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無事閑聊,很快就熟絡起來。
楊歡知道那白衣女子名叫嚴雨相,從小便居住在虎踞城內,這一次出城是為了探視一位老親戚。
矮個子名叫嚴辭,是嚴雨相的二哥。
可楊歡怎麽看這二人也不像是兄妹,嚴辭個子雖然矮,看年紀應該快五十歲了,而且手心手背都是老繭,手上的功夫應該極為了得。
“此女的身份恐怕不簡單。”楊歡心中暗道,嚴雨相看似柔弱,但其一雙眼眸中藏著一絲他人難以察覺的警醒。
“聽你們的意思,那個楊大人好像真的很威風啊。”趙空調侃道,同時還瞥了楊歡一眼。
侍女小綠揚起了下巴,道:“那是當然了,可惜我和我家小姐沒有機會見到楊大人,若不然……”
“若不然怎樣?”趙空問道。
小綠傲嬌的說道:“我家小姐在詞之一道的成就也是很高的,就在半年前,要不是……要不是小姐的身份被揭穿了,我家小姐就成狀元郎了。”
“小綠,別說了,這並不是什麽值得自豪的事情。”白衣少女道。
“小姐,您又何必謙虛呢,他不是說在詞之一道上無人抗衡嗎?您何不與他比試一下呢。”小綠道。
白衣少女下意識看了楊歡眼,一時臉頰微紅,道:“先生別聽小綠胡言,小女子雖然略懂詞道,也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嗬嗬……趙空此時也放鬆下來,道:“閑著也是閑著,這一路還要走大半個時辰,比一比詞道也不錯。”
“大人,您不會主動向一個弱女子認輸吧?”
趙空一句話將楊歡架在那裏,楊歡原本並不打算太過張揚的,既然趙空這樣說了,他也就沒有反對。
嚴雨相心中的傲氣也被激起,道:“這位大人,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不如我們以雪為題,如何?”
趙空輕挑車簾,隻見天昏昏一片,空中已有細小的雪花灑下。
楊歡也向外望了一眼,心中一時感慨,他剛穿越而來的時候,正趕上一場大雪封山,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最多不過一個月,荒蕪盆地就將被大雪覆蓋,如今的望天寨剛有一些起色,一旦大雪封山,楊歡的很多想法都會被耽擱無法實施。
一想到這,楊歡就感覺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當務之急是要為這一次的封山做好準備。
楊歡不語,嚴雨相頗為有些尷尬。
風吹入車簾,一股寒意襲來。
侍女小綠捧出一個小火爐來,嚴辭則從腰間拿出一個羊皮縫製的酒袋來。
“吹牛本沒錯,錯就錯在你們遇到了高人。”嚴辭發出一聲譏笑,道:“這位先生不說話是對的,你真要是敢比,隻會更丟人。”
小綠點燃了小火爐,車廂內頓時變得溫暖。
“二哥,有酒獨喝,這樣不太禮貌吧?”
嗬嗬……
嚴辭笑著,又拿出一袋酒丟給趙空,道:“我帶的酒也不多,你們二人分著喝吧。”
這時,小綠又拿出幾個不大的瓷杯來,很小心地擺放在嚴雨相麵前。
直到這時,楊歡發現嚴雨相身前的小火爐十分高級,不止可以用來取暖,上麵還可以用來燒水泡茶。
楊歡愈發感覺嚴雨相的身份不簡單,一般人是用不起這樣的火爐的。
“小綠,不用泡茶了。”嚴雨相阻止小綠的動作,看向楊歡道:“先生能否分一杯美酒與小女子?”
楊歡當然不會拒絕,接過趙空手中的酒袋,隨手斟滿了一杯酒送了過去。
嚴雨相輕舉酒杯看向車簾外,輕吟道:“世上多俊傑,英雄有幾人?封侯話當年,當顯真本色。”
“小妹隨口而作,便可稱得上一絕,可惜你錯生了女兒身,否則也算一英雄。”嚴辭恭維道。
楊歡收回神思,趙空急忙接過酒袋,滿了一杯酒後遞了過來。
楊歡接酒在手,道:“綠蟻新醅灑,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嗯?
一瞬間,嚴雨相抬頭看來,眼神略顯震驚,道:“先生高才,是小女子獻醜了!”
楊歡所吟的詩乃白居易的《問劉十九》,看似平常似小兒作,卻詩畫相通情意相契,絕對不是嚴雨相隨口而作的小詩所能相比的。
隻有真正懂詩的人,才能體會到楊歡這首詩中的意象之美。
“先生請。”
嚴雨相主動舉杯,楊歡也顯豪爽,一口幹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嚴雨相重新打量起楊歡,之前楊歡沒有開口時,她可不認為楊歡在詞之一道能夠超過她;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楊歡並非膽怯,恐怕是不屑與她一個小女人比試吧!
“小姐先前的大作倒是讓我頗為有些感慨。”
趙空又為楊歡滿了一杯酒,隻聽楊歡道:“在小姐心中,什麽樣的人才算是真正的英雄?”
“建功立業,名揚天下。”嚴雨相回道。
哈哈哈……楊歡忽然放聲一笑,道:“按你的標準,這天下莫不是太多的英雄了?”
“先生認為什麽樣的人才能稱得上真英雄?”嚴雨相反問道。
楊歡輕搖頭,道:“不知。”
做英雄太難,要承受的太多,要背負的太多,楊歡從來沒有想到去做一個英雄,但他心中自有標準,隻是不敢溝通嚴雨相的說法罷了。
天色越來越陰沉,楊歡轉過身去仰天遠望。
數分鍾之後,楊歡開口。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如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灑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日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楊歡誦罷,天地一片寂靜。
就算是嚴辭和小綠這兩個不懂詩詞之人,也能聽出楊歡吟誦的這首詩中所充斥的豪邁意境。
嚴雨相更是紅唇難閉,眼神稍顯呆滯,她一直認為自己的文采足以自傲,直到楊歡的《將進酒》見世,她才知道自己的無知。
與楊歡相比,她感覺自己忽然變得一無是處。
“他究竟是什麽人?”嚴雨相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