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天君?”袁離照望著吳逸,喃喃愣道。

“當然,鄧天君駕臨動靜如此之大,二位即使在洪福寺,也不會沒看到吧?”

袁離照與袁觀泰各相愕然,確實,三十六雷將之一的鄧天君法駕降臨的當時,遍空雲光,即使當時他們身在洪福寺,也遙遙望見城外那一抹威嚴法相。

那是如假包換的雷神之象。

袁觀泰雖較為持重,但此時也難以抑製心中激動之情,愕然道:“鄧天君下凡,當真沒有怪罪我等之意?”

吳逸扣著耳朵道:“首惡蜃龍已經被金衣力士當場押上了天庭,估計凶多吉少,鄧天君有代天誅伐惡人之責,如果他老人家認定你們有罪,二位覺得焉能跪在此地?”

他向天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是非對錯,自有天理人心評判,二位若還覺得心中有愧,與其在這跪著,長安城裏雖少死傷,但各處屋房仍不免損壞,不如去多種善因,好好替這城中上下善後,那就是贖罪了。你跪天跪地跪到百日,也不及行善一日。”

這道理本屬平常,但袁家父子如今被罪責迷了見識,如今被吳逸一語道破,恰如東方夜白,豁然開朗。

二人均現出了然之色,拱手朝吳逸再拜道:“少俠機緣非常,我父子二人今日受得大恩又蒙點撥,銘感五內,他日若有機會,定當湧泉相報!”

本來以為搞定了蜃龍的事,點撥了一下袁家父子,吳逸他就能安安心心地回五鳳樓自己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結果隨著大眾一走到大道上,吳逸人傻了。

在已告平安的長安街市上,由於鬼難已解,這各家各戶的老小百姓,士農工商,盡都如蒙大赦,一齊聚在了大街上。

本來出於開心這樣無可厚非,可問題是,這些個盛情拳拳的百姓,堵在了康伯武與吳逸素綾等人準備行走的大道上,爭相探頭呼喝,都要看看這個長安上空施法大戰的少年仙人是何等模樣。

“這就是那個在天上飛的仙人!”

“我也看到了!是他,是他!”

“長安這麽多年,還沒見過菩薩呢!”

呼叫聲此起彼伏,在街道各處響振遍空,由於康伯武等人去長安銀庫時所帶人馬不多,麵對著幾乎將幾條街都塞滿的洶湧人潮,一時之間也是頗為無奈。

畢竟本朝軍隊嚴令,不得隨意傷害生民,這架勢如果他們貿然開路,難免不會有傷著的。

吳逸看了一眼遠處北邊的五鳳樓,那裏離這邊還隔著至少十幾裏遠。

他轉頭對向身邊的素綾:“瞧,看來這下我成英雄了?”

素綾看著這人聲鼎沸之狀,感歎道:“你倒是真有本事,一邊在與蜃龍交手的同時,還能分身有術,去應對這長安城的境況,我雖然已是聚元,但自問也做不到如此程度的分身法。”

吳逸隻能悻悻笑著,他總不能說長安城裏那個“吳逸”,是他師傅代打吧。而且說實在的,他並不知道這個靈虛子全盛之時有多麽強大,隻是如果讓他本體來應對,恐怕也未必能將對方逼到如此絕境。

在靈虛子被打到長安城外涇河岸邊的時候,吳逸也看到了一身重傷的他,當時雖然這人妖氣已然因為重傷而外露,但是,很意外地,他並沒有看見這個人身上有類似截教那幫人身上的氣息。

“話說回來師傅,這個什麽靈虛子是個什麽來頭?又是截教中人嗎?”他試著以心聲向自己師傅詢問。

聖尊師傅答得直截了當:“不是,倒改大乘真經這種事情那幫蠢貨還幹不出來,這個居士打扮的家夥,雖然一身的邪門歪道,但還是遮不住有一部分術法是源自靈山腳下玉真觀的底子。”

“靈山腳下玉真觀?他是靈山的人啊?”本來以為這個什麽靈虛子是哪兒邪門歪道,結果自己師傅一口蹦出個“靈山”來,難免讓吳逸有些意外。

“是個屁,他這點東西要是能進靈山,那還不亂套了,頂多隻學了一點皮毛罷了,一個靈山腳下的野修,離登堂入室遠著呢。”

“哦……”

明白了這個靈虛子不是截教中人之後,雖然還是不知道他唆使蜃龍的具體目的是什麽,但吳逸也好歹有了個計較。

看來這世間還潛伏著不止一處勢力躲在暗處。

唉……

不過這些東西,目前為止都不重要,對吳逸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去好好躺一覺,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眼看這烏泱泱一大片人,用走的看來是短時間內難以脫身了,吳逸打了個嗬欠。

“唉,沒轍,回去睡覺去了。”

步雲履金光一縱,吳逸雲體風身發動,隻一邁步,他輕而易舉地就跨過了重重人海,一道流光,徑直到了五鳳樓。

打開房門,躺倒在床,那叫一個一氣嗬成。

……

……

朦朦朧朧間,吳逸在睡夢中又見到了這片清濁世界。

隻是這一回,他所見到的景象,又與上次不同了。

上次見到的大地,還是一片被銀角大王的無儔掌力犁成了山穀丘壑的模樣,地勢雖然初現崢嶸,但還是光禿禿的,別無他物裝飾。

而現在不一樣了,吳逸目中所見的這個世界,開始有了生機。

蜃龍的諸般神通術法被他以真解之力引入了這裏,成為了灌注大地,源源不斷的江河,一往而流不息。

而鄧天君隨著雷符一道打進來的那一團火,在大地上燃起了第一把火的同時,也從清氣凝就的天空裏帶來了另外一樣東西。

雷。

清氣升騰,九日同天之下,第一次出現了雷鳴之聲,電閃如蛇。

水火既生,原本空無一物的大地上,也漸漸開始滋生出化生萬物的土壤與丘壑。

生機,正逐漸在吳逸體內的這片世界顯現。

“好家夥……變化這麽大啊。”

雖然這片廣袤天地裏,現在基本還沒什麽活物,但江河流水之聲,丘壑起伏之形顯然給了吳逸很深的印象。

他有理由相信,再這樣演化下去,說不定自己這片清濁世界裏真能演變出一幕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來。

“怎麽樣,造化會元之功,很神奇吧?”

懸於天上的履真宮外,忽而傳來了聖尊師傅的聲音。

一道金光倏然從裏頭飛出,在天際劃出一道優美弧光,待到話音盡處,聲音已到了吳逸背後。

他往後回頭,卻見到一隻通體金色的蜘蛛,吐絲倒懸於空。

吳逸對於師傅變這變那已是司空見慣,也並不覺得滲人,隻愣了一小會兒便笑道:“是很神奇,別人一身的神通打到我體內,反倒成就了這一片景象,那以後對付敵人,隻要站著不動一直吸不就完事了?”

金蜘蛛裏聖尊師傅的聲音也變得尖利了幾分:“我就知道你小子會有這種想法。”

吳逸並不否認,能立於不敗之地,何樂而不為呢?

而聖尊師傅當然否定了他的想法:“搞清楚,你之所以能吸收他人神通增長道行,一來是因為現在體內天地萬物還在形成之初,五形將成,萬物未生,吸收外力自然可以為之增補,有益無害;二來是因為你修煉的是大乘真經和對應的真解,蜃龍小泥鰍練的也是大乘真經,所以到你體內才能返本歸元,銀角大王的第三掌也是這樣。”

“而等到你修為日進,根源漸固之後,體內天地成形,萬物化生,到時候你再想用這套老方法,體內天地受損,傷害的反而是你自己。”

一連串解說下來,吳逸算是明白了她話中之意。

就是說眼下自己之所以能化他人之靈力為己用,是因為體內清濁世界初生,大地形狀還沒完全定型,萬物都沒開始產生,所以外來之力正好能幫一把。

而一旦等到天地徹底定型,萬物發生之後,再想以這方法吸收外力,到時候就不是增補,反而成了損害了。

而且這還是敵人同樣使用大乘真經的情況下,如果對方修煉的不是大乘真經,那就算將打過來的攻擊引入了清濁世界,也並不會有多少裨益。

“這樣啊……”

吳逸聽到這種法門以後不能一直用以後,當然略感失望,低下了頭。

不過這一低頭,他又看到了自己胸口處,鄧天君將雷符打入體內留下的那一道火印。

雷符的符籙法訣,經過了那一點之後,吳逸已經明白了用法,隻是他心裏還有一個疑問。

“對了師傅,鄧天君把那道神雷符的法訣打到我體內,我是都記下來了,但是,這道符訣我要是完整使出來,該不會隻能用一次吧?”

吳逸望著他師傅變成的金色蜘蛛,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因為之前用神雷符,吳逸並不懂得用雷法咒訣,所以基本上都是最簡單粗暴地纏在兵刃上附魔就用。而現在鄧天君將咒訣的用法一口氣告訴了他,他當然就開始思考起神雷符這玩意的效用來。

畢竟,嚴格意義上,自己從未真正使用過這道符籙。

“當然,一道符訣自然隻能用一次,九天應元府的雷符可是稀罕貨,可不是凡間符籙能比的。”聖尊師傅的蜘蛛嘴輕動之間給出了答複。

這樣啊……

吳逸看著自己的胸膛,盤算著,看來以後這雷訣還是隻能當殺手鐧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