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別院的楊歡並沒有在江口城內多做停留，隨便買了一些幹糧之後便直奔城後的大山而去。

走走停停，楊歡不時看向身後，總能發現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應該是曹濤怕我會跑了。”楊歡心中淡然，倒也不在乎。

江水城山水相依，城東本來是一條奔湧的大河，城西則是一座大山，山坡上建造了很多樓閣，能住在這裏非富即貴。

山下一片淒慘，山上陣陣歌舞。

楊歡穿城而過，直登山頂，居高臨下，放眼四周，心情沉重。

山坡的另一邊，無數難民匯聚於此，到處都是洪水肆虐，也隻有此地才能讓他們暫時存身。

失去了家園的他們個個衣衫破爛，看上去和乞丐無異。

楊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緩緩穿過人群，在無數難民的注視下離去。

十數裏之後，楊歡停了下來，伸手抓起一把泥土，用手指輕輕搓了幾下，隨後又搖起了頭。

就是他腳下的這座大山，擋住了洪水的去路。

山這邊的江口城地勢稍高，但大山的另一邊則是一片放眼千裏的沼澤地，而且地勢低窪。

想要泄去凶猛的洪水，隻有將這大山炸出一個缺口，奈何山石太硬，需要的炸藥太多，除非他能找一處薄弱之地，如此一來，隻要一個很小的缺口，便能將洪水引入大山另一邊的沼澤地。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可這個蟻穴在哪裏呢！

“這位大人，您行行好，給我一些吃的吧……”一個頭發亂哄哄的老頭拄著拐杖來到楊歡近前，幹枯的雙手滿是皺紋，嘴中的牙齒也剩下不多幾顆，走路顫顫巍巍的。

老頭身邊還跟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臉色有些發黃，顯然是有些營養不良。

“我已經快半個月沒吃東西了，大人您就行行好吧。”老頭再次開口。

楊歡看了一眼四周，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期盼的眼神是那麽明顯，如果他給了這老頭吃的東西，其他人怕是會一擁而上。

因為楊歡衣衫華麗氣質不俗，這些難民才不敢太過接近，若是有食物吸引，他們瞬間就會變了性情。

“你們跟我來。”楊歡道。

在一個無人之地，楊歡席地而坐，取出在城內買的幹糧送了過去，道：“別吃太快，也不能吃得太多。”

人餓得太久了，若是‘暴飲暴食’，會給脾胃造成極大的創傷。

老頭感激地接過楊歡送來的幹糧，但他並沒有吃，而是將之一分為二，一份遞給身邊的小女孩，另一份放在懷中藏了起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老頭感謝不停，眼神稍顯迷離。

那小女孩一直很安靜，緊緊地牽著老頭的手，用一隻手將幹糧送到嘴邊，大口大口的吃著，期間還被噎了一下。

“老人家，您的手……”楊歡發現老頭的手很黑，而且掌心滿是老繭，不像是一個種地之人。

老頭苦笑了一聲，看了一眼不遠處，道：“我是一個挖炭之人，讓您見笑了。”

“這裏有碳？”楊歡甚是意外。

“就在那裏，整座大山都快被掏空了。”老頭道，同時伸手一指前方的大山。

楊歡心神大動，細細的了解之後才知道，在千年之前，就有人發現這座大山下麵有煤炭，這片天下改朝換代多次，但附近的幾個大城都從此山取炭。

經過近千年的挖掘，山底的煤炭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隻有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通道。

“老人家，您能不能帶我進山去看一看？”楊歡道。

一飯之情，楊歡成了對方的恩人，老頭當然不會拒絕。

緩步往前走，大約三裏之後，老頭來到一個巨大的洞口，在這裏，有很多與老頭一樣的在休息。

洪水無情，讓煤炭運不出去，這些挖碳的人也算是暫時失業了。

老頭一出現，便有很多人主動與其打招呼，看樣子這老頭在這群人中的地位頗高。

“就是這裏了。”老頭道。

“稍等我一下。”楊歡道，隨手撕下一塊衣角，又撿起一塊黑色的碳渣，磨尖了之後當作筆用。

在絲綢的衣角上點下一個黑點後，楊歡又拿出一個小巧的八卦盤來，表麵上看這是一個看風水用的八卦盤，其實是楊歡自製的指南針。

進入山洞後，楊歡每走出一段距離就會停下腳步，然後在撕下的衣角上標明距離和方向。

老頭不知楊歡在做什麽，但總感覺楊歡很不平凡。

“老人家，您還能堅持吧？”楊歡發現老頭精神萎靡，關心地問道：“我這裏還有一些幹糧，您先吃些東西吧。”

“不用了。”老頭搖著頭，卻將楊歡遞來的幹糧收下放進懷裏。

哎！

楊歡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老頭是想這些幹糧留給那個小女孩，自己則是一口也舍不得吃。

大約用了兩個時辰，楊歡才從山洞走出來，回到原來的那處高地，楊歡看著眼前的大山，不時低頭看著手裏的衣角。

“差不多將整座大山給挖穿了，真是天助我也。”楊歡嘴角微微上揚，他本以為要費些工夫才能找到大山的薄弱之處，沒想到會有意外之喜。

忽然，老頭身體一晃栽倒在地。

“爺爺……”小女孩哭著撲上前。

楊歡驟然回頭，急忙衝了過去，當他將老頭的身體翻轉時，才看到老頭的額頭被撞破，鮮血止不住的流。

“爺爺沒事……”老頭艱難的從懷裏拿出楊歡給的幹糧，不等他將幹糧送到小女孩手中，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呼吸也在此時暫停。

“爺爺————”小女孩放聲大哭，傷心至極。

楊歡再次感歎，這個老人家是偉大的，寧願自己被餓死，也要給自己的孫女留下吃的東西。

小女孩因為過度傷心而昏厥，倒在老頭身上仍然在流淚。

埋葬了老頭之後，楊歡抱起小女孩回轉江口城，也不知什麽時候，小女孩醒來，眨著大眼緊緊的盯著楊歡。

“大哥哥，我爺爺埋在哪裏？”小女孩問道，別看他年紀不大，但心裏什麽都懂。

楊歡停下腳步，道：“以後我再帶你來看他老人家。”

小女孩點著頭，看似平靜，但楊歡能看的出來，她一直在克製著自己。

“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性，她一定經曆了很多吧！”楊歡心中歎道，小女孩擁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這並不是一種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