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逸雖然有大意的成分,但也好歹身懷雲體風身,如此竟也沒注意到李貞英這丫頭的身形是如何從那邊挪到附近的。
她注意到自己了?
是看清自己麵具下的長相的嗎?
話說她是天仙,自己這個麵具到底有沒有阻擋她看透的功能,也還是未知數,多半不能吧……
“師傅?師傅?”吳逸心裏惴惴,火速向體內的聖尊師傅求救。
“吵什麽吵?”
相比於吳逸火急火燎的呼喚,此時他體內的清濁世界裏,這個道法參天並地的大聖尊,卻是悠悠然,在履真宮前,立了一座案台,高臥於座,手捧著一卷書,全不擔心地朝外喊道:“這小娃娃心腸直得很,還沒看出來呢,你且放心好了,這麵具除非破了或者丟了,否則還是能保你幾分樣子的,”
“真的?”
吳逸聽師傅這麽說,立刻靜下了心來,微微看向坐在身後的李貞英,努力讓語氣變得鎮定道:“這位姑娘,敢問是何方人士?”
李貞英眸子一溜,笑道:“我姓李,家住素知靈院,久聞萬壽山大名,見過啦。”
素知靈院?
吳逸又聽到一個陌生的名稱,這又是什麽地方?她編出來的嗎?
聖尊師傅慵懶卻恰逢其時的聲音又在吳逸心頭冒了出來:“那是她老娘素知夫人在東勝神洲的洞府,知道的人很少,知道府主是托塔天王夫人的就更少了。”
托塔天王的夫人啊……
“李姑娘有禮了,在下姓吳……”
本著不多話的原則,吳逸隻能簡單地客套兩句,進行自我介紹:“是與世同君近年新收的弟子,道號……履真。”
“履真……嗯,不過萬壽山門下弟子沒有戴麵具的,你為何要戴這奇奇怪怪的麵具?”
吳逸悻悻解釋道:“沒什麽,出門在外,這裏龍蛇混雜,人生地不熟的,有個麵具遮掩總是好事。”
他這話近乎於搪塞,但好在李貞英也全不計較,拍拍他的肩頭道:“哎,你也是來跟這些人一樣,鑒賞寶貝的?”
“也不是,在下是奉家師與世同君之命,來大剝山采集溫養金擊子的藥草,百兵大會隻是碰巧而已。”
這倒是吳逸的真話,他在這點上完全沒理由騙李貞英,就幹脆如實以告。
“金擊子……哦,想起來了,打草還丹的那個東西。”
李貞英見吳逸說出金擊子這等萬壽山內的秘密之物來,也對他的萬壽山弟子身份不再懷疑,小腦袋瓜子倒是想起了多年以前,去萬壽山拜會與世同君時,蒙招待的一粒草還丹來,那滋味,味甘鮮美,果肉軟膩透徹神魂,雖說比不上蟠桃園的大桃,但也是天上地下難得的靈物。
吳逸偷偷瞄她,見她不知在想什麽出了神,他這裏也終於暗自鬆了一口氣。
沒再繼續找他說話就好。
此時瑤台之上,周穆王八駿被文明天王一放而出,乘雲禦風,繞著不老婆婆鳳輦飛馳,一時蔚為奇觀。
輦駕珠簾裏,不老婆婆這時也笑聲悠悠,讚歎不絕:“文明天王有心,果然是八駿,既如此,這第一件麒麟春秋筆,你可以拿去了。”
話音剛落,那瑤台之上,靈氣包裹著的麒麟春秋筆,筆身迸出一圈淡淡的紫色光紋,猶如水上微漣,擴散四周。
隨後春秋筆周圍的靈氣好像瞬然解脫了一般,眾人不知這其中變化,但吳逸的鳳目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剛才那由春秋筆而擴散的紫色波紋,在吳逸眼裏,卻像是一道無形之中紫色印記形成靈光凝就的鎖,在那一瞬間,破碎了。
嗯?那是……鎖?
“這是那老婆娘的手段,春秋筆被她扣上了這道無形鎖,鎖解了,寶貝才能重回原主,不然就是有人硬搶,隻要這老婆娘一動念,這寶貝也會原封不動,回到她這兒。”
吳逸疑惑的念頭剛起,聖尊師傅就恰逢其時地給他講了個中奧妙,令他瞬間就明白了這一變化的含義。
“師傅,聽您的口氣,對這不老婆婆的手段還挺清楚,您當真不認識她嗎?”吳逸聽完,麵具裏皺起了眉頭。
“額……我剛剛想起來,我和她結下梁子那會,她還不叫不老婆婆,如今換了名頭換了洞府,差點忘了。”
聖尊師傅折扇輕晃,無中生有,變出了一壺酒來,往嘴裏灌了幾口,像是漱口一般,腮裏輕動,咽下去之後,才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出了這番話。
我去!
你們有過節怎麽不早說?
吳逸一下子聽得心驚肉跳,心想還好自己沒把底細給完全露出來,要是自己被抓了被看出來是這位大聖尊的弟子,那才真是藥丸啊!
“哎呀,放心,這老婆娘雖然脾氣古怪,但總還是講道理的,你隻要不主動說出來,一萬年她也看不出來你是我教的!”
聖尊師傅雖然馬上就安慰了他,但吳逸還是能從這口氣依稀想象得出來,她是在以何等輕鬆的姿態在說著這番話。
按理說有這個天下無敵的師傅在,他應該覺得多少安心才對。
可是這回,怎麽說呢……
吳逸他總感覺這大剝山百兵大會,對自己來說,不會太一帆風順。
唉,順其自然吧……
八駿既至,瑤台之上,除了文明天王外,另外一個奔到台上的蓑衣人醉紅袍,聽到不老婆婆這番話,也望向文明天王。
“文明天王,這春秋筆歸了你,但這是百兵大會,你不展示一番這筆的妙用?”
文明天王卻是微微一笑,一隻手向醉紅袍做了個請的姿勢。
“春秋筆雖小,分量卻不輕,若有過人之才,包藏宇宙的浩然正氣,就是一介書生也能拿得動,若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莽夫,就有千萬斤之力,也難以撼動分毫。這位英雄,不如您先拿一把試試?”
醉紅袍一把扔了鬥笠,高聲長笑道:“你們這幫文人的東西,就是有這些道道,好!我就試試孔聖人的春秋筆有多少分量!”
他大手前探,當即毫無阻礙地穿過層層包裹的靈氣,拿住了那杆春秋筆。
靈氣被這一探立時消散,麒麟春秋筆在醉紅袍手中好似一下有了重量,霎時間便帶著醉紅袍的整條右臂直往下墜。
這分量……
醉紅袍本來還半耷拉著的一雙半醉不醉眼立時精芒頓現,連忙氣力奮發,右臂青筋浮現,硬是在那春秋筆往下直墜,險些就要落地時,攥緊了筆杆,止住了下墜之勢。
“好!”
文明天王擊掌讚道:“這位英雄臂上兵戈之氣極重,竟然能拿的動這春秋筆,想必是個儒將?不,看兄台這身裝扮,難道是位煉器的名家?”
春秋筆在醉紅袍手上此刻變得漸而轉輕,臂上青筋未褪,但從拿在手上,到舉至胸前的過程中,醉紅袍已漸漸習慣了這股異乎尋常的絕大重量。
他口中輕吐出一口濁氣,才嗬嗬道:“分量,倒是真有分量,老頭子我不是書生,但也好賴讀得一些《春秋》,當今天底下這煉器的典籍,十有六七,都還是出自我的口中。”
“不過……”
醉紅袍拿起這春秋筆,端詳了半晌,他一雙虎眼,此刻也不由透出了幾分疑惑:“這筆重自重,但要說有如何能耐,我卻是看不出來了。”
文明天王目光炯炯,大手一揮,春秋筆便回於手中,傲然道:“兄台既能拿起,自然也能見得我這春秋筆的無窮之量,不過……”
他轉身仰頭向空中輦車之中不老婆婆拱手道:“婆婆,我欲用這春秋筆在這台上一展神通,可能要與這位英雄過上兩招,不知婆婆能否應允?”
輦駕之中,不老婆婆略帶慵懶的聲音回道:“過招自然可以,隻是點到為止,不可傷了和氣。”
“兩招,足夠了。”
文明天王目中厲芒微動,朝著醉紅袍揚起自信之色,昂聲道:“這位英雄,看好了!”
春秋筆筆身再次紫光攢動,文明天王大手揮運,隔空將春秋筆迎風一轉,卻見一道紫光中迸出烈焰之光,由短而長,瞬間就在文明天王手中,變作了一杆周身亮銀,槍尖一點如墨的紅纓槍來。
筆化成槍的這一轉,焰光隨風席卷,化成道道有形烈焰,向著醉紅袍所在之處擴散。
焰光過處,玉白色的瑤台地上也映出一抹稍縱即逝的白光。
兩人身距此時不過五六丈,已是極近,醉紅袍突遭烈焰席卷,一張邋遢醉臉此刻已是醉意全無,反而怒發衝冠,虎目圓睜,大喝道:“好槍!”
麵湧紅光,目泛青流,醉紅袍在烈焰覆身之中,通體紅光大放,龍吟驟起,一道比火更加熾烈的紅光有如飛龍翔空,衝散了春秋筆幻作長槍卷來的烈焰光風。
焰光散去,瑤台之上,那醉紅袍此刻一身邋遢衣衫已盡都被烈焰燃去,卻是顯出一身齊整甲胄,麵如重棗,威勢騰騰,而他手中的,卻是一杆紅刃偃月刀,架住了刺來的春秋筆長槍。
吳逸見到醉紅袍這個樣子,倒也有些意外。
這扮相真的不是關公?
而挺槍隨著烈焰前刺的文明天王,卻是一臉恍然,當即收槍旋身,站定了驚聲道:“偃月刀?你莫非是……”
醉紅袍此刻赤麵長須,手持一杆紅刃偃月刀,昂然挺立,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沉穩了許多。
“當年蚩尤作亂,伏魔大帝關聖帝君顯聖斬殺蚩尤,手中驅馳三千刀將,以無邊威勢將蚩尤鎮殺,保人間清寧,吾便是當年關聖手下一柄長刀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