裏一直在我們的視線當中,他又不會上網,所以誰也不知道那個晚庭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途徑跟我家老爺子牽上線的。沒用太久哲宇又被她迷住了,我們都覺得挺煩,就一點兒也不想去關心她的事情了。”

林爸爸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家裏資金吃緊,我把一個店鋪轉賣了,清理雜物的時候在一個爛火盆裏發現了這個本子。看見以後,我就知道老爺子以前的故事不會是隻有跑茶葉生意這麽簡單的,我二叔林嶽一定也是,還有那個劉晚庭……我知道,我這一輩子老實本分沒什麽出息,和你們、和哲宇都不是一路人,我也知道你們沒找到想要的答案前都不會罷休的,我也阻攔不了你們任何人。所以,我隻能盡力的幫你們一把吧……如果你們真要到南邊去,可以先去找找我二叔林嶽,他畢竟對那邊熟悉,我也不曉得聯係到他會不會對你們的任務有幫助……”

“等下,你說林嶽定居在海南?他住在哪個市你們知道嗎?”怪人轉了轉一下眼珠子,多問了一句。

“瓊海市潭門鎮,這麽多年來一直在那邊倒賣硨磲,我對他印象都已經很淡了,老爺子過世以後他也不再主動和我們家聯係了。”

瓊海市……瓊海市?!

我猛的把筆記合上,蘇麗妖的魚鱗不就是從瓊海市發送出來的?在我們思忖行程的關鍵時刻,突然出現的林老太公的名單也是在指引我們前往那個地方嗎?

建國可能是我的養父劉建國,林嶽是居住在蘇麗妖信件發出地的林家親戚,林楓是這本殘缺筆記的主人,而劉建國、林楓,又是很久以前劉晚庭的老相識!

這是怎樣一個錯綜複雜的關係啊?我在心亂如麻的同時也覺得抓住了一點線索,千頭萬緒總比毫無頭緒強多了不是?

趕緊一通電話把新情況匯報過去,冬爺那邊的語氣突然變得非常驚訝,然後他掛掉電話,我們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他才回複過來,而且這回是一丁點兒猶豫都沒有,直接撂下一句“等著出發”,就再次把電話掛斷了。

出發?去那裏?海南?

我們一頭霧水,但是老板娘的效率向來高的可怕,我們啥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插手,在西湖邊上閑住了幾日,全體隊員就拿著從杭州蕭山機場前往三亞鳳凰機場的航班票集合了!

這個時候的林醫生其實是需要更長時間的修養的,但是誰都知道他一旦執著起來,什麽人也拉不住,看我們要走,他便一臉絕決的死也要跟著走!

林爸林媽唉聲歎氣了一陣子,知道怎麽挽留怎麽勸慰都沒有用的,幹脆放手讓他去吧,當他終有一天能解開自己心結的時候,或許他就會安心的回到家裏來了。

這時的杭州已經到了落葉滿地的季節,在夫妻倆抹著眼淚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中,我們帶著一身傷疤,向著南方出發了!

平穩上升,我座位前的小桌板上鋪著幾張照片。林太公的筆記早已破損到隻要抖動就會落下殘渣的地步,我們拍下了幾張便把原件還給了林家。

但是除了那幾個圓珠筆寫下的名字清晰可見以外,剩下的鋼筆字內容實在是無人分辨的出來,稍微算有點收獲的,隻有十分潦草的兩幅簡筆畫罷了。

第一張看起來有點像是吃剩的魚骨,第二張則所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來,那是六芒星圖案!

六芒星……在林楓的這本筆記裏,它到底是在表達我們所熟悉的那個含義,還是說它隻是老爺子隨手畫上的塗鴉呢?

飛機上的大家各懷心事,冬爺和小王爺從北京回來以後,眉頭就沒有舒展開過,就連最能鬧騰的耗子哥也變得異常安靜,他雖然是曾經去過渤海和黃海撈錢的人,但他偏偏暈船暈的挺厲害,這趟去了海南又免不了坐船的吧……

他手裏把玩著一隻粉紅色的皮筋,我能看得出比起擔心自己的身體,他愁眉不展的更加惦記著他的小徒弟剪刀。

如果沒有那麽多磨難的話,剪刀是不是有可能填補那個小娟兒留在耗子哥心底的空缺呢?

在上升氣流的作用下,機身略有些顛簸,林醫生在半空中頭痛又發作了,他吃了藥也難受的咬牙切齒的,我旁邊的小王爺特意跟他換了一個位子,看他太陽穴上的血管都有些突起了,我表示安慰的握了他的手一會兒,結果左邊的怪人立馬不樂意了,裝模作樣的“哎唷哎唷”兩聲,把我的另一隻手給攥住了。

這家夥……實在是有點小心眼啊!

我有些鄙視的白了他一眼,但也難掩嘴角的那一抹笑意,這種受到了在意的人關注的感覺,讓我非常的受用。

穿越過一層濃厚的雲海,趕在天黑以前,我們終於飛到了海南的上空。

曲折的山路從北部逐漸趨於平緩,通向了南方無窮無盡的碧藍色大海。

我正眯著眼睛跟隨著飛機的下降,想去看清那些如同點綴的珍珠似的島嶼,突然一尊巨大的觀音塑像出現在了一片蔚藍之中!

冬爺說那是三亞的標誌建築之一,南海觀音,比美國的自由女神像還要高一些,他脖子上掛著的那枚玉墜就是這尊觀音像的縮小版。

我看到林醫生抬起頭來,凝望著窗外那尊即將消失在視野中的巨大雕像,又低頭微微閉著眼睛,好像十分虔誠的在祈禱著什麽。

林媽媽在機場給兒子的手腕上套上了一串很好看的小佛珠,雖然這和他醫生的身份非常不搭,但“子不語怪力亂神”也隻是在一個人在還沒有陷入無助之前才能說出的話語吧。

當這個世界把屬於你的所有光明都熄滅了,人總得找點兒信仰作為精神支柱的。

機艙裏所有人都在向著窗外張望,似乎每個人都向那尊慈悲的觀音許下了一個心願。坐在後麵的婆婆念叨著希望外孫學習進步,女兒生意興隆,怪人笑著看看我一臉茫然,伸手也閉上了我的眼睛。

管他能不能靈驗呢,我也是有著很多美好的願望的。閉著眼睛的我甚至想象不到明天的我們又會遇見些什麽,這一行的變數實在太多太多,眼下我最希望的,就是隊裏的每一個人都能平安健康的,大家一起相互陪伴著走完保密人的一生了。

我們已經經曆了那麽多的生離死別,我再也不要跟任何人分開了啊!

在夕陽的餘暉中,我們平穩降落回到了地麵上。出了艙門,撲麵而來的新鮮空氣讓我稍有些傷感的心情立馬振奮了起來——

這就是中國最南方的地域嗎?

我剛在地上歡快的蹦躂了兩下,冬爺就急急忙忙的抓著我,繞過出口那些熱情到簡直嚇人的旅行團地導,找到了老板娘安排好的接機人那兒去。

這裏是三亞的機場,林嶽此人是定居在一個叫做瓊海市潭門鎮的地方的,我們無暇去享受三亞的日光,就得塞進麵包車裏繼續趕路了。

冬爺死盯著我們從林老太公那本筆記上拍下來的照片,我發現他對於那四個名字的在意程度,簡直超過了我,他是不是也認識其中的某個人呢?

可是他和小王爺相視一眼,對於我的問題緘口不言,隻說“很快你就會知道了”便打發我快點在位置上老實的坐正。

不過還好,打開窗戶的話還能借著最後一點金色的餘暉欣賞沿海風景。這兒的空氣含氧量相當的高,呼吸之間讓人很舒服,和徐州的幹燥、北京的風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覺!我們順著東南部的公路蜿蜒而上,沿途還能看到不少曆史遺留的景觀,比如什麽清朝的炮台、明朝的庭塔、宋朝的宗祠等等等等。

海南島在過去是被我們中原人稱作“蠻荒之島”的,這個地方在那個時期經常是貶官的發配之所,這兒就是天涯海角的邊疆之地。

我突然想到,中國的邊界在更遠一些的時期是怎麽界定的呢?大禹用他的雙腳丈量天圓地方的世界的時候,縱向的區域是“上至北冥,下抵交趾”。

交趾就是如今的越南,這也就是說在大禹的那個時期,南海以及其中的大小群島也包含在我們的地域範圍內。

我的腦子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南方的海域嗎?在蓬萊吊頂的那幅世界地圖上,不是也有所標注嗎?

層層浪花下的水底,隱藏著一個像是海螺之類的古怪建築,人麵魚身的奇怪生物正浮遊在附近,那是一幅如夢如幻的畫麵。

南海就近在咫尺了,難道這裏真的存在著長著人身和魚尾巴的“鮫人”這種生物!

蘇麗妖的那片魚鱗又在說明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