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號

我用餘光看到林醫生站在岸邊一座小房子側麵和什麽人交談著,我發現他到了潭門頭痛幾次,怎麽還開發出話嘮潛質來了,跟誰都能聊起來。

我想這也是好事吧,畢竟總是一個人沉默不語的,心裏又裝著那麽多事情,是會憋出病來的,聊天也是緩解壓力的一種方式啊。他回頭看向我這裏,指著我朝那邊點點頭,然後又向我點了一下頭,指了指房子後頭。

我知道那是他在把我介紹給他的新朋友,趕緊的朝向他們揮手示意,雖然我看不清新朋友是什麽人,不過我還在和麽斌背對背賭氣,一點也不想挪動。

林醫生朝我笑了一下,我也跟著朝向沒見著臉兒的新朋友傻嗬嗬的笑,林醫生隨著記憶的恢複,對我笑的次數在逐漸減少,這好不容易又溫柔一次,我簡直想用相機拍下來!

“準備上船,儂就說是我的朋友就行了。”

伍書喜不知道啥時候出現在了我們的身邊,麽斌跳起來就要往他身上撲:“喜爺爺,這次讓我跟你出海吧,你看他們這些奇怪的內陸人都能去,我不是比他們要厲害很多嗎?”

“儂去家裏繼續喝奶好伐?”

“噗……”我沒忍住,聽著伍書喜和我如出一轍的回應,看著麽斌沮喪的臉,直接就笑噴了,“對啊,去喝奶吧!”

“我可是最小的潛水協會會員!別小看了我!我……”

伍書喜不等他繼續糾纏上來,向我們招手示意先上船,然後把孩子抱起來像打保齡球一樣順著海灘的斜坡滾到水裏去了……

我抖著肩膀憋著笑踏上了甲板,船上的人都很熱心的湊上來幫我們搬運物資,隻有一個黑的像非洲土著的大塊頭無動於衷,看我們搬上來那麽多東西,好像還有點不太樂意。

一眼掃過去,這艘漁船雖然簡陋,但基本都是現代化的設施,伍書喜的帆船時代果然已經被淘汰了啊!

小王爺客客氣氣的,按照慣例又散了一次煙,當他對那個黑大個兒說出“我們是船長朋友”的時候,那家夥卻一臉不樂意的回應道:“跟誰說話呢,這可是我的船,我可沒有你們這些朋友!”

我回頭看到伍書喜上船後一直在默默的收拾行囊,他絲毫沒有流露出我想象中的那種船長的霸氣。

這艘漁船上還堆存著許多卸了貨後的麻繩和空箱子,想到它是從熱鬧的龍門港開來的,我才明白過來:這船並不屬於伍書喜,他是以一個船長的資曆、一個船員的身份,上了別人的漁船出海!

他應該是一個十分厲害的角色啊,有一艘小帆船他都能往返南沙,怎麽會委曲求全的寄人船下呢?

收回船梯,被拋棄的麽斌在岸上氣的像個暴躁的兔子一樣到處亂蹦。我看著充滿活力的他,想起了另一個差不多大的男孩——

小妖童。

那個孩子和眼前這個熊孩子比起來,可真是成熟懂事太多了,不過他的心思那麽深、責任那麽重,是難得這麽多小孩子的快樂的。我們自蓬萊一別已經許久未見了,但在他的世界裏,我們也才剛離開一小段短暫的時光吧!

不知道他的靜謐之城恢複的如何,也不知道我的小尾巴睡得好不好。

我有些傷感的同時,那種莫名覺得什麽熟悉的東西被漏掉的感覺又浮現了出來。

海麵風平浪靜,船體沒什麽顛簸,耗子吃了暈船藥還是能夠談笑風生的,林醫生站在船尾又雕塑似的眺望遠方了,我是因為回憶起了前往晨霧之海的行程才覺得似曾相識嗎?

小王爺往自己的手心啐了口唾沫,努力要把伍書喜寫的船號擦掉,我覺得這些大老爺們兒真是太不講衛生了,正要幫他打盆水,突然腦子裏像過電一樣閃出了一段回憶:

我站在靜謐之城的大殿前,無數的白袍童子從四麵八方湧向黑熊之門,有一個人與我擦肩而過,在耳邊低聲的告訴我一會兒領來的仙丹一定不要吃下去,他還說出了團座蟲友告訴我的那個接頭暗語:

142……857,伍書喜給小王爺手上寫的不就是這幾個數字?

方才大家都站在岸邊的時候,並沒在漁船上看見哪裏印著這個船號,這六個數字是一個巧合還是帶有什麽深意的?!

我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就去找伍書喜想問個明白,可是他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兒似的!

“儂做什麽,我不知道什麽意思。”

“別開玩笑了,那個光頭手上還有你寫的字跡呢!”我急忙拉過小王爺的手,可惜他已經用唾沫混合頭油搓的一幹二淨了……

他想裝傻?

我看了看小王爺望向伍書喜懷疑的眼神,才確定那行數字不是從我腦袋裏蹦出來,而是的確出現在他的手心中過。

明明寫下了數字,轉臉就不承認,鬧哪樣!

小王爺看我問不出話來,拉開我扯著他衣襟的手,一塊兒走到甲板上,問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那就一串數字而已,大家都沒在意,他裝傻就讓他裝,我發什麽火呢?

我張嘴剛要解釋,猛然領悟到,142857,整個隊伍裏,隻有我會對它敏感,小王爺沒去過蓬萊,冬爺他們當時也不是跟我一塊兒行動的呀!

對這串數字熟悉的人隻有團座、李副官、線人、我。

團座死在了北極,線人在靜謐之城被當場斬首,剩下的隻有我和李副官。

我靠,李副官?他不是帶著蘇麗妖小鋼牙他們也在南海嗎?

我嗓子眼發緊的咽了口唾沫,我認為,伍書喜這麽做是在試探我們的反應,他在尋找我們其中,有沒有和李副官接觸過的人!

這就說明在此之前,首先他跟李副官已經見過麵了。更進一步來說,蘇麗妖給錦夜發了信,而李副官是用這串數字來拜托伍書喜找到我,有我在,就說明我們這支隊伍已經到達了南海,如果需要私密的傳達什麽信息或者提供支援的話,時機已經到了!

眼看著那座海蟹島從視線中出現又消失,我們距離在三沙市的下船時間越來越近了,我忍不住再去逼問了一次忙著布網的伍書喜,我甚至說出了李柏山這個名字來特意點他,可他還是閉口不言,甚至表現出很煩躁的神情。

我也不算笨,我知道他一定還在顧忌著什麽。是因為一開始寫下這串數字的時候,我沒想起來這茬,他看大家都沒有反應,而這時突然又較起真兒來,所以不能百分百的相信我們嗎?

西沙群島就在眼前,漁船上還有幾箱貨要送到三沙去,那個黑大個兒船長反正是要趕我們下船的,幹脆就把這個送貨的活計交給了我們,說是就當做船票算了!

冬爺再三跟伍書喜強調返航後一定一定來三沙幫我們找人,他蠻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一副急著要走的樣子,我都很擔心他是不是沒聽到。以耗子那脾氣,當然是惱的不輕:先幫伍書喜把東西扛上船,又幫黑船長把貨物送出去,拿我們當小工啊,老子們可是來幹大事的!

他扛著箱子,故意把船體踩得咚咚直響來發泄憤怒,我簡直擔心大家在沒走上岸前,這梯子就該碎了!

突然冬爺拉住我的後衣領,甩了一下頭示意我看一眼右側方——

船體上嵌入了幾枚圓形玻璃,那兒設置著休息艙、觀察艙、補給倉。

我注意到透過最右麵的窗戶,可以看到有個人也在看著我們。距離那麽遠,我們已經走到船梯的最底層了,也就能辨認出那是個男的、塊頭還蠻大而已。

這麽說船上的漁民我們並沒見到全部,還有人沒出來。

船梯緩緩收回,我的目光始終在盯著那扇圓窗,幾個船員都是很友好的,他為什麽不出船艙呢?

漁船要開走了,我們也要去送貨,這時那個窗戶裏的人突然開始拚命的向我們招手了!

我愣愣的看向冬爺,完全搞不清那個人是突然熱情起來了,還是他突然認出了我們?

“是老軌……”林醫生蹲在地上,捂著頭痛發作的腦袋,低聲說道。

我一下子覺得頭皮發麻,我的腦海裏幾乎把這個人給忘掉了,老軌……他是原鯊魚號上的船員啊!

但是林醫生每頭痛一次,就意味著他腦海中的記憶又恢複了一絲,剛才他看到那個人,是讓他又想起了蓬萊的往事,這個自動反應應該是蠻靠譜的。可是這麽再一回想,我就覺得剛才老軌的動作,也不太像是熱情的打招呼啊,他的手都握成拳頭砸在窗戶上了,他不是在向我們呼救吧!

這個人在蓬萊的時候吃下了罌粟仙丹,成為了一具傀儡,他的聲帶也被割掉了,如果他隻能呆在船艙裏跟我們隔窗相見,就意味著他是被鎖在房間裏的!

伍書喜和漁船一起遠去了,帶走了我們那麽多疑問的答案。但現在,我們可以明確的一點是:李副官那群人的確是來了南海,並且他們在之前的那段日子裏,和這個伍書喜以及黑船長有所接觸過!

散亂的線索終於連成了串:蘇麗妖的信件來自三沙,老軌在他們的船裏,李副官給了他142857的暗號來尋找我。

這是迫使我們摸索到此的引誘,剛剛駛向南方的那艘漁船上,就藏著那撥先驅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