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真的能通往出路嗎?
即使有著金箍棒的雲光照耀,吳逸以他的眼力抬頭上望,也遠不能將這一根柱子所通向的盡頭窮盡,路程之長甚至令他懷疑自己待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泰山,這遠的絕對已經遠超過泰山本身的高度了。
“金睛鬼將軍?金睛鬼將軍?”
心中還是沒底,吳逸就試著向空連著呼喚道:“從這兒一路爬上去真的能到原來的龜蛇殿嗎?”
不多時,周圍黑暗之中又傳來那醮麵金睛鬼有些喪氣的歎息聲:“對,本來按規矩,我該把你們送回去,但老子今日心情不佳,你既是神兵之主,想來也有些本事,就按照這根柱子爬上去吧。”
這紅發老鬼還挺記仇,知道吃不了自己手上的「七變」,心情不好,幹脆就讓自己走出去了。
不過吳逸也不會計較這個,反正隻要能出去,用一下雲體風身應該轉瞬就能到。
他動手試著去摸了一下那根黑色鐵柱的質地,結果一入手處,就頓覺這根長得令人發指的黑色柱子質地不同尋常,並不像乍一看那樣光滑,而是非常不平坦,到處都有凹陷之處,像是雕鑿得非常粗糙的工藝,但視線離得稍稍遠一些,柱子表麵又變得光滑無比。
這什麽龍魚獄的工藝看上去還挺有些道道……
既然要上去,吳逸看了一下頂上那條通道四邊的石壁,圍繞著那根柱子形成了一道望不見盡處的通道,以寬度而論,倒是完全容得下兩個人飛縱。
“趙姑娘,來。”
吳逸轉頭朝趙靈芙打了個眼色,眼色瞧向自己後背所在:“這不知道有多遠,我背你出去吧。”
而趙靈芙此時赤著雙足,靜靜站在吳逸身後,雖然聽說可以出去這個地方,她固然也高興,但她也沒忘記,兩人是從龜蛇殿外苑落下來的,如果上去了,那吳逸難免要遭受李太嶽的雷鞭之刑罰,難以避免。
她唇下輕咬,以盡量平靜的口氣道:“先不說我,出去了你可就要挨那李副司曹雷鞭了,怎麽看上去你一點都不擔心?”
吳逸聞言,愣了一瞬,隨即很自然地回答道:“四十雷鞭咬咬牙就過去了,總比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強啊。”
他如今修為比起當日和趙從道切磋時早已今非昔比,趙從道既然能扛過八十鞭,那麽區區四十鞭對於他來說威脅自然是遠遠不如這什麽龍魚獄大的,正巧他也想試試自己當下的防禦力。
但趙靈芙可不知道吳逸已經比和趙從道對打時強了許多,她隻知道趙從道和自己扯閑話的時候說過,她這個二哥和吳逸切磋了一番不分勝負,現如今趙從道都抵擋不住這雷鞭,吳逸又如何可以?
“你說的輕巧,到時候你躺下了我可不負責拖你回去!”她眼裏忍著水霧,冷聲哼道。
“要不要這麽不講義氣?”
吳逸笑著,兩道眉頭撇成八字道:“好了,不扯了,你先上來,我背你縱上去。”
他似乎永遠都這樣一副散漫樂天的樣子,趙靈芙自知現在勸他不住,當下還是以離開此地為第一要務,於是玉容上在透出三分無奈後,還是抬起了雙臂,偏著頭從後麵攀上了吳逸的肩膀。
身子稍一用力,她就像是一個包袱一樣,掛在了吳逸身後,兩隻雪足帶著幾分羞澀放在吳逸的兩邊腰間,以如遊絲般輕的語氣低語道:“開始走吧。”
這是她從當初遊曆陰曹地府之後第二次由吳逸背著她,而且是實實在在地被肉身背著,感覺更比之前真切,她一向豪爽,但此刻也難免變得羞上眉梢,將視線盡量避開了前麵的吳逸。
吳逸背著趙靈芙,現在倒是沒想這許多,他收了金箍棒,靈光一閃又變回了月牙飛速塞回耳中,望著那根柱子直通向的通道。
步雲履準備,雲體風身,走!
吳逸原地輕踏一步,整個身子就直接竄飛而升,與那根黑柱子平行,在通道之間身飛如梭。
按照他原本的預想,應該就這麽直接飛過去直到盡處,但起身才不過幾個呼吸,離地已經好一段距離之後,吳逸卻陡然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等等……
自己的雲體風身,好像在飛速失效!
看著周圍通道的石壁景色開始由急速後掠的狀態迅速放慢,而腳下步雲履的升空之力同時也在漸漸失去推送的勢頭,吳逸心中開始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不會吧……
如他所想,原本身如飛梭穿行的自己,停在了空中,與那道延伸無盡的黑色柱子平行,前方盡頭依舊遙遙,而身後起始之地早已看不見。
在雲體風身的效用徹底消失,而身形即將顯現出下墜之勢時,吳逸還是伸出了一隻左臂,攀住了那根質地看似平滑實則坑坑窪窪的柱子凹槽處。
頓時,趙靈芙也感覺到了身子在一眨眼後猛然一墜,回過神來已見到吳逸沒有身在終點,而是攀著那根柱子,急切道:“發生什麽事了?”
還沒等吳逸回答,四周通道的石壁裏就已經響起了那醮麵金睛鬼的幽幽聲音:“都說了讓你爬上去,你以為這「龍魚獄」是那麽好飛出去的麽?”
吳逸用一隻手臂扒住黑石柱,才緩出一口氣,就向空罵道:“毛鬼,是你動的手腳?”
這回他也不再用什麽敬稱了。
回**於四周石壁中的醮麵金睛鬼倒也全不見惱怒,解釋道:“哈哈哈哈……這可是冤枉我啦,我不過一介守門之鬼將,如何能完全控製這「龍魚獄」啊?”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吳逸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玄氣正處於一種可以被調動,卻不能有效激發出體外形成術法的奇妙困窘感,他當即叫道。
“我之前說過了,龍魚獄,就是那天上真龍到了此處,也要化作池魚就是此理,這裏神通使用越快,消耗也越快,小娃娃,你說你那根棍子是太上道祖八卦爐所出,巧得很,這座「龍魚獄」也是東嶽天齊大帝拜托太上道祖規劃,六丁六甲督造,張魯二班打造出的上古牢獄,倒不如說你這娃娃身處此境還有餘力能飛出這麽一段距離,才是嚇了我一跳呢,哈哈哈哈……”
醮麵金睛鬼的解釋隨著笑聲從四麵傳入吳逸耳中,此刻他才陡然心驚,終於感覺到了這座什麽龍魚獄的可怕之處,前方距離終點不知道還有多長,自己現在步雲履不能用,雲體風身也無效,難不成真要靠爬的上去?
吳逸穩住心神,朝周圍喊道:“喂!你莫不是看上了我耳朵裏的那根棍子,想要讓我求你,拿金箍棒換出去之法吧!”
他身後的趙靈芙也下意識緊張地從背後摟緊了些。
不成想,那醮麵金睛鬼卻笑得更大聲道:“你這棍子既認了主,我要能中何用?我說過,放你出去就是放你出去,你當本將軍是你們南贍部洲人多欺多詐不成?”
“你才多欺多詐呢!多少年前的事了!”趙靈芙這時也顯露出了自己的倔強。
這是千百年以前的老黃曆了,即使是她也知道南贍部洲在大乘真經傳入以前,風氣確實遠不如當今好,百姓爭名奪利,朝廷窮兵黷武,昏庸暴橫,神州大地三教遠沒有如今繁榮,更別說都城受紫氣護佑,統禦天下了。但這也已經過去了,當今正是盛世,她身為郡主,縱對方是東嶽麾下,又如何能不出口反駁。
“哈哈哈……千八百年說長不算太長,說短不短,本將軍從沒下過泰山,你愛怎麽說便罷,總之,你們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確實就能回到原來的地方了,不要急,慢慢爬吧。”醮麵金睛鬼的笑聲回**在四周石壁間,雖然他本人沒什麽幸災樂禍之意,但在現在的吳逸聽來,滋味卻並不算好受。
他用餘光看了一眼身後背著的趙靈芙,又朝著那四周喊道:“前路還有多遠才能出去?”
然後醮麵金睛鬼給出了一個令吳逸幾乎都要破口大罵的答案:“這個不大好說,這條通往出口的「龍首道」短則幾百丈,多則幾百裏都有可能,依照個人心性而定,別忘了,這兒原先可是「牢獄」,犯人要出去,那自然得經受考驗。你若是心思急躁不不純,就是爬上二三千裏也不到頭,你要是明心見性,心境澄清,不消二百丈便到。”
這什麽坑爹設計?
吳逸聽了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心思急躁還爬不得,這不就是針對自己的嗎?
這些個神仙怎麽天天都愛整些花活,等我出去了,就是那姓李的再讓我來我也打死不來了。
“好了,本將軍我今日心情欠佳,就休息去了,你們二位就慢慢爬吧,哈哈哈……”醮麵金睛鬼的長笑,在持續回**了好幾圈後,漸漸消失了。
吳逸心中罵罵咧咧,又連叫了好幾聲,終是不能再得到半點回應。
在確認了醮麵金睛鬼是真的不會再回應後,吳逸帶著些許無奈,微微偏過頭朝趙靈芙道歉道:“對不起啊,把你卷進來鬧到這種地步。”
趙靈芙此時雙手從背後摟著他,姿勢極是親昵,但她本人在這時由於剛剛被醮麵金睛鬼這麽一攪和,此時在吳逸背上的女兒羞態也減緩了許多,輕聲笑道:“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出去後就再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吳逸抬頭望向前方完全不見邊際的前路,同時回問道。
“出去再說。”她嬌俏地回了一句,那低語嗬出的馥鬱如蘭之氣不自覺地遊於吳逸耳邊,令他有些暗暗心動。
吳逸強去心中雜慮,為了早日通往終點,他暗自調整吐納,開始動手向上攀爬。
唉……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必須一步一個腳印的活兒了。
這時候吳逸一邊攀著無極限的黑色柱子,思緒在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靜後不免又飄到了他那煙柳山莊裏的一張大**。
他畢竟是個修行之人,正常情況下控製自己的心思很容易,盡量保持平穩地爬了一百多丈,當眼前視野盡處終於看到一丁點曙光時,吳逸心中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果然那老鬼說的沒錯,就在眼前了。
可是這時候他卻又察覺到了一處異樣,那變化並非來自他處,而是來自身後。
正當吳逸準備一鼓作氣,往終點繼續爬時,他感覺到了自己背後一直背著的趙靈芙有了異常。
她的呼吸似乎開始變得虛弱而急促。
“趙姑娘?”吳逸沒感覺到周圍有什麽異常變化,因此趙靈芙突然而來的虛弱令他有些奇怪,關切道。
趙靈芙攀在吳逸肩上的雙臂明顯地力道有了減弱,整張本就皎白的玉容現在更是血色全無,變成了生命力逐漸衰退的慘白,就連說話的聲氣都不自覺地弱了許多:“不知道……就開始覺得……這兒好冷,好冷……”
“冷?”吳逸頓覺奇怪,他完全不覺得周圍環境氣溫有什麽變化啊,趙靈芙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