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兄弟管自己師傅叫二姐?
姑且不論這輩分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吳逸現在首先懷疑到的,就是對方難道猜出了自己師承?
不,未必。
吳逸雖然心中聽到這話之時確實如潮翻浪湧,但還是努力控製住了表情,露出一副不解之色笑道:“仙長所言什麽意思,在下不明白。”
郭申愣了一下,頓時一拍腦袋,哈哈道:“怪我怪我,一時沒說清楚,我想問的是,你這小子有多少本事,能得到大力王菩薩的眷顧,讓鎮守真君廟多年的石匣寶物認了主人?”
哦,原來是說步雲履的事情啊。
吳逸就想著他就算是梅山六聖,也應該不至於能看出自己的師承來,於是心下大定,坦然應對道:“說來應該也是全屬巧合,晚輩誤打誤撞,不知怎麽地,就突得了神器,這才打敗了那隻金睛鬼王。”
“機緣巧合?”郭申兩條粗疏的眉毛輕挑,似笑非笑地望著吳逸,“你是哪路仙宗門下?”
又來這套……
吳逸沒轍,理所當然地又搬出了萬壽山的大旗來:“晚輩是萬壽山最末一名弟子。”
郭申那半睜不閉的邋遢兩眼果然登時現出一抹亮光:“哦,地仙之祖的門人?難怪,難怪了……”
這時趙靈芙也從地上起了身,走近郭申與趙從道所在之地,持劍以禮道:“小女子趙靈芙,見過郭將軍仙駕。”
郭申頷首而笑:“趙姑娘是我這便宜徒弟的妹妹,我聽到這小子在五鳳樓急召,不遠千裏就來了,不過姑娘命中鴻福無邊,不須我救就已還陽,無事就好啊。”
趙從道站在一旁,偏過頭去一言不發。
趙靈芙也看向了他這個二哥一眼,她知道自己這個哥哥不喜繁文縟節,俊逸的一張俏臉上笑著道了一聲:“哥,謝了!”
趙從道頭偏向一邊,卻是撇嘴道:“免了,謝那邊那姑娘吧。”
趙靈芙自不待言,也轉向了吳逸以及正在打坐調息,消化靈丹的素綾一眼,麵色隨之端正了三分,手持太阿劍拱手低頭鄭重拜道:“趙靈芙深陷幽冥,此番多蒙禦馬郎以及素綾姑娘搭就,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日後若有能及之處,定當鼎力相助!”
素綾眼下已周身纏繞著氤氳白氣,抱元守一,正潛心內觀運神以消化靈丹之效,七竅禁閉,自然是無法回答趙靈芙的話的。
吳逸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現在沒法回話,幹脆對趙靈芙笑道:“趙姑娘,咱們都是剛從鬼門關走一遭的,有什麽話不妨回去再說吧,這荒山野嶺的,怎麽看也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趙靈芙愣了一下,也以為然。
本來是被趙從道叫來救人的郭申此時卻轉過頭悄悄對趙從道問:“徒兒,你們這朝賀大隊在長安是要留多久?”
“三天,怎麽?”趙從道隨口答道。
“沒什麽,隨便問問,嘿嘿……”郭申摸著下巴,又回複了一雙醉眼輕哼道。
眼下人已經還了陽,自然也都沒必要再留在這綠柳山,由於天色已晚,為了不讓使團諸官擔憂,郭申帶著趙從道與趙靈芙一通起攝法,徑自回了長安城中複命。
吳逸因為要等素綾,就先暫且留了下來。
靜夜沉沉,月光照地,吳逸看素綾渾身氤氳靈氣團團繚繞,越發集密,漸將她身子圍成一個白球籠在其中,由於四下無人,他等得久了,就開始看起這枚萬鏡樓主送他的玉墜來。
今夜遇到的人還真多啊……
先是陰曹地府秦廣王,又是陰差陽錯地走了一遭紅鯉世界,遇見了萬鏡樓主,結果還了陽後,竟然又遇見了梅山六聖中的一個。
按照接收到這枚紅魚玉墜時,一同滾入腦中的使用要訣,吳逸記得這玉墜是可以擋一般的水火,但似乎是擋不住銀角大王芭蕉扇的靈火。
反正眼下也沒別人,素綾還在調養,不如就試一試這枚玉佩。
吳逸走遠了一些,這山頂遍地光禿禿,草地稀疏,真到了他尋找生火之源時,還是費了些許功夫,才找到一叢雜草之地。
鳳目眼中迸發,金光燃草,霎時間,地上已現出一團熊熊熾火。
吳逸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玉墜,看著身前近處這團足有他膝蓋那麽高的火焰。
試一試吧。
吳逸微微調整了呼吸,就這麽邁步徑直走向了那團火焰之中。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果然如他所想,就在他將要踏進火舌所觸之地時,那團焰光還未觸及吳逸身體,就直接被一股莫名之力向兩旁分開了火勢。
吳逸完全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沿著被分開兩邊的道路繼續邁步而行,走出了燃燒的火堆,待他步子一離開,被分開的火勢立馬又恢複了原樣。
還真能避火,這萬鏡樓主倒也所言不虛,連念訣施咒的功夫都省了。
他低頭瞧著自己胸前紅殷殷的玉墜,順著問向自己那個聖尊師傅:“師傅,你應該也有能避水火的法子吧,我這玉佩似乎避不了太厲害的靈火。”
“唉……走都沒走利索就想學會跑啊?想避水火倒是有避水訣和避火訣,但你法性未通,根源未固,拿什麽學這個?”聖尊師傅這一次的話音裏倒是難得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沮喪。
“怎麽都學不了?真就一種法術都沒有?”吳逸還是不大信,自己這個師傅神通廣大,絕不會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聖尊師傅也幹脆利落地斷了他的念想:“沒有,修煉我這門秘法之人得了仙體,一竅通百竅通,仙體既成百般神通自然而成。你現在才第二轉,會的神通已經遠超同輩,強求術而輕道,那是舍本逐末,你要想會更多的法術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練功,諸多術法也會隨著功力增長自然就能學到,不然成天這麽耽下去,別怪我沒提醒你。”
見師傅又是催他練功,吳逸也有些泄氣,他雖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畢竟懶病在身,也不免有些惰怠。
反正眼下自己有了玉墜護體,來日方長,自己體內那九顆內丹連日運轉又比之前強了一點點,不急。
於是他也應付了幾句,就開始看向素綾,恰好這時籠罩於素綾周身的白氣也終於散去,顯現出盤膝而坐的一身輕緞素紗。
她維持著靜坐之姿,輕抬眸眼,吳逸也正看著她。
“好些了嗎?”吳逸邊走近邊問。
素綾以眨眼代替了點頭,開口柔聲應道:“稍微好轉了些,之後可能要在房中好好調養幾日才行。”
吳逸聽出她的聲音還是弱氣外顯,知道雖然服了靈藥,但藥效其實沒有這麽快就能完全顯現,要完全恢複如初,確實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才行。
他想到對方是因為入陰救自己,才導致肉身空虛被偷襲的,當下也有了些歉意,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啊,我被勾魂下了一趟地府,連累你了。”
素綾歎道:“沒什麽好道歉的,我這傷是那妖人所致,好在有大姐阻止了他,隻是現在,我原先答應了讓你和大姐見麵,如今隻怕要稍微緩一些了。”
吳逸原先也期待著能跟紅綃再度重逢,但如今看著素綾這副略顯憔悴的病容,身如蒲柳,又似霜打寒梅,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脆弱之美,也令他有些不忍心,於是道:“來日方長嘛,大可以等你養好了傷,再換身也不遲。”
吳逸瞧夜色猶離晨光尚遠,天邊仍是一片星夜,於是眺望長安城景,對素綾道:“這兒也不是休養的地方,不如回五鳳樓去,那邊的地方有名藥又有錢的,應該更適合養傷。”
他朝素綾伸出了手:“怎麽樣,能走嗎?”
素綾瞥了一眼他伸出來的手,清寒俏臉上出現了一抹遲疑之色:“我……我現在還走不動。”
吳逸看著她這個坐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動不了,隻能維持這個姿勢坐著。
“哎?”
一聲驚呼之下,素綾就覺身子陡然一輕,因為修為大幅度減退,令她一恍神間,才發覺自己已經被吳逸背起了身子,兩手柔柔地放在了他肩上。
吳逸歎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勉為其難,送你一程嘍。”
足下步雲履生光,他背著素綾,踏空禦風,以更加自由的姿態,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金光流影,直奔月下長安。
這是第二次讓他背了,素綾此時肉身無力,隻得依靠在吳逸背上,如此想道。
等重回了五鳳樓,吳逸背著素綾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焦急帶著幾名官員等候的康伯武。
一談話吳逸才知道,趙從道之所以來,正是在得知了康伯武告知他兩人失蹤之下,才設法叫來了郭申一道前往的綠柳山,如果不是趙從道親去讓他們在這等候,他們早就帶了大批人馬上山去了。
不過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郭申就是梅山六聖。
事在緊急,吳逸也沒心思理會太多,就找康伯武在五鳳樓要了其中一層的一間相對僻靜清雅的房間,他背著素綾直接縱身跳了上去,將素綾緩緩放在**,才算安置下來。
吳逸本來還想著問幾句,卻被素綾以她要靜養安睡為由,給“請”出了房子。
沒轍,反正現在人都回來了,他自己也幹脆沒了事情,不如回房睡覺。
反正素綾安排好的房間就在吳逸這一間的隔壁。
而到了第二天,吳逸一覺睡到自然醒,本來第一時間就準備去看看素綾傷勢,結果一起身,就聽見了房門外的軍兵稟報聲:“禦馬郎大人,袁家公子求見。”
“啥?”吳逸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