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讓你進宮,你又不希望去的太惹人注目?”

沒過多久,當黃繡綠綺兩姐妹采買回來後,吳逸就跟她們說了這個事情。

“沒錯。”他當著兩個姑娘,正好府裏也沒有別人,就幹脆將自己的想法同她們說了,“這趙姑娘呢也算好意,我是想要是咱們能想個辦法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又不惹皇帝的注意,去那吃飽喝足看一圈再回來,豈不妙哉?”

黃繡也是隨吳逸一起進過宮的,她有些好笑:“相公,你又不是沒進過皇宮,怎麽到了這一次卻要想辦法喬裝打扮什麽的,宴會上有你不想見的人嗎?”

吳逸歎道:“不想見談不上,上一次不得已出手阻止了那群發瘋的戰馬,風頭已經出過了,我要是再像上次那樣穿個官服進去,皇帝老兒難免多事,又要叫出來說這說那,不如喬裝打扮混在趙姑娘的隊伍裏頭,吃一頓無事歸來。”

綠綺抿唇輕笑:“皇帝垂青換了別人都求之不得,你卻是避之不及。”

黃繡聽罷,則是捏著下巴略一思索道:“這法子倒也好玩兒,不過既要喬裝打扮,你現在能用神通,直接變一副樣子不就行了?”

吳逸叉著腰道:“變是能變,但你們怎麽辦?這京城和皇宮裏又不能用什麽太高深的術法,還是喬裝打扮穩妥一些,畢竟變化可以被看破,但易容化妝卻隻能用肉眼辨認。”

“喬裝打扮……”

黃繡沉吟著,漸漸她和身邊的綠綺都閉上了雙眼,處於一種奇妙同步的靜寂狀態。

吳逸不知道她們這是在幹嘛,也沒有打斷她們,而是靜靜等候。

片刻之後,黃繡兩女忽然睜開眼睛,眸放異彩流光,喜道:“既然是要喬裝,在這京城裏,那就得準備些喬裝易容的東西,我已經問過姐姐了,你得先決定好要扮成誰,然後我們才能買東西。”

“問姐姐?”

綠綺點頭道:“嗯,玄練姐姐啊,她是我們姐妹裏最擅長隱匿身形喬裝潛入的。”

吳逸一拍腦門,恍然大悟,來京城和她相處這些時日裏基本上都朝夕相處,在這京城裏也沒怎麽見她喬裝易容,反倒忘了她這個七仙姑裏最適合當刺客的存在了。

要扮成誰,還是三個人,那就得好好斟酌一下。

吳逸想了一陣,還是決定去問問,正好他門外的吳六破還在守著。

“宮中宴會開始?根據會典所載,應當是酉時。”吳六破隻略一想想就給了回答道,“公子已經決定要去了?要去的話我帶公子與二位夫人去王府等候。”

吳逸擺手笑道:“現在還在考慮,就是想順便問問,萬一做好了準備,也好提前給個答複,趙姑娘要入宮也是這個時候嗎?”

吳六破點頭道:“正是,酉時初王府中人就會集結車馬鑾駕入宮。”

酉時,吳逸想想現在離酉時還剩一個多時辰,準備時間還算充足,不如先去王府探探虛實。

吳逸不懶的時候動身那是相當利索,一個雲體風身就直把那百裏城垣屋閣都當做庭闈閑步,霎時間就到了王府當中,隱身而入。

這雖是王府,趙靈芙的父親北疆王卻並不長住府中,北疆王德高望重,直接由天子特許,在皇宮中裏特許了一座偏殿由他住下,地位等同親王。而現在王府中,趙靈芙的閨閣裏,來往女工仆婢不停,吳逸摸在一處庭院牆簷上,隱身遠望著裏頭的狀況。

由於在這京城裏隻有很少人知道他能自如使用法術,吳逸在這裏隱身也不會擔心會被發現,他看這四周把手的家丁守衛各個全副武裝,軍紀完全不輸給灌州邊軍,北疆王治軍之嚴可見一斑。

要打扮成隨駕的護衛嗎?

吳逸想道,不如他假扮成護衛,然後黃繡和綠綺兩個扮成趙靈芙身邊的隨侍侍女,這樣既不會太紮眼,也不會離宴會太遠。

他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和趙靈芙本人商量一下為妙。

不過這樣一來,也免不了讓她這個郡主犯一把欺君之罪了。

趙靈芙此刻所在的王府湘妃閣裏,正著一身華貴錦衣流裙,頭上簪釵點綴,顯示出與男裝時截然不同的美豔清麗,令人莫可逼視。

由於要出席盛會,趙靈芙自然盛裝準備,端坐於鏡前,由前後好幾位侍女在給她整理妝發與衣冠。

原本趙靈芙神色端嚴,靜若秋水不動,忽而之間,她那一雙瑩眸卻是微微下移,瞥到了那置放鏡台的檀香桌前。

這一瞬,她的呼吸都出現了極微的停頓。

“你們暫時都先出去吧,一刻鍾後再進來,中間沒有我同意,任何人也不許進來。”趙靈芙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個毫無任何征兆,也讓其他侍女不明所以的命令。

眾多侍女還在忙前忙後,對於幽雲郡主的這話自是摸不著頭腦,但主人之命她們莫敢不從,不一會兒就都退出了房中。

待到湘妃閣內空空如也,隻剩下盛裝而坐的趙靈芙時,她臉上那副端凝正色的神情飛快地白了一眼,歎道:“擅闖女兒家閨房,真有你的,吳逸。”

說罷,她身後空****的房間裏驟然就出現了吳逸的身影。

他朝趙靈芙一臉和善地打了打招呼道:“趙姑娘,恕我情急之下隻能想到這種提醒方式了。”

趙靈芙轉過來冷笑道:“隱身在桌子上寫字提醒,‘趙姑娘,我隱身在這裏麵等你,借一步說話’。真有你的,學了道術就是這麽用的?”

吳逸這麽玩純屬剛剛一時的心血**,他也堆起笑容陪笑道:“沒轍,既然你要我去宮裏,我要說的話知道的人當然越少越好了。”

趙靈芙這時忍住了發作的脾氣,頂著繁重釵冠的小臉靜靜說道:“什麽話需要你吳大仙長這麽大費周折來用這種方式說啊?”

吳逸斟酌著語氣,慢慢蹦出了一句:“那個,趙姑娘,你介意犯一下下欺君之罪嗎?”

“你說什麽?”趙靈芙兩條蛾眉高豎,驚道。

然後吳逸就嘰哩呱啦一通,把他你想法傾盆倒出,都與趙靈芙說了。

趙靈芙聽完後足足怔了半晌,才慢慢道:“你知道我已經回複皇上說你在煉丹抽不開身嗎?”

吳逸說完大概也覺得沒了指望,歎道:“果然……行吧,喬裝打扮的計劃泡湯了,那也去不成了,打擾了趙姑娘。”

他身子剛轉過去,準備挪步動神通。

“站住!”趙靈芙低喝道。

“嗯?”吳逸回過頭。

趙靈芙歎道:“誰說計劃泡湯了的,一個侍衛兩個侍女,你既然有這種奇怪想法,我倒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

本來吳逸都覺得這個計劃略不靠譜都已經不抱希望了,但趙靈芙冷不丁一句,又讓他驚喜地回過頭來:“你真要欺君啊?”

趙靈芙以手扶額,沒奈何歎道:“我若不知道你們潛入王府車仗中,那也便不算欺君了,這就當是舍命陪君子了。”

聽到對方允許,吳逸自是大為感激,笑道:“也不用舍命這麽嚴重,你貴為郡主之軀,皇帝想來寬宏大量,想來也不會太計較的。”

趙靈芙瞧他的眼神裏既有三分無奈,帶著兩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橫了他一眼假嗔道:“是啊,也沒哪個郡主會陪你這麽胡鬧了。”

吳逸同樣拱手相謝:“那是,畢竟仗劍江湖的郡主,我還真沒見過。”

搞定了趙靈芙這邊,吳逸從她那得到了一套親衛兵的服飾與兩套侍女的服飾,接下來就該拿回去給黃繡綠綺她們施展一番了。

拿了衣服超高速回到煙柳山莊的吳逸,這時黃繡和綠綺也準備好了易容用的妝水和假胡子。

說是喬裝易容,其實也沒有搞什麽人皮麵具這麽麻煩,在兩女給吳逸臉上一頓勾畫和貼上假胡子後,他的臉色就黑了一層,再加上貼上去的絡腮胡,如果不是極近之處看,一般人是絕看不出來是本人的。

諸事完畢,吳逸盤算了一下時間,自己到門口假意跟吳六破說了自己不去的答案,後麵就悄悄和兩女換上了備用的侍衛侍女衣服,又重新畫好妝,一道雲體風身,直接出現在了即將出發準備集結的趙靈芙郡主儀仗隊中。

由於事先已經說好,吳逸和黃繡兩女都被趙靈芙安排在了側近之處,吳逸是駕前禦馬的侍衛,而黃繡和綠綺是她貼身的侍女。

幽雲郡主安排人員純憑喜好,這點王府中人所共知,因此也不覺有異。

就這樣,隨著酉時將至,幽雲郡主趙靈芙的儀仗鑾駕就這樣緩緩走過京城大道,行駛入了皇宮之中。

諸國朝貢後晚宴的地點,舉行在皇城太和殿後長陽殿前中間的一處大廣場上,甬道兩旁各布三百六十席外,還在正北方丹墀兩旁又各自設下了一百二十席,層級分明,拱衛著那北方金帳華蓋之下天子席位。

吳逸隨著郡主鑾駕,走到了丹墀華蓋下側下的一百多席之中,這裏是王公宗室的席位,每席中間都隔著相當一段距離,不像那甬道兩旁七百多張席位圍簇而坐。由黃繡和綠綺兩人攙扶著趙靈芙坐於席上,吳逸也以近身護衛的身份,得以“郡主特許”站在了趙靈芙席側,手佩腰刀,環顧四周。

現在他才發現,這次宴會的布局好像和上次款待諸國時又有了一些不同。就比如趙靈芙等王公貴族所居的席位對麵,這一次麵對的竟然是二十四國中的王公宗室一群賓客,而二十四國中的使臣,則被安排到了那七百多張圍席之中。

吳逸暗自嘀咕道:“這樣以來不是遠遠又能看見獅駝國那幫人了?但願這易容有用的好……”

就在吳逸的牢騷聲中,雅樂漸起,會同館的諸國賓客,也終於隨著酉時既到,都盛裝出行,來到了長陽殿外的大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