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大聖?
李道符艱難地自地上爬起,臉上靈紋相襯之下更顯猙獰,牙縫裏也止不住血流汨汨,嘶聲叫道:“胡說八道,你這孤陋寡聞之輩,什麽齊天大聖不過是區區太乙散仙,佛門走狗罷了,也能和大天尊相提並論?”
得,還真是洪荒小鬼。
李道符麵上靈紋再動,兩隻血流如注的斷手上碧光閃動,吳逸有過之前對付青萍劍的經驗,看了出來,這刀雖重,但並不足以傷及根本,還能再生。
他身形化作虛影,絲毫不給半點機會,瞬間雲體風身全速,欺近了李道符身前。
什麽?
李道符陡覺來人速度奇快,悚然一驚還不及反應,喉頭頓時湧入一陣刺入神魂的劇痛。
反手一刀封喉,吳逸毫不猶豫,當即再補上了一腳,又將李道符那一具老僧之軀踹出了幾十丈遠。
此時李道符身如飛絮,被踹出了樹林之外的一片茫茫戈壁荒原之中。
喉頭的劇痛讓他難以在空中止住身形。
這陣疼痛絕不是尋常鋒刃所能造成的傷害,李道符從雙手截斷之處,以及喉頭刺穿之中都明顯感覺到了直透內裏神魂,如同千萬根鋼針攢刺一般的刺痛感。
這是以往李道符修煉以來都極其少見的情況,至少除了自己師兄與四位劍使,通天教主之外,他身在黑暗異境還沒遇見過其他人能有造成如此傷害的神異之兵。
那把刀是什麽神器?竟能傷我至此!
眼看著吳逸身如飛梭,破空欺近,轉瞬間又要攻來,速度之快,讓李道符本能地感到了死亡悚懼。
要是這一刀直衝天靈的話……
“欺人太甚!”
李道符身在急飛之中,渾身充滿了半金半碧的異光,就在吳逸幾乎就要將寒光捅進他的腦門之時,他的整個身軀就像是一個凝縮了巨大能量的火爐,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盡數炸裂了出來,平原之上,赫然現出金碧兩色混同的一團巨大光球,耀眼直如天上烈陽。
……
……
久置桌案的茶杯裏泛起了一層微漣。
在層雲瑞氣相繞的一座樓台之下,坐在門前一層懸空瑤台上的十三宮管事沈敬南,在一麵寫了數行字的紙上熟練地蓋上了金龜形狀的印章。
才抬起手收印,沈敬南就微微一怔,望向了東邊的遙遙天空方向。
“又打起來了啊……盤絲姑娘,這賊子是什麽來頭?”沈敬南將蓋好章的紙遞給了桌前的青衣盤絲,語中隻透露出些許無奈。
“什麽?”青衣盤絲還不能感知到如此遠的情況,初聽沈敬南此言,也略感驚訝,但隨即便眼神閃過一抹厲光瞥向遠方,冷聲道,“果然死不悔改!”
這時候瑤台一道人影飛進來,銀鈴輕動,正是隨行的宋棠音,她早見此地宮闕重重,祥雲瑞靄,氣象猶不輸太陰雲宮,出於好奇就想著飛進裏頭的宮殿看看,但才禦風靠得近些,她就感覺到了前方宮闕深處傳來的一股無形抗拒之威,令她不自覺停住了身子,再不能更往深處探尋。
裏頭的人了不得,非常了不得。
“沒意思。”意興闌珊之下,她才悠悠轉回了宮門前的涼亭。
青衣盤絲見上頭自己所書的幾個名字已蓋好了一記“萬鏡樓寶”的朱紅印章,將書紙卷起,凝起劍指,將卷起的字據淩空點起。
隻見指出靈光,數劃之間,紙卷便被數道青芒包覆,倏然之間收入了她緞袖之中。
她施法完畢,朝沈敬南抱拳禮道:“這賊僧不知道從那學得一身驚人邪功,如今又在負隅頑抗,圖謀不軌,給先生平添了麻煩。”
沈敬南全不介意地道:“麻煩說不上,隻是這動靜,恐怕會驚動附近的那個老鬼啊。”
“老鬼?難道……”青衣盤絲秀眸陡然間也猛地睜圓,驚聲道。
沈敬南提到此人,臉上才終於現出感歎之色:“正是,姑娘當年隨婆婆入此世來做客,就是那個成天拿斧子的踏空村老鬼,他如今在東方地下長居打坐,久不與我這節卦宮往來,那邊打得熱火朝天,萬一打擾了他清修,那可才是麻煩啊……”
沈敬南說到半途,頓了頓,轉頭望向宮闕重重深處,像是聽到了什麽一般。旋即又轉回來接著道:“本來我該送你們一程,但現在樓主忽然傳令,分身乏術,你們若要帶人走,還是要趁早些的好。”
“這小子……”青衣盤絲麵紗下銀齒輕咬,一下子凝起秀眉,正色向沈敬南道,“既如此,盤絲先帶她們幾人告辭了。”
“老鬼是誰啊?”剛剛在一旁聽到了的宋棠音也蹦著湊近了些。
“走!”青衣盤絲拜別了沈敬南,沒有回答她的話,就急忙拂袖縱身,離了節卦宮外院,宋棠音也緊隨其後。
青衣盤絲才起縱至半空,又停了下來,朝宋棠音道:“宋姑娘,你是大會之客,此地本來不是你該來之處,我先送你出去。”
宋棠音瞧了一眼東方天空處,笑道:“那個小子還在呢,不先去幫他?”
但她話才說完,就看見青衣盤絲手指瞬然疾動,劃動著剛剛收下書卷時的印訣光流。
“喂……”
青衣盤絲自身修為本就已在聚元境裏極高境地,是不老婆婆親傳弟子,比之才絕人世宗門的宋棠音更是猶有勝之。加上沈敬南所蓋章的書紙,更有神妙之用,是青青世界通往大剝山的方便之門,一經發動,就是宋棠音再快,也反應不及,被青衣盤絲身前突然大盛的一團白光所覆蓋。
白光頃刻而散,青衣盤絲指間靈光也漸漸收束,憑空而現於身前的那一張書卷,也重新收回了袖中。
她輕歎了口氣,遙望東方。
從這兒離那邊,一共有……三萬裏。
但願來得及!
……
……
平原之上,被瞬間炸裂的光球,炸出了一個寬逾十裏,深也有十來丈的巨大坑洞。
土黃色的大地,已是一片焦黑,還殘留著灼煙陣陣,坑洞裏也是一片焦黑與暗紅混同的燒灼之象。
數裏之內已無任何草木存活之象,李道符一具占據來的老僧殘軀,此刻僧袍破爛,露出來了上半身形如枯槁的醜陋身子,淩空而立,大口喘著粗氣。
“哈……哈……哈……”
他情急之下,選擇了如此辦法也是無奈之舉。這一招“金鼇耀日”,是他諸多術法裏殺傷性數一數二,發動起來也是最快的,依心念而動,就能渾身聚集耀日之光,爆發出驚人威能,**平周遭一切,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一下畢竟不是他本身肉體所施展,反噬之下,元氣也難免有所損耗。
這下……他該死了吧?
遠在十五六裏外的土地上,被一團光球餘波擴散而卷得堆起的砂土裏,爬出了一個人來。
“靠,這什麽招數……”
吳逸滿身汙痕,一邊拍了拍身上的餘土,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
他身上除了一堆被震飛後摔到地上所沾到的砂土外,並沒有受什麽皮外傷。
全賴於《元天妙真訣》,他踏入了九轉後,身子骨自然又結實了不少,再加上能量爆發之時,他緊急之下,運起吐納法護身,這才被震飛了十裏開外,也隻是覺得身肩膀背上微微有些酸疼。
但當吳逸正準備拿刀再去迎戰之時,他手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奇異的觸感。
嗯?
吳逸拿起錕鋼匕首,但這一抬手,就隻有纏著神雷符的刀柄跟著他的手一起動了。
錕鋼鑄就的刀身如同破碎的冰麵,哐啷一聲,與刀柄分離,幹脆利落地落在了地麵上。
花擦!錕鋼匕首斷了????
吳逸兩眼渾然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看著刀身全斷了的刀柄,那空了的刀身與柄連接之處,還留著神雷符附著的一絲絲雷氣火花,一閃而逝。
宰了多少敵人都沒事,現在被這截教的洪荒小鬼一炸就斷了???
吳逸從刀柄上解下神雷符,符籙依舊光鮮如故,就連半點汙穢也沒沾上。
他怔怔愣了一會兒,緩緩地望向了遠處。
然後下一個瞬間,土地之上,已經沒了人影。
炸裂一般的破空之聲震響高雲。
雲體風身全速開動,再加上借相法觀想的風雷之相,配合禦風術疾縱,吳逸此時鼓起了全身玄氣,再無任何保留,這一拳承載著他誓要將李道符那一張老臉轟爛的怒意,絕無花巧,直來直去。
十幾裏之距,形同虛設。
以淩駕於李道符反應的絕強勢道與速度,精準地一拳轟入了他那一張借來的老臉上。
“你這狗驢,還你爺爺刀來!”
李道符又一次,遭受到了震徹心神的痛擊,雖不如剛剛金牛變被宋棠音所破時幾乎以為自己死了那般巨大,但也同樣遠超自己所能承受,頭顱也直接炸開了一陣爆響,被打得後仰的同時,也帶著身子一同倒飛出去。
而吳逸這一次,卻不準備再放過他。
重拳如雨,劈頭蓋臉墜下!
金剛妙相拳·墜地雨勢!十二成功力!
李道符本就弱於近戰,不擅見招拆招,麵對著貼身之距一下子紛而轟下的無數拳影,更是連反應都來不及,從臉到身,如同一連串巨炮炸響一般,受著吳逸瘋狂地拳印轟炸。
轟!轟!轟!轟!
破空重擊之聲,從半空之中,一路傳至地麵。
吳逸從之前那下爆炸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那陣爆炸是從李道符天靈而自全身,再向外爆發。所以全力之下,大半拳頭,都毫無偏差地重擊在了他那一張老臉上。每一下都拳勁十足,震徹天靈之內,他就連維持腦內心神清醒都尚且不易,更何況發動術法反擊。
一連串重擊下來,李道符的身子也被砸落了地麵,並且拳勢仍然未消,更是直將他轟得身陷進坑洞之中的焦黑地麵,越陷越深,在這數百重擊之中,吳逸還變招極順地,中途扯過他的兩隻殘臂,猛力運施,瞬時齊聲內裏斷折。
李道符痛徹神魂,想要呼喊,頭卻淹沒於重拳雨中,連出聲的一點空隙都沒有。
吳逸此番奮起全力毫無任何保留,將他這一個截教弟子,毆打得如同是大人打小孩一般。
吳逸這一招“墜地雨勢”共有三百六十拳,每一拳都勁力綿長久續,一拳更強似一拳,層層疊加極順暢地就打完了前三百五十九拳,而最後一拳,就是最重一拳,吳逸瞄準了他的天靈處。
此刻鳳目所見,他腦中潛藏的神魂,也同樣已遍體鱗傷,不堪一擊。
這一拳要你命!
吳逸鼓了氣,順勢右拳就要轟下這最後一拳,結束戰鬥。
但……
“誰在那吵吵嚷嚷地!聒噪得很!”
一聲旱地驚雷,乍然而響,電光火石之間,吳逸本能地感到了一股莫名地威壓感,急速湧來。
下麵?
他不及多想,當即全速抽身急撤。
緊接著,李道符那殘軀所處的地麵,登時迸射出一團炎炎灼火,焰高直有數十丈,轉瞬之間,李道符那一具身軀就被淹沒在地麵湧出的火光之中,焚燒殆盡。
吳逸早跳開了一旁,怔怔地望著這副奇景,不知所措。
這啥呀這是?
火光頂上,隻見一條人影縱躍而出,身如遊魚翻縱,雙足重重地踏在了吳逸身前不遠處的一片焦黑之地上。
這是一個粗布麻衣,無袖赤膊,灰發如銀絲一般的老頭模樣。
他身量壯碩,右手扛了一柄漆黑色的長斧,咋咋呼呼地叫道:“是你小子在這大鬧一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