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同冷凝霜說了幾句體己話便放她回了自己的院子,美其名曰是讓她好好休息。

其實冷凝霜心裏清楚的很,老夫人隻怕是問的多了,讓兩個人都尷尬罷了。兩個素無交集的人,又有多少話可講。

梧桐苑內,還是從前那四方的院子,四方的天,還是一樹的棠梨,一地的落紅。

當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饒是冷凝霜早已曆盡跌宕起伏,雖看透生死情愛,卻仍是淚流滿麵。

故園依舊,隻是從前那個故人卻早已不見了……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林嬤嬤見狀連忙關切道。

冷凝霜飛快的擦下眼角的淚,搖頭道:“不過是被風沙迷了眼,嬤嬤多心了。”

“小姐,都說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且安心,今日這樣的事定然是不會再有了。適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您又不好發作,當下沒有旁人,您若是想哭便好好的哭一哭,也不會叫人看了笑話。”林嬤嬤很是心疼的看著冷凝霜,話裏的憐惜更是藏也藏不住。

冷凝霜心頭一暖,會心一笑,正欲張口,便見一道碧色身影一陣風似的跑到了自己麵前。

“小姐,聽說小姐被山賊擄了去,嚇得奴婢半死!小姐,你怎麽樣?沒事兒吧?”

冷凝霜望著眼前癡癡發愣的人兒,這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口吻,焦躁的脾氣,終日不離的碧色,除了前世忠心耿耿一心守著她,護著她的青枝還有誰?

“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

剛想去握青枝的手,卻見她手上正提著一把菜刀,不由的皺眉道:“你這是方從廚房回來?”

青枝這才後知後覺的往自己手上瞧了瞧,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又略顯窘迫的解釋道:“小姐,奴婢是想要去救你,這才……方才聽小姐回來了,一時激動竟就忘了……”

青枝生的很是靈動,尤其是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好像會說話一樣,所有的情緒都分毫不差的通過這雙眼睛呈現出來。

青枝笑的天真又浪漫,看著這樣耀眼的笑容,冷凝霜隻覺一陣恍惚。

上一世,她代替北篁伊遠征匈奴,不想卻中了敵軍的埋伏。生死關頭之際,青枝決然穿上她的盔甲,隻身替自己引開數萬敵軍,死後又被吊在敵軍城門三天三夜。也正是因此,她才知道青枝對自己的忠心究竟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奴婢嚇著了你?”青枝見冷凝霜雙眼通紅,眼中甚至泛著一片晶瑩,隻以為是自己這般唐突慌張的模樣讓她受了驚。

她“啪嗒”一生將手中的菜刀扔在地上,然後跪在地上道:“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讓小姐受了驚。”

“快起來,哪裏是你的錯。我不過是被風迷了眼罷了,與你無關。”冷凝霜飛快的擦幹眼角的淚痕,看著匍匐在地上的青枝勸慰道。

“風?我怎麽覺著今天沒風呢?”青枝四下轉了頭喃喃道。

冷凝霜看著青枝認真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你還跪在那裏作甚?還不趕快將你的菜刀還回去,你這晚飯還要不要吃!”

青枝麻利的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浮灰,拎著菜刀又徑直向廚房走去,顯然是個爽快果斷的性子。

望著青枝的背影,冷凝霜與林嬤嬤不由得相視一笑。

冷凝霜隨即對林嬤嬤吩咐道:“嬤嬤,難得青枝是個有心人,以後便叫她在我身邊伺候吧,這也能省去你許多麻煩。”

林嬤嬤卻顯然有些猶豫,“青枝這丫頭誠然是個有心的,隻是做起事來毛躁了些,隻怕會給小姐惹出許多事端。”

冷凝霜微笑著搖了搖頭,寬慰道:“不妨事,將她留在身邊起碼我是安心的。若是換了旁人……”

這話雖未說完,但林嬤嬤又怎會不知其中深意。她不禁有些欣慰,經此一事,小姐也終於算是有了防人之心。

“小姐說的是,青枝也算是奴婢看著長起來的,忠心自是不必說。”

見林嬤嬤微微鬆了口氣,冷凝霜又道:“青枝的性子的確是剛烈毛躁了些,但有她這樣的人在,便也不會照底下那些人輕易欺負了去。再加上嬤嬤你多加提點些,應當是不會出錯的。”

冷凝霜之所以如此堅持要將青枝留在身邊,不僅是因為她的一片忠心,更是因為上一世她聽不慣林嬤嬤和青枝平日裏總是讓她多加留意身邊的人,反倒同她們日漸疏遠,到了最後落得個孤身一人的處境。

如今想來,這便同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是一個道理,自己沒有相信那些對自己忠心的人,反而錯信了那些口腹蜜劍的小人,簡直是愚不可及!

如今重活一世,她又怎會重蹈覆轍?

她垂眸隱去了眼底的戾氣和慨歎,繼續對著林嬤嬤吩咐道:“嬤嬤,折騰了這許久,我也餓了,您讓青枝準備了吧。”

林嬤嬤欣然應下,福著身子退了出去。

青枝聽聞冷凝霜讓自己從旁服侍,心裏興奮的緊,忙不迭的備好吃食,喜滋滋的走進了門。

正打了簾子進去,正好見得郭嬤嬤正滿臉堆笑的跟在冷凝霜身後搖著蒲扇,眉開眼笑的盯著她,瞧著那樣子隻恨不得將自己那滿臉的皺紋都擠出一朵花來。

這郭嬤嬤素來是個會溜須拍馬、見風使舵的。記得王氏最初將她派來梧桐苑時,她也是個盛氣淩人的。她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打賞了這郭嬤嬤,借此讓她安分些。

不想這郭嬤嬤是個貪得無厭的,自那以後,變著法兒的想從自己這裏得些好處。

上一世因為自己性情軟糯平白讓她占了便宜,可這一世還想從自己這占便宜,那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