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誌的話引起了劉徹的注意,他挑了挑眉,問道:“朕還有什麽不敢的,你倒說說,有什麽背後的故事?難道不是你為了奪取醫書,爭權奪利,而冤枉義大夫的嗎?”
崔府誌冷笑:“義大夫是醫神,倘若我給王太後的藥有詐,他如何能不明白?他是做事謹慎之人,給王太後服藥之前,一定細心看過,縱然一時之間,沒有察覺,案發之後,要追究起來,也不難。當時他也是王太後麵前的紅人,如何爭辯不得?”
劉徹的眉頭擰緊了,沉著臉問道:“難道你是說太後庇護你,自己害自己,隻為了構陷一個太醫令,扶你上位。你有這麽大的魅力和魔力嗎?”
“自然不是。”崔府誌道,“跟王太後無關,她確實被蒙在鼓裏,隻是之後總是由臣侍侯,並且對臣的醫術頗為滿意,這才會特別關愛臣。但這案子與她無關,她隻是一個受害者。”
聽到崔府誌這麽說,劉徹心頭大石終於落下,長長舒了一口氣。
或非生母,其他人劉徹倒是不放在心上了。
“那是誰?交待仔細,或可讓你死得痛快一些。”劉徹傾著上身,認真追問。
“館陶長公主到——”外麵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劉徹微一皺眉。心裏暗道這個姑母又來攪什麽局,這也並不關她的事情。
他心念未完,館陶長公主已經風風火火進來了,在她身後的還有皇後陳阿嬌、蕭漣漪一行人。她們走路帶風,發髻上的步搖晃得人花了眼。
義妁隻得站了起來,在館陶長公主等人叩見劉徹之後,也依禮見過竇太主以及陳皇後。但兩人都傲嬌地抬著頭,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下。
“姑母,你不在家好好享福,來到這種地方,不怕招了什麽穢氣嗎?”劉徹明顯在下逐客令,他視線鞭向陳皇後時,語氣就更加不客氣了,“你就更不該來這裏了。這裏有多少陰魂在,陰氣太重,你還打算備孕呢?你這是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離開這裏,馬上!”
劉徹語氣刻不容緩,龍顏慍怒,指著門口對陳阿嬌發話。
陳阿嬌咬唇生氣,原本想借著館陶長公主耍賴一下,硬留下來,可是一聽劉徹提到備孕和小孩,陳阿嬌也不敢逗留了。再說這裏的確陰森森的,她馬上聽話地說道:“那陛下,臣妾就先告退了。”
陳阿嬌退下時把蕭漣漪也帶下去了,就剩下館陶長公主在。她想阻止,看陳阿嬌走得那麽快,也隻得作罷。
原本,她是想要拉著陳阿嬌一起來壯大聲勢的,如今陳阿嬌一走,她的心裏頓時空落落,但也隻得鼓起勇氣麵對。
“姑母,你也可以走,這案子與你無關。”劉徹看著館陶長公主。
館陶長公主卻訕笑道:“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關係,但因為陛下的用心,所以實際上還是有關係的。”
劉徹聽出館陶長公主話裏有刺,感到十分刺耳:“姑母這話可好笑了,朕有什麽用心?”
館陶長公主瞥了義妁一眼,道:“陛下的用心,可不全在這丫頭身上。陛下,這什麽丹心案,倘若是一般人的父親,你可這麽上心嗎?縱然是下令徹查冤案,也不致於三天兩頭親自往牢房裏跑。可見,陛下的用心確實不一般啊。”
這話倒堵得劉徹啞口無言,義妁亦緊抿著嘴不作聲。
館陶長公主卻咄咄逼人,滔滔不絕道:“正因為陛下用了心,在麵對案子的時侯,自然而然趨向於認定崔府誌構陷義大夫。但事實上……”
“事實上崔府誌已經認罪了,”劉徹朗聲果斷地打斷了館陶長公主的話,犀利地注視著她,“你還想替他辯解什麽?他把那下卷《丹心奇錄》全都刻在背上,又親自承認是他構陷了義大夫,你現在還來替他辯解什麽?”
“什麽?”館陶長公主猛然回頭盯著崔府誌,大驚失色。
崔府誌現出尷尬的苦瓜臉,點了點頭,默認自己已經招供。
館陶長公主瞬間背脊沁汗,想要腳底抹油,開溜。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都已經認罪,那她來做什麽?原本與她無關,這下子自己這個態度,倒反而像是說明了什麽。
“嗬,真是隻披著羊皮的狼,”館陶長公主乍然用眸刀劈殺著眼前這個死太醫,二話不說趕緊撇清關係,“本公主看他才老實,平時看病也是盡心盡力,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才想到趕來替他說幾句好話。沒有想到,他居然認了。哼,我真是多管閑事了。知人知麵不知心,算我看錯人了。陛下,那你審吧,我走了。”
“等等,”劉徹叫住了她,“你這麽一說,朕倒是起了好奇心。為何你對崔府誌這個案子這麽關心呢?姑母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莫非,崔府誌所言,案件當中的隱情指的正是姑母?”
館陶長公主聞言身子僵滯,心悸不已。
她好半天都沒有辦法轉身麵對劉徹,咬了咬牙,才折回身子,快步走到崔府誌那張受罪的長凳前,指著他罵道:“你這老不死的。要死就死了,別臨死前唾沫星子亂濺,存心拉幾個去給你陪葬啊。”
“嗬嗬嗬——”崔府誌又發出那種瘮死人的笑聲,斷斷續續道,“你,你真是,可,可笑啊,嗬嗬嗬——我根本什麽都還沒有說,你就匆匆忙忙來攪局。也罷,反正我也是遲早要說的。沒差。”
“什麽?”館陶長公主惱羞成怒,一張臉都漲紅了,上前狠狠甩了崔府誌一巴掌,“你給我好好說話,若是存心撒謊拖人下水,到了陰曹地府,閻羅王不會讓你好過,一定下拔舌獄去。”
崔府誌慘笑:“如今活著都不怕受活罪了,死了還怕什麽?陛下,方才我要說的正是大長公主——竇太主。是她!一切都是她!是她設計,想要害死太後娘娘。”
“什麽?”劉徹瞪大了眼睛,驚詫地看著館陶長公主。
雖然說可以猜到這個結果,但劉徹還是吃驚了。看不慣囂張的姑母,卻沒有想到姑母連母後都要加害。
“為什麽?姑母,”劉徹痛心疾首地盯著館陶長公主,“從祖母到父皇,都一直對你疼愛有加。到了朕這裏,也對你禮遇非常,你為什麽還不滿足,要加害我母後?當年,你恨栗姬不買你的帳,不肯與你聯姻,故而轉與我母後結好。我母後也算是看清局勢,願意與你合作。越是這樣,難道你不越是應該與我母後交好嗎?她算是看得起你,你怎麽能不感恩於她?”
“哼,感恩?”館陶長公主冷笑,“為什麽要感恩?說到感恩,你們母子才應該感恩我吧。若非我,你怎麽能那麽順利地坐上龍椅?是因為我說,我女兒必嫁給天子。今天若不是你,也會有別人。隻要願意娶我女兒的,都會是天子。所以,你們才是應該感恩我才對!”
劉徹瞬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連眉毛似乎都燃燒起來了。
他連驚堂木也不拍了,直接用力甩在地麵,砰一下好大聲,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館陶長公主也情不自禁閉嘴,往後退了半步。
劉徹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指著館陶長公主步步逼的,直至湊到她麵前。
館陶長公主退無可退,隻能挺直腰杆,大聲地嗆回去。
“你想做什麽?陛下,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你們母子有今天,全靠我們母女啊。可是,你當了天子之後,就開始冷落阿嬌。太後也不幫著點,她根本還站在你那邊。我當然看不過眼。我就想如果太後有什麽事發生,那你有什麽事情就都會聽我的,也沒有人敢不聽我。即使阿嬌出了什麽錯,你也不敢輕易休了她。這樣想,有問題麽?”
館陶長公主似乎是豁出去了,什麽話都敢說,不過她也不傻:“不過,你要搞清楚,我隻是想捉弄一下太後,我想讓她身子不適,長期臥床休養,管不了事就行。我可沒有想過下毒要取她的命啊。而且這件事情也跟阿嬌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我的主意。你要找我算帳就找我算帳。太後性命無礙,如今好端端的就在長樂宮裏麵住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義妁聽到此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原來如此,她也不禁讚歎館陶長公主戲演得真妙,對劉徹,她可真是軟硬兼施啊。一下子承認是她做的,一下子又不認是她下的毒,隻承認的確授意崔府誌傷了太後。
的確,這麽多年過去了,即使有崔府誌指認,可崔府誌是直接凶手,他的供辭又怎麽不會被認為是在為自己脫罪?所以,崔府誌的指認作用不大。依館陶長公主的地位,還得更有直接證據才行。
何況館陶長公主又說了:“而且……大家都知道陛下癡迷義妁,為了討好義妁,你是嫌棄我們阿嬌礙事了。如今正好碰到這個案子。陛下你可算是逮到機會了,你就想利用這個案子,直接把我們母女鏟除掉,好討好義妁,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