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扇一揮之下,無論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衝上出手的不老婆婆,還是緊隨其後凝聚起商陽劍衝來的吳逸,眼前都霎時之間被一陣火光迎麵照來。
那火光憑空自起,煌煌烈烈,有如電掣紅綾,霎時之間,遍照星天,硬生生在銀角大王身前,鋪開了一抹紅霞飛絳。
芭蕉扇神火熾烈,火舌侵來之急,吳逸就算有雲體風身,當下要閃避也是不及,眼見滿瞳都將被火光覆蓋的危難之際,身前突然橫生出一道清透如水的障壁,於萬千危急之中阻隔住了火勢。
吳逸側目而視,正是不老婆婆雪衣周身紫光翻湧,撚著訣,凝成了一道障壁,將自己與她一道擋住了那烈烈焰光。
是她救了自己?
不老婆婆一手撚著護身訣,不忘護著吳逸往後急撤,另隻拿著幌金繩的手飛快凝起靈光,憑空裏身前頓時現出數把吳逸看都沒看過的神兵利器,像刀像劍,樣式不同,拖著靈光射向那堵火牆之中。
可芭蕉扇的火熾烈非常,那七八道不老婆婆施法射出的各樣神兵,一觸火舌,竟立時都被吞沒其中,極快地化為灰燼。
“什麽?”
一向運籌帷幄,高深莫測的不老婆婆,在見到異寶被吞噬之後也不由麵具下驚聲急歎。而這極短促的時間裏,她所凝聚的護身障壁,也開始漸漸阻擋不住火勢,靈氣都被消噬。
那火勢極烈,但由於是淩空而生,沒有可以附著蔓延之地,在這一扇過後,焰光也並未維持太久的燒灼之勢,隻逼退了不老婆婆兩人的前進之勢,就漸而消退,沒能再往前蔓延下去,這才讓兩人成功後撤。
銀角大王與不老婆婆中間的距離,又恢複到了百丈之遠。
“婆婆果然寶藏無數啊!”銀角大王左手五指虛扣,遙遙在掌心之外兩丈之距生出了一團雲氣,將紅綃那一身嬌軀困鎖在內。他手持芭蕉扇,見了不老婆婆如此應對,也從容讚了一句。
“銀角大王!”不老婆婆麵具下絳唇切齒,手中玉火鉗雷光四溢,寒聲厲喝道。
不老婆婆失算了,銀角大王不懷好意是她意料之中,因此在對方出手之際,她也自然以極快之速出手反製,本來預想是在銀角大王以那一掌之氣鎖住紅綃全身之前,自己就能出手逼退對方,但她算漏了一點。
那把扇子的威力遠超她的想象,正是這把天上地下罕有的靈火,火勢急烈,玉火鉗雖然可以無恙,但她本身卻是難以抵擋,讓她的防護罩也難以完全阻隔火勢,功虧一簣。
而吳逸在那火光消退之後,看到了銀角大王那揮出火光的法寶,也不由得脫口而出:“芭蕉扇!”
他還帶了芭蕉扇?
吳逸心中越發下沉,他深知這個扇火的芭蕉扇究竟有多大能耐。
依照原著來看,那火不是天火,也不是爐中丹火,而是天地五行之間采出的一點靈火,芭蕉扇本身也是天地自然生成的靈寶,與火焰山鐵扇公主的那一把功用不同,但應該都出自同一處昆侖山下。
書裏寫這火就算是孫悟空的身外身也扛不住,如今這銀角大王的芭蕉扇一把火下來,他在那一刻本能之間也感到了生死關頭的威脅,這實在不是他自己當下所能對付的。
如今手持七星劍,芭蕉扇兩樣法寶的銀角大王,毫無疑問是吳逸他自修行以來所遇除了通天教主以外頭一號的強敵。遠勝過李道符之流,就是比那踏空老鬼,恐怕也是並不遜色。
他又挾持了紅綃,這下局勢更加麻煩了!
銀角大王如今手持人質,紅綃又被他淩空運氣所困,動彈不得,一扇逼退了不老婆婆,驟見對麵一個年輕人突然道出了芭蕉扇的名頭,不禁眼前一亮,望向吳逸道:“哦?你這小子竟也知道我這芭蕉扇?是不老婆婆門下弟子麽?”
吳逸被他目光所至,氣勢照頭壓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運轉玄氣,才凝眉高聲答道:“晚輩乃是萬壽山與世同君門下弟子吳二,見過銀角大王。”
這一聲清朗如鶴鳴九天,說得分外清楚,既是想以自己這個暫時的“萬壽山弟子”身份當一下靠山,也是給自己長些氣勢,不被對方那排山倒海的魄力壓倒。
果然,剛剛一扇靈火逼退不老婆婆,瞬擒紅綃,正感優勢大好的銀角大王,一下子臉色變得凝重了幾分。
萬壽山的門人?
銀角大王與兄長占據平頂山為王,以山神土地為仆從,聲勢浩大,又以法寶為倚仗,自視甚高。但他們同樣知道平頂山往東邊凡人走約摸半年的路程,就有一處萬壽山,那是地仙之祖所居洞天所在。地仙之祖與世同君,與三清四禦為友,輩分極高,修為深不可測,門下散仙無數,本人深居簡出,極難得見。
他們騰雲駕霧時也曾偶爾路過萬壽山,卻也都無緣得進洞天福地,自都生了敬懼之意,也不想主動去招惹這位地仙之祖。
可如今這不老婆婆的大剝山裏,竟然有一位萬壽山的弟子?
而且看樣子,還是和不老婆婆一夥的,這下子事情難辦了……
銀角大王少見地皺起了兩道銀眉,獠齒緊咬著,暗朝身邊的狐阿七埋怨道:“舅舅啊,你怎麽不事先跟我說這兒還有萬壽山的人?”
狐阿七語帶著三分窘迫道:“事出緊急,好外甥,你有兩樣法寶在手,要拿回幌金繩,他們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輕舉妄動啊。”
銀角大王暗怨這位舅舅失慮,但眼下也不好多說什麽,他隻好繼續跟對麵的不老婆婆揚聲叫道:“婆婆,事出突然,本王也是無奈之舉,想要這位姑娘平安無事,就請還回幌金繩吧!”
他左手淩空運氣,困鎖住的紅綃,身在氣鎖之中,靈眸失色,銀牙輕顫,身上紅衣緞裙都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束縛一般,別說掙脫了,連動一根手指,說一句話,都是極難。
銀角大王的修為實在超出她太多,可以說舉手之間,就能令她肉身壞滅,魂歸幽冥。
紅綃如此之狀,吳逸與不老婆婆都看在眼裏,吳逸的拳頭緊了又鬆,鬆開了又再握緊,心急自然不必多言,但他也知道,當下能決定的,也隻有不老婆婆。
不老婆婆左手玉火鉗紫電激閃,像是昭示著主人的怒意,她麵具之下,以前所未有的森寒之聲說道:“銀角大王,你若敢傷我大剝山一人,本座會踏平了你們平頂山。”
銀角大王不為所動,反而銀眉輕動,叫道:“婆婆聲名如雷貫耳,我平頂山自然也知道,不過真要欺上門來,卻也未必就那麽容易。閑話莫言,按婆婆規矩說,一物換一物,我這樣倒也不算違規,婆婆若不想她受苦,還是快還回幌金繩的好。”
不老婆婆攥得玉火鉗紫電激閃狂流,如同道道光蛇圍繞她那一身如煙如霧的勝雪袍裳,即使是麵具遮擋了大半張臉,身邊不遠處的吳逸也能感覺得到,她此時情緒大概有多糟糕。
隻見不老婆婆切齒一聲悶哼,另一隻拿著幌金繩的手,終於還是緩緩抬了起來。
“一手交繩,一手放人。”
銀角大王哈哈笑了一聲:“婆婆快人快語,好!”他如此說著,也將芭蕉扇放回了腰後,以示誠意。
兩人不約而同,各自拿著人質與幌金繩,淩空踏虛,乘風而近。
百丈寬的距離,對於他們這種修為的高手來說,本來應該瞬息便至,此刻卻都移動得極緩,如同天上漫步一般。
吳逸緊盯著,兩方距離越拉越近,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
七十丈……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還有不到五丈……
“接繩,放人!”
“好!”
兩道人聲次第響起,不老婆婆與銀角大王兩人當空同時而動。
不老婆婆握住幌金繩的手緩緩鬆了開來,繩子緩緩脫手而出。
銀角大王口中似動非動,也極有默契地伸出另一手去拿的同時,左掌微微運氣,向前一推,那一團重重鎖住紅綃的白氣霧團,終於雲消霧散,那一具身軀嫋嫋而落。
不老婆婆則在這氣鎖鬆動的毫忽一刻,原本伸出幌金繩的右掌瞬間收回,以極快之速食指中指瞬間凝合,靈光忽現,周身一陣紫風頓生,將紅綃的身軀從旁卷飛,徹底脫離了銀角大王掌中控製的範圍。
同一時間,兩個人也都動了。
吳逸心領神會,他早就暗自準備,一動身就將雲體風身催動到了極致,再輔以“借相法”觀想雷電之勢用以加速,用上了他當下能做到的所有加速之法,在一眨眼都嫌漫長的空隙裏瞬身一躍近百丈,從旁斜飛而至,才跟上了不老婆婆的出手節奏,準備接住被不老婆婆掌力掠開的紅綃身軀。
這是他剛才對峙之際,從不老婆婆那收到的入密傳音,就定好了的計劃。
“小子,用你平生最快的身法,看我出手,接住紅綃盡快跑到百丈之外!”
而同一時間,動了的還不止吳逸,還有銀角大王。
在這極近距離內,不老婆婆猛招暴施,並沒有出乎銀角大王的意料之外。
他幾乎是跟著不老婆婆出手的同時,也瞬間變招,不老婆婆左手的玉火鉗已經倏然裹著紫電殺來!他右手也摸向了腰間芭蕉扇。
而原本放開紅綃的左手,則是輕描淡寫地五指再開,掌心金光直照向被他放遠的紅綃後背所在。
他此行本來就打算先禮後兵,既如此,就沒辦法了!
玉火鉗在這即將殺到銀角大王的極短距離內,銀角大王芭蕉扇正對不老婆婆,又是橫揮一扇,大剝山太陰雲宮正當空,又被一團紅霞火光所映照。
不老婆婆眼前瞬間光照如耀日懸天。
本來是按計劃接住紅綃後就直縱出兩方激鬥範圍避免波及的吳逸,霎時之間,隻看到紅綃身後一股莫名重壓緊隨而至。
他果然反悔了!
吳逸此時離紅綃已是咫尺之距,他不願意功虧一簣,以自己平生最速打算搶在這銀角大王之前接住紅綃。
但本該得手的一抓,終究還是摸了空。
吳逸眼前所見,那不遠處銀角大王抬掌中心,隱然便是一輪“卐”字佛光隱照。
這是……
銀角大王左手追擊的這道勁力看似隻是隨手順勢一拂,極其輕描淡寫,甚至以常人的動作來看,就隻是自然擺手而已,偏偏發力就隱於隨手擺動之間,因此哪怕就是不老婆婆也不及出手救護,但佛光一發,則如浩浩天網,即使紅綃已被不老婆婆一拂卷出幾十丈,瞬間又被這一股莫名之力後發先至地吸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