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友,你可真是別有機緣啊,老道遊曆天下,還從未見過你這般奇人。”王真人也就地坐了下來,就在躺下的吳逸身邊。

趙靈芙終究還是答應了吳逸這個要求,在向李太嶽請示獲準後,就拿著取藥之物下了龜蛇殿,當然,李太嶽還是以術法給了她一雙新布靴。

吳逸麵對王真人這麽誇獎,並沒有就覺得多麽了不起,隻隨口笑答道:“真人過獎,運氣而已,這雷鞭之刑如果可以我是下輩子都不像再挨一遍了。”

他這副模樣全看在李太嶽眼裏,李太嶽搖頭沉聲歎道:“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理當勤勉,我看你說話聲氣充沛,全不像無力動身的樣子,為什麽要讓一個女子替你采藥?”

吳逸微微抬起頭,撇嘴道:“如剛才所言,就是懶病懶得動啊,這是晚輩修行以來的老毛病。”

李太嶽露出幾分歎惜之色:“修行人差錯些成懈怠,你是萬壽山門下,竟然也會有懶病真是奇事,大事將近,你若老是這樣該如何能擔大任?”

吳逸與這位李太嶽認識的時間並不長,說是剛剛才認識也不為過,他對這位鎮守泰山的天人曹副司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執法極嚴,冷麵如山,雖然和自己性子極是不合,但他也知道這人並非妖邪之輩,所以麵對他的勸解,也以半開玩笑的調皮語氣答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前輩的教誨晚輩記下了,現下我渾身筋骨酥麻,才想躺那麽一會兒,等到回去後,自當日日行功不輟。”

等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吳逸足足躺在地上就這樣等了一段時間後,趙靈芙就扔著兩筐藥石甩在了他身前,輕哼道:“你這人真是懶得沒救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謝啦,改天請你到煙柳山莊喝酒。”吳逸一邊道謝,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喝酒就免了,誰知道你不會到時候讓我去給你買酒肉。”

趙靈芙白了他一眼,又看向他那隻伸來的手,秀每輕皺:“又怎麽了?”

“拉我一把。”

“恕不奉陪!”趙靈芙這回才是一點都沒有理會他,直接別過頭去。

後來在下山前,趙靈芙與吳逸又在李太嶽領路之下,到了之前關押趙從道的雙極閣,趙靈芙又想拜求李太嶽放了趙從道,讓他放在王府裏關押,但李太嶽終究鐵麵無情,就是趙靈芙搬出天子來也沒法動搖他要把趙從道關押至期滿的決定。

於是就在趙靈芙拜別李太嶽後,吳逸就用雲體風身和步雲履順帶將她帶下了泰山,當趙靈芙眼前景色再度固定時,泰山巍峨之景已經在身後好幾十裏外。

她望著遠處山景,又轉頭端詳了背兩大筐藥石的吳逸上下一眼,幽幽歎道:“會法術當真不錯。”

吳逸不明白她突然這話背後有何深意,隻當是一時的調笑打趣之語,也與她並肩而行,隨口笑答道:“逃命用的本事罷了,要不是為了保命,我想這輩子大概是跟仙術無緣的。”

趙靈芙也負手在後,揚唇歎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人能像你這樣蒙得神仙指教,就是富可敵國,王公貴族,也沒有如此福氣。”

“或許吧。”吳逸也不至於會矯情到說什麽自己寧願放棄修為來換什麽平凡人生活之類,這是純純的蠢蛋;但他也確實不像這世間絕大部分僧道那樣熱衷於修行與參研佛法,基本上大部分時候行動都是在別人督促之下,踹一腳才會往前行動一步,要他像白蓮衣那樣長時間閉關,或者是像那什麽無生禪師入定入了好幾年才醒,他是萬萬做不來的。

由於此行從泰山出來趙靈芙是直接踏著那雙龜蛇金履來的,如今換了一雙新鞋,又沒有騎馬,吳逸也就幹脆送佛送到西,運起身法在城外又找了一件衣服換上後,一路將她送回了王府,然後自己才背著兩筐藥回到煙柳山莊。

在目送趙靈芙入府的背影時,吳逸隱隱約約覺得她似乎有些心事,但轉念一想也許是哥哥趙從道被關在泰山時,這事他也無能為力,畢竟確實是趙從道自己惹出來的,也沒有過問,在看到她確實走進了王府大門後,才自己回了煙柳山莊。

之前隨秦大夫在馬車上的分身並沒有一路跟著回來,在跟著秦大夫的馬車回京城後,就自然走後消散了,也沒有引起懷疑。

吳逸背著兩大筐龍膽石和火羅木回到煙柳山莊,少不了要被兩位姑娘問起來的,他並不想讓黃繡和綠綺擔心,就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通自己抽空上泰山采藥的事,沒有說自己被李太嶽打了一百雷鞭和龍魚獄相關的種種事,隻說自己上山溜了一圈迷了些路才將藥采回來。

好在自己根本沒受什麽傷,有驚無險,除了換了一身衣服以外,並沒什麽變化,看著兩女笑靨如花,他更是很快就把在泰山遭遇到的一丁點鬱悶拋到了腦後。

而就在吳逸背著藥筐進門陪兩女說說笑笑時,在京城中的另一頭王府之內。

趙從道的事木已成舟無法挽回,趙靈芙的父親北疆王在知道前因後果後,也隻是一聲苦歎,再無他言。

即使貴為一方藩王,在事關觸犯泰山重地之事麵前,也完全沒有什麽回旋餘地。

趙靈芙在侍女服侍洗漱後,換下了原來的男裝,以一身輕衫一反常態地睡在了小築裏,以往這個時間,她不是在練劍,就是在讀書,除了特殊情況以外,絕少有荒廢的時候,現在她卻在大好天色之時,選擇了獨自一人睡在房中,也不讓任何侍女前來靠近。

香榻之上,趙靈芙也並沒有真的睡著,隻是手中捧著一卷書,目光熒熒,注視著那字裏行間之處,反複逡巡。

手捧卷背書目處正好寫著《西遊釋厄傳》五個大字。

“繼子蔭孫圖富貴,更無一個肯回頭……更無一個肯回頭……”

她輕翻著那一頁,口中喃喃自語著:“猴王尋仙尚且千裏萬裏,我若要尋仙,現在還來得及嗎?”

趙靈芙又想起了吳逸和自己兄長趙從道在泰山頂上龜蛇殿的那一幕幕,恍若還在眼前。帶著沉沉之思,她的眼皮終於還是緩緩合了下去,手中書卷垂下,自然進入了夢鄉。

原本吳逸以為今日之事能瞞得很好,但他卻沒想到,在傍晚兩女做好酒菜,一番享用完畢,他已經做好準備吃飽喝足睡一覺過後,明天再準備煉製靈寶的事情。

但卻在同床共枕之中,還是被發現了蛛絲馬跡。

一百道雷鞭畢竟是吳逸要開「摩尼金剛」才能全部抵禦的重刑,雖說一套下來他確實不至於被影響修為受什麽重傷,但當中還是因為雷氣威力的不斷增長,在突破他玄氣防禦的同時留下了那麽一道擦傷。

那是一道存在於他右肩背後的淺傷,甚至連血都沒有,隻是被雷氣所激,留下了一道像是被銳器劃破,又像是被剝落了一層皮的擦痕。

以至於吳逸發現時,第一時間也覺得這玩意居然也能算傷?他甚至連基本的痛覺都沒感覺到。

可發現了就是發現了,發現這傷口的,並非黃繡與綠綺當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七仙姑裏排行第三,也是七人中最見多識廣的素綾。

吳逸察覺到身後觸感有變,回頭望時,黃綠兩道身影已並作了一道,一團明月顯照眼前。

“兩個妹妹看到你這疤痕時,我就知道,你大概是惹上了那泰山的守山之仙。這疤痕瞞得了她們卻瞞不過我。”許久未見,素綾還是一樣明眸皓齒,容光似月。

吳逸見瞞不過她,也幹脆轉過身來笑道:“這傷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居然能看出來是被雷鞭劈的?”

素綾眸光爍爍,由於姐妹之間交換時會連衣服一起換,所以她此時於榻上衣衫遠比吳逸齊整,她盈盈伸出纖手,撫著吳逸的右肩微笑道:“我讀過不少雷法道藏,雷氣擊中的傷口是如何,我比其他姐妹都要清楚。”

她目光中心疼之意自顯,柔聲道:“你近日是修為大進不假,可那泰山李太嶽披發跣足的名聲也不小,隻有婆婆親至才敢惹他,你現在元神未成,萬一被雷擊損了道行,豈不白費了功夫?”

連她們都知道這李太嶽的名聲,看來這家夥成名確實已久。

吳逸微微一笑,順手將玉人輕擁入懷,嗅著她青絲芬芳,一臉愜意道:“也沒有多大事情,就是采個藥發生了誤會,被那姓李的抓到了,死活都要讓我挨幾下雷鞭罷了,我見他也是秉公執法,又是德高望重的人仙,也不想就此與他為敵,就受了他幾下雷鞭,好在你相公我運氣好,隻傷了這點。”

他仍是沒說其實挨了足足一百雷鞭的事,還是不想讓她擔心,好在自己體質足夠硬,隻要他自己不說,素綾就是能認出來自己受過雷鞭之擊,也決然是沒法想到自己其實是挨了一百鞭的。

“誰讓你當相公?那倆丫頭胡鬧叫慣了,你也不害臊。”素綾輕輕將螓首依在吳逸胸膛之前,以輕柔之極的呢喃回了一句。

吳逸目光下移,望著夜裏那雙粲然星眸:“那你說該怎麽稱呼?依你來。”

素綾道:“我就想叫你吳逸,可以嗎?這世間情深百種,也不是非要那夫婦二字,才能證明二人情意。”

“好啊,那我還叫你素綾姐姐,你們想怎麽叫我都行。”吳逸本來對這個就不是太講究,也就嘴角一起,由著她叫了。

素綾莞爾道:“你管誰都叫姐姐嗎?”

吳逸道:“你們都比我大,我不叫姐姐,難道叫婆婆,奶奶嗎?”

“什麽婆婆奶奶的,叫得老了,好了別胡鬧,這一次換身出來,是我們姐妹幾個商量好了,要跟你說一件正事。”素綾媚眼流光,輕笑著拍掉了吳逸說話時蠢蠢欲動的一隻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