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顛和尚?
那明黃色的僧袍和長相,錯不了,吳逸確信,這個光頭人群裏在他的鳳目中存在感異常突出的和尚,就是當初在金鼎山和陸恒雲,邵元世他們幾個爭奪救命毫毛的大顛和尚。
這位四道脈輪圓滿的大顛和尚給了他不錯的印象,現在經過久別,他發現這位大顛和尚體內修為又是更上了一層樓,原先的脈輪已然不見,轉為後腦處一道淡淡白色光輪,像是佛光一般,而且周身也同樣也有一團極淡的白光像薄膜一般圍繞,如此顯在一群凡僧之間顯得極其紮眼,當然,是在吳逸他自己看來。
“大顛大師!”吳逸脫口而出叫出了聲。
人群裏那個大胖和尚聞言,慢慢轉過頭來,在看到吳逸的身影後,也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施主?”
馬車正好位於大乘禪寺的正門之前,吳逸攜著青纓走下馬車,大顛和尚與隨行眾僧吩咐了幾句,就讓他們先行,自己仍是拿著他那根木杖,拄著地背著包袱迎上前來。
“金鼎山一別,小施主別來無恙乎?”
吳逸下了馬車,抱拳禮道:“說來話長,不足為道,不曾想在今日遊曆京城碰見大師,也是幸事一件。”
大顛和尚道:“貧僧自那日一別後,又得了一些機緣佛法精進,原本貧僧在潮州修行,如今得了當地高僧一封書信推薦,來大乘禪寺總山門聽講佛法,如此相遇,也算緣分。”
他說著,目光轉向了青纓這邊,不過一瞬,那一張和藹富態的胖臉上又微微頷首:“這位女施主修為不淺,已五蟲之中昆蟲之屬能修到如此確屬難能,善哉善哉!”
青纓原本清柔安靜的神情瞬間就微微一凜,目露一絲驚異道:“這位大師,僅憑一眼就看出來了?”
“阿彌陀佛。”大顛和尚回以合十之禮。
一旁的趙靈芙下了馬,交由破門八箭中的孫三毀,李四摧二人牽引開後,上前道:“既然到了寶刹門前,就一邊進去一邊說吧。”
趙靈芙折扇輕搖,一身華貴寶藍衫,宛如一個王孫公子一般走在最前頭,而吳逸與青纓,還有大顛和尚,則行在其後,最後跟著的,當然是趙靈芙的帶來的破門八箭其他幾位護衛。
由於上次去靈官廟,才走到了前院廣場,就和神霄宗兵戎相見,一番好殺之下,他也沒能再往靈官廟跟深處去遊覽,不曾見識到靈官廟的風光。
現在傷好得了閑,步入大乘禪寺之後,終於能一覽形勝,目睹這所謂佛門之宗的風采。
才剛入山門,吳逸鳳目就陡見一道浩大佛光迎麵照來,他本能地覺得刺眼要側目而避,但是光一到身,卻又如清風拂林,暢然自在。
他一晃眼,眼前佛光半點影子也無,正門之內,石塔成林,白石鋪路,四周圍牆高大就如陽城城池一般,足有十丈之高。
這廣場規模,和靈官廟的那片前院相差無幾,圍牆倒是比靈官廟還要高出不少。
道上香客不多不少,因為這條通往前方幾座佛殿的大道寬闊,所以人流反而顯得稀疏。
剛剛那道佛光怎麽回事來著?
吳逸還在納悶,一旁的大顛和尚已經將此看在了眼裏,笑臉嗬嗬道:“看來吳施主,經過了舍利之光的考驗。”
“舍利之光?”吳逸對這玩意一臉懵。
大顛和尚抬頭示意了一下前方,那越過大廣場後的一群大殿高塔之上:“大乘禪寺總山門裏,多年以前就供奉著當年玄奘法師當年飛升靈山之時留下的佛骨舍利,這舍利之光常照寺門,一照便能明正邪,百年如此,從不變更。我早聽聞道門之中說吳施主是滅了西河天宗一門精銳,後滅天師宗的妖邪大敵,現在看來,果然另有隱情啊。”
經過了照妖鏡這件事後,吳逸被千夫所指成了“滅門凶手”,現在又被佛光所照,雖然沒什麽變化,但聽到大顛和尚和神霄宗那些人不一樣,沒有聽信自己是凶手的傳言,他的心中也頓感寬慰。
“多謝大師。”
“菩薩妖魔,畢竟一念,貧僧雖不知道滅門者是何等妖魔,但自打貧僧再見到吳施主你,就確信了,施主並非窮凶極惡之輩。”
幾人一路步行,正到前院盡頭,一處金剛門前,兩座矗立於門庭左右的鎏金金剛力士像栩栩如生,威靈活現。
趙靈芙行至此處,抬頭望著這兩尊長逾一丈的金剛像,折扇飛轉在手,揚眉奇道:“這兩尊大賢金剛像,是何時安在這門上的?我前年到此時,還不見有此。”
“這金剛像乃是今年年初時,天子敕令造賜,距今不過半年多光景,趙善信久不到京自然未曾得見。”
趙靈芙問題一出,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金剛門內處傳至,替他解了答。
隻見一個灰袍壯碩的灰須僧人,領著幾十個僧人一路行來,步履齊整有力,吳逸鳳目隻一瞥之下,就提起了戒心。
這幾十個和尚個個都是脈輪四輪皆備的光明境,為首的那個灰須和尚更是五道脈輪存於體內,氣勢昂然,麵相威容凜凜,與那門前金剛,倒有幾分相似。
又是高手。
不會又是來找麻煩的吧?
趙靈芙這邊見到灰須和尚前來,態度立馬謙和了不少,收起折扇立掌禮道:“圓性大師,晚輩見禮了。”
她心裏卻想,這圓性大師多年也不見出來迎客一回,怎麽今日卻一反常態了?
來者正是大乘禪寺達摩院首座高僧圓性。
而同吳逸兩人進門的大顛和尚,這時也上前禮道:“小僧是大乘禪寺法相宗的大顛,自潮州而來,見過圓性師兄。”
圓性點頭示意,不過瞬間又將目標放到了吳逸和青纓身上,尤其是吳逸。
他緩緩說道:“這位施主,身上有些不一般的感覺……”
吳逸此時心中本就有了戒心,聽這個叫圓性的和尚一句話後,臉上掛起的嘴角就已經有隨時都要消失的趨勢。
難道他知道了靈官廟發生的事情?知道了他的模樣?
不過沒等他有別的想法,圓性和尚就已經又開了口:“也罷,既然是大顛師弟的朋友,就請到後方齋房等候。”
嗯?
吳逸發現了些許不對勁,因為那圓性和尚說這句話時的眼神,並不是望向他的。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吳逸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毫無半點征兆,突然迎著背部猛推而來的浩大氣息。
有人來了!
青纓也一瞬之間如臨大敵,猛然回頭一望。
就在距離大乘禪寺遠空之外,一道金燦燦的蓮花座騰空飛來,並且從那極遠之處,來人之聲已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獅駝國國師座下大弟子摩訶薩王子,前來大乘禪寺拜山!”
聲若鳴雷,聞於百裏,京城下的百姓即使平時不是沒見過高來高去的劍仙,現在見了異國而來的高僧大德在頭頂高空直飛而過,也不禁各都抬頭相望,蔚為奇觀。
獅駝國啊……
那朵金色蓮台在吳逸眼中變得越來越近,不多時,那座蓮台的真實大小,也顯現在大乘禪寺諸人麵前。
那蓮台之上立著的,不止一個人。
一,二,三,四……
十八個,算上領頭的那家夥,十九個。
吳逸在它接近之時,默默數了一下。
從聽到獅駝國這個名字起,他現在心情越發沉重了。
獅駝國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他再清楚不過。
雖然不知道這個蓮台上的什麽國師大弟子是什麽鬼,但這是萬國朝貢之際,獅駝國人馬既到,那三隻聞名天下的魔頭,多半也來了京城。
吳逸遙望著那一座飛來的蓮台,不禁暗自吸了一口冷氣。
這說不好,可能要比神霄宗難對付十倍啊。
……
……
與此同時,京城以西方向的一千裏外,某處山中。
神霄宗真正前往京城的一幹人等,還在此山之中暫作歇息。
一隻飛符自東邊天際而來,穿過層林,精準地飛到了半山腰處一位神霄宗弟子手中。
那名神霄宗弟子接過飛符,將纏符解開,發現是一封手信,上頭付有神霄宗獨有的通信卦文,隻有指定之人方能解開。
“師尊,雲師兄來信了!”
那名道士急忙運起神行法,足下生風,一路奔到頂峰,那裏雲氣生光,瑞靄層層,盡都圍繞著峰頂之上三個朦朦朧朧的入定之影周圍,儼然如神,高深莫測。
聽到巡山望氣的弟子張元伯送來了雲玉京的書信,那團峰頂瑞氣之中,隻遙遙勾出了一指頭,張元伯人還未至,書信就已飛到了峰頂瑞氣之中。
這時眾多弟子,長老俱都齊齊望向峰頂之處,等候著那掌教真人的回複。
不多時,瑞氣之中的三道人影中的一個,隻是慨然而歎道:“唉,沒想到拂雲師兄和玉京都意外受了傷,讓他們先行去京城,看來還是我等估算錯誤了。”
聽到了這話的眾多神霄宗弟子無一例外,都個個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首座大弟子雲玉京居然受傷了?
而且,同行的還有道高德隆,在神霄宗裏聲望極隆,輩分極高的拂雲老祖,居然也……
那可是在京城啊
按理來說妖禍早已絕跡,什麽存在能讓他們受傷的?
或者說,真的存在這種人或者妖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