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誌冷笑:“事到如今,你已經是將死之人,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好讓你做個明明白白的選擇。”
鄭詩蘊聽他話裏有話,趕緊追問:“難道我還有選擇生的權利麽?不!陛下已經饒過了我,免除了我的死罪,我早就有了生的權利。我並不是一個將死之人。”
“哼,”崔府誌冷笑,“可你在這裏待一輩子,難道不比死更加難受嗎?”
鄭詩蘊被一語中的,默然不語。
“你說吧,有什麽選擇?”她頓了一會兒,才鼓足勇氣說道。
崔府誌道:“你知道昨天的刺客是誰嗎?”
鄭詩蘊心中一懍,緊緊盯著崔府誌,眼睛裏掠過一抹困惑,隨後搖了搖頭:“不!別告訴我,那人就是你!”
她驟然驚惶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了牆角。
突然之間,死神來了,能不害怕麽?
細想昨夜刺客的身姿體態,確實是和崔府誌有那麽幾分相像,甚至是那雙眼睛……
崔府誌往前走了幾步,特意逼近她,而後蹲了下來,定定地盯著鄭詩蘊那張嚇得蒼白的臉,漸漸的,咧開嘴,陰森森地笑了。
“是的,是我。”崔府誌直言不諱。
鄭詩蘊猛地一個抖索,恐怖之色呈於小臉,咬牙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我?你,你現在來,也是要殺我嗎?昨天沒有殺成,所以今天故意送一頓海吃的,然後再送我上路?”
崔府誌陰鷙一笑,搖了搖頭:“真要殺你,何必浪費那些飯菜?但是也不排斥殺你。如果你不能與我合作,那就隻能殺了你!”
鄭詩蘊突然一下子變聰明了,試探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跟你合作,你就殺了我?嗬,那我還有選擇麽?”
“沒有。”崔府誌直截了當地回答。
鄭詩蘊微微擰起秀眉:“我明白了,你是有備而來。我想知道是什麽改變了你。你昨晚分明就是想殺了我,孤注一擲的,若不是衛將軍出現,我早就去見閻羅王了。可是,你今天為什麽要改變主意呢?”
崔府誌道:“昨天以為你是真的義妁,所以想殺了你。衛驍管閑事,來得及時,所以救了你。但我沒有真的離開,你們兩個人的對話我聽見了。我見他來看你,知道你們關係不一般,沒有想到真的聽到了一個秘密。你才是鄭詩蘊,而她才是義妁。對吧?”
鄭詩蘊知道這個秘密非同小可,可是崔府誌已經聽到了,並且想到義妁扔下她不管,心裏的恨意如海翻湧,脫口而出答:“對!她是義妁,我是鄭詩蘊。”
“為什麽你們會交換身份?”崔府誌問道。
鄭詩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大約和她義父的死有關。她想入宮,追查她親爹的死因。而我剛好想進宮學習醫術。”
崔府誌點了點頭:“懂了。真的與我所查一致。她才是真正的義妁。”
鄭詩蘊不解地上下打量了下崔府誌:“你想殺死的是義妁。你跟她究竟有什麽仇怨?”
崔府誌冷冷扯了下嘴角:“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就是要讓她死。而你,如果能跟我配合,一起拆穿她的身份,那我就想辦法把你救出去。”
鄭詩蘊抿著嘴唇,低下頭,好久未發一語,似乎是正在思考之中。
崔府誌進一步道:“想一想,她是怎麽對你的?她一帆風順,而你卻在這裏受苦。你想一想,如果她死了,陛下一定會重用你,而我的醫術,也可以慢慢教給你。你進宮,不就是為了提高你的醫術嗎?或者,憑你的美貌,能進一步,成為妃子,你喜歡麽?”
鄭詩蘊眼睛掠過一抹光采,連忙問道:“可以嗎?你幫助我,成為妃子?”
崔府誌點了點頭:“難道你不希望飛上枝頭做鳳凰,把義妁比下去嗎?”
“哼,”鄭詩蘊挑唇冷笑,“當然想。我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這個,比嫁給皇帝更加強烈。”
“嗬嗬嗬——”崔府誌難聽而陰鷙的笑聲又爆發了,“那你真是很應該跟我合作了。有這麽好的報酬給你,你會拒絕麽?”
鄭詩蘊盯著崔府誌問道:“我想知道,代價是什麽?我該做些什麽,才能得到這些。”
崔府誌將臉湊到鄭詩蘊眼前,鄭詩蘊極不舒服地別過臉去。
“從今往後,你再也擺脫不了我了。我們的命運會捆綁在一起。你我必須終身守住這個秘密。並且,把她真正的身份告發出來。”
“可是,”鄭詩蘊忍不住說道,“告發了她的身份,我一樣有罪。我也是欺君之罪。”
“不!你是被她逼的。這怎麽能一樣呢?”崔府誌道,“再說,你有沒有欺君,陛下根本就不在意,關鍵是義妁有沒有欺君?如果義妁欺君了,他愛她有多少,恨她一定是雙倍。所以,你隨意討個饒,他反而很快就能饒恕你。這不是還有我麽?”
鄭詩蘊聞言,沉吟許久,遂將心一橫,道:“好!我答應你。隻要你有命讓我出天牢,教我醫術,那我就幫你,把義妁搞死。如果你願意幫我成為妃子,那我成為妃子之後,當然會重用你。你我就是在同一條船上。命運一樣。”
“很好。”崔府誌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我沒有看錯人。饒你一命果然值。”
鄭詩蘊自嘲地笑道:“那些飯菜也給得值。你放心,我答應跟你合作,就會一直幫你。可是崔大人,我想知道你什麽時侯才能救我出去。”
這個破天牢,鄭詩蘊簡直是一分鍾也不願意再繼續多待下去了。
崔府誌安撫道:“放心,很快。我總得安排一個替死鬼吧。”
“替死鬼?”
“是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根本就是皇後為了對付衛青而設下的計謀。她算是把平陽公主徹底得罪了。以後,我們就坐山觀虎鬥,看這兩個最有權勢的女人互鬥就好了。何必多管閑事?所以,隻需要另外先找個替死鬼,把這個案子結了,才能把你放出來。”
鄭詩蘊似懂非懂,忍不住問道:“可是真相……”
“誰在意什麽真相?”崔府誌果決道,“你也知道在皇宮當中,真相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別站錯隊伍就行。你放心,你跟著我辦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雖然你還要等安排好替死鬼才能出去,但是他們不會再打你了,每天也能好飯好菜伺侯,我讓他們給你加個床和桌子,你且安心住上幾日吧。”
鄭詩蘊一聽,確實比原來的日子好過多了,她感到慶幸的同時,又有那麽一點兒不滿足。
“請務必快點兒。”她又囑咐道。
崔府誌道:“陛下是什麽樣英明的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明君,若是不做得逼真點,怎麽能瞞過他?所以,你不要催我。我會盡快的。我比你更加希望義妁早點死。”
“到底是有什麽仇?什麽怨?”鄭詩蘊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睜大了眼睛,同時指著崔府誌問道,“莫非,你就是她的殺父仇人?你查到了他們沒有死,所以,你派人殺死了她的義父,如今知道她入宮,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你坐立難安,非殺了她不可,對嗎?”
“嗬嗬嗬——”崔府誌那招牌似的陰險笑聲又出現了,“你比我想象來得更加聰明些。好,跟你合作,越來越有興趣,越來越值得了。”
鄭詩蘊苦笑。
她的確不笨,從小到大,鬼心計就是特別多。隻可惜,這輩子碰到義妁就是她的克星,每次心裏想什麽,都會被義妁拆穿。
然而,她並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不管如何,現在先想辦法離開這個地獄般的鬼地方再說。
義妁第二天就搬離了太醫院。
劉徹親自帶了很多太監來幫她的忙,親自坐鎮指揮搬“家”。並且,他當眾宣旨,把太醫院裏麵的太醫醫女都帶了一半數量走。
如他所言,長樂宮與未央宮同樣重要。長樂宮有多少,未央宮就得有多少,反之亦然。
崔府誌能說些什麽,自然遵旨而行。不管心裏有多不痛快,在陛下麵前,依舊歌功頌德,依舊溜須拍馬,依舊屈意逢迎,笑著幫忙調度。
很快的,所有的東西都搬出來,整理好,再一箱一箱地運走。
義妁心裏最感到如意是終於可以把解憂帶在身邊,然而想到天牢裏的鄭詩蘊,以及搬到桂宮之後,有可能又要經常麵對劉徹的打撓,心裏就忐忑不安。
與此同時,衛青也回到平陽侯府,極力安慰喪偶的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抽噎道:“雖然早已夫妻不睦,不過畢竟夫妻一場,如今過世,想起從前種種,卻是悲慟。那個該死的義妁,無怨無仇,怎麽會如此狠毒?”
衛青擰眉:“公主悲慟過度,以致於雙耳不聞街談巷議了。如今坊間流傳著我倆的種種不堪,都說是衛某人愛慕公主,這才會買通義妁下毒來害他。並且,為了擺脫嫌疑,還特意選了不在長安的日子作案。世人都說我衛青城府極深,白眼狼一隻,不該覬覦公主。”
平陽公主聽得一愣一愣,微張了張唇,問道:“怎麽?外頭竟這麽說?陛下豈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