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忠還在細細品味李境峰的這番話時,李境峰沒有繼續在這裏停留,轉身便準備離開了。

如今這陳留縣,可還是滿目瘡痍,災民遍地。

他可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裏浪費。

賑災一事,如果隻是單純地給百姓們發放免費的糧食,是不起太大作用的。

還需要輔以其他手段才行。

至少也需要讓這些百姓能夠有謀生的手段,在這災情當下有賺錢的能力。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隻要能夠賺到錢。

那這些百姓就餓不死。

可怎麽做才能夠讓這些災民都能賺到錢呢。

李境峰陷入了沉思,突然遠遠望了一眼,看見了陳留縣外山上的一座古廟。

頓時便有了主意。

“丁縣丞,遠處的那山上,有幾座房子是什麽呀?”

李境峰折返回來,衝著丁忠詢問了一句。

丁忠尋著李境鋒示意的方向看去。

隨即便點頭回答。

“回大人,那是我陳留縣內的一座百年古廟。”

“百年古廟!”

李境峰聞言,眼前一亮。

“快給我介紹介紹,這座古廟的情況。”

丁忠沒有猶豫,當即就回答。

“這座古廟叫白雲觀,據說是前秦時期就存在的道觀,幾百年來香火一直都挺旺盛的。”

“隻是最近這十幾年來,年久失修,道觀逐漸變得有些破敗,這才鮮有人去。”

李境峰聽著丁忠的描述,越發的高興了起來。

“幾百年的古廟,太好了,我正愁沒有地方可以,丁縣丞隨我前去這古廟看看?”

丁忠臉上略顯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答應。

畢竟眼下,陳留縣內因為賑災一事,已經讓丁忠忙得焦頭爛額了,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去逛什麽古廟啊。

“狗官,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災民遍地,餓殍千裏,你還有心思去逛什麽古廟,你……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啊!”

丁翠茹倒是不慣著李境峰,當著他的麵,就嗬斥了起來。

李境峰倒也不生氣,看了一眼丁翠茹這個小美人。

“你這小姑娘,嘴裏真是沒有一句好聽的,本官去著古廟逛一逛,正是為了賑災一事,算了算了,我看你爹也沒空,不如就讓你陪本大人去吧。”

“我?”

丁翠茹一愣,沒想到自己這般罵李境峰,李境峰居然都不生氣,還要帶自己去逛什麽寺廟。

“我對陳留縣又不熟悉,你自小在這陳留縣長大,對這陳留縣肯定了解,你來給我當個向導,不成問題吧?”

丁翠茹還想要拒絕,可丁忠卻是一口就幫女兒答應了下來。

“小茹,既然李大人有意,那你便帶大人去逛一逛吧。”

丁翠茹見自己父親都這麽說了,再加上李境峰說是去賑災的,也就略微考慮,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好吧,我就帶你去走一趟好了。”

一天後。

縣衙這邊便將糧價上漲的消息,用告示的方式散播了出去。

丁忠雖然於心不忍,但這畢竟是李境峰的吩咐,他這個縣丞也隻能夠咬著牙命人將這個消息散播了出去。

而消息散播出去的同一時間,陳留縣城內的幾個專門出售糧食的米鋪,便將糧價應聲上漲。

原本兩百文錢一鬥的糧食,當即改為了三百文錢一鬥。

這個事情,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陳留縣城內的百姓們立刻叫苦不已,兩百文錢已經逼得很多人賣兒賣女才勉強糊口了,現在糧價再次上漲,不少家中還有一些積蓄的人,都對這個價格表示絕望。

現在一鬥米的價格,在之前可以買一石了。

但是,丁忠預想的暴亂和民變,並沒有出現。

雖然李境峰將糧價提高到了三百文,可是在如今這個時候,能夠買得起糧食的人,大都是一些有些錢的富人。

窮人和佃戶們早就已經變賣家產了,淪落到乞食為生了。

而朝廷雖然一邊提高糧價,另外一邊則大肆開倉賑濟,每日都在城中發放免費的米粥。

隻是這些米粥,都是摻了沙子和米糠的。

那些有錢人吃不慣,窮人卻吃得很香。

這個情況,是李境峰一開始就預料到的。

任何一個時代,財富都是二八定律。

百分之二十的人,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財富。

眼下的陳留縣城,同樣不例外。

地主豪紳對於糧價的多少,並不關注,他們甚至希望糧價越高越好,因為他們手中的糧食多到根本吃不完。

甚至拿出來賣。

糧價越高,他們自然越高興。

而其中占據百分之八十的貧苦百姓,他們現在對於糧價的多少,也不關注。

本身高達兩百文錢一鬥的價格,對於他們來說,就已經是天價了。

是他們根本買不起的價格。

官府能夠每日發放免費的米粥讓他們有口活路,已經讓這些災民感激涕零了,糧價的多少,於他們而言並不重要。

甚至,糧價越高,朝廷還繼續施粥,隻會讓這些災民更加珍惜這昂貴的食物。

不斷歌頌朝廷的恩德,歌頌女帝的仁慈,一個個都感恩戴德。

唯一被李境峰收割的,隻有那些處於中間階層的中產富戶了。

他們,或許是一些因為經商而發家的富戶,又或者是祖上曾經闊綽過,如今沒落了的寒門士族。

他們的手中,存糧不多,又過不了去領取免費米粥的日子。

隻能咬著牙,去購買上漲的糧食。

三五天下來,依然讓這些人叫苦不已。

不得不聚集起來,跑去縣衙,想要討要一個說法。

陳留縣縣衙外。

三五成群的人,將縣衙團團圍住。

“狗官,出來!今日你一定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這都過去這麽多天了,糧價被你們抬到了三百文錢一鬥,你還要不要我們活了?”

“三百文錢一鬥,已經是昨天的價格了,現在外麵的米鋪都是三百二十文錢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非餓死不可!”

“狗官,出來!今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這糧價一定要降下去才行!”

……

外麵嘈雜的聲音,一句句傳入了縣丞丁忠的耳中,讓這個憂國憂民的父母官臉上掛滿了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