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破道滅神」夷為平地的荒原上,千百裏方圓界內已經看不見一處凸起的山巒峰角,而原先身在半空通天教主腳下的地麵,也赫然出現了一個望之觸目驚心的巨大坑洞。

這坑自平地而直陷入裏,足有幾十丈深,數十裏之寬,而通天教主的半截身子,被直接埋在了坑中心處的土中。

這一下拜趙從道所賜。

縱使通天教主為萬劫不磨之體,混元大羅金仙,也絕沒有在此刻想到,自己居然能在此世見到了法天象地這等曠世神通。

盡管隻有一部分,但當那一隻巨大的青藍色拳頭從天砸下時,通天教主還是認得真切,那就是法天象地!

這小賊前世之能竟然有如此恐怖的神通?

懷著難解的震驚,在法天象地麵前,即使是通天教主,也難免被這一擊打了個措手不及,在這法天象地的拳頭之下,一切道法俱是無用,“破道滅神”亦是無法,再加上趙從道攻擊發於意想不到之處,通天教主結結實實地挨了法天象地的一擊重拳,造就了如此大坑。

盡管隻有一隻拳頭變化,這也是趙從道當下所能打出來的最強一擊。

就在趙從道準備做出最後一擊時,連趙從道自己都意想不到,他身在半空,一身靈氣偏偏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煙消雲散,他這一身無可匹敵的神威盡數消失的半點餘力也不曾留存。

而被這一拳錘落在地的通天教主,也終於是抓住了這一瞬之機,以眼神發動的一擊破道滅神,將半空中頓時顯出了原形的趙從道一下子炸飛到了遠處。

而現在另一邊,吳逸這邊當下最強戰力已經因為力量的突然消失,最終沒能解決通天教主,康太尉則像是早有預料到會有如此可能,將這最後的希望,放到了吳逸身上。

麵對一臉懵逼的吳逸,康太尉凝重道:“從道他現下所能使出的神通有限,但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這魔頭大受重創,你既然拉開了神弓,就必然能用它,現在不要有任何顧慮,用你所有的力量,一箭射穿那個什麽教主,這一仗必有勝機。”

盡管之前康太尉已經說了一次,但現在又說讓吳逸動用神弓之力,吳逸一時間也覺得有些過於緊迫,他熟練取出月牙,這一次不再變化成金箍棒的形式,而是靈光陡閃,變成了一張黑金色的大弓。

原本盡力護住梅山兄弟和吳逸等人的王靈官看見趙從道力盡而落敗,尚自憂心,但轉眼間卻看那個施展雷法召遣下界的小子,很是平常的從耳朵裏掏出了那張黑色兩頭帶金的大弓時,也不由得神色陡然一變,赤眉須發皆顫地驚聲道:“這張大弓,是……小子,你得了這張神弓?”

吳逸知道這七變的神弓是自己聖尊師傅的東西,這王靈官既然是上界擎天保駕的大神將,見了這弓的形狀會有如此反應也在他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書裏一樣,也跟自己那個聖尊師傅打過一架,不過他還是作出一副不解之色,答道:“這弓落在皇宮幾十年,機緣巧合之下被我得了,怎麽?大神認識?”

王靈官原本見到趙從道落敗,已經對此戰信心大減,現在見到吳逸手中那出那張黑金色的真如神弓,三隻神眼裏頓時希望重燃。

“豈止認識,你這小子看來也是福澤深厚,此戰能否成功,就看小兄弟你這一箭之功了。”

而在茫茫煙雲之中,被護罩很好的保護起來的金壁風師兄弟,雖然看不見此時具體戰況如何,但他們都察覺到了一個明顯的變化。

護罩消失了。

就在那場席卷千裏的大爆炸風波過後,剛剛身在護罩之中,得以避過了那足以夷平一切的巨大衝擊的金壁風與李道符,才沒過多久,這護罩就忽然之間瞬間消失在了兩人所處之地的周圍。

而金壁風在周圍這茫茫風沙中,沒有看到通天教主的任何影子。

“這是……怎麽了?莫非大天尊他……”金壁風雖然根本不相信以通天教主之能會有落敗的可能,但還是心有不祥之感。

現在既然護罩已解,那站著也沒有意義,金壁風當即對師弟李道符道:“師弟,事不宜遲,現下戰況未明,咱們還是出去探一探虛實吧。”

李道符目視悠遠之方,緩緩點頭歎道:“沒錯,事不宜遲啊。”

金壁風當即轉身,正待要走,但是,他那一步最終沒有邁出去。

“等等,師兄!”一陣急促的喊聲從金壁風背後驟響。

隻當是中途生變,金壁風不疑有他,當即急忙回頭欲要應李道符的呼喚,去查看身後變化。

但一回頭,恰好看到一隻手精準地扣住了他的麵門。

那隻手的主人,是此時麵容冷漠無比的李道符。

“師……”金壁風想說的“師弟”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完,就被李道符口中輕吐而出的四個字給徹底湮滅。

“破道滅神。”

轉瞬之間,金壁風的整個人以頭顱裏的元神為能量散發點,四肢百骸盡皆爆裂於一瞬迸發出的焰光之中,漫天煙塵裏一場爆炸徹底湮滅了金壁風這個截教左護法的形體與元神。

這爆炸的規模並不算大,在這彌漫數百丈高,蔓延千裏的煙雲裏隻不過是多了一聲巨響,李道符盡量控製了爆炸的範圍,畢竟,這一手的目的也僅僅隻是為了取金壁風這個廢物的性命而已。

“嗯,用有元神的活物引爆看來還是比死物還是難操控一些……”李道符神色一如平常地看著自己剛剛炸死金壁風的右手,喃喃語著,徑自身飄而起,一路飛向了那個大坑所在。

李道符身飄向了那個數十裏寬的大坑洞當中,此時坑底下的通天教主,因為結結實實挨了法天象地那一擊重拳的絕大部分力量,也變得自降臨此世以來,前所未有的狼狽。

現在的通天教主半截身埋土中,麵上早就沒了那之前蒼髯飄飄,出塵絕世的宗師氣派,甚至於是更加奇怪的,他那半邊臉上,也出現了絕不同於人臉的奇異模樣,紅色毛發顯現,腮邊拉長了嘴,原本的人形相貌,卻是硬生生變作了一半猿猴的模樣。

這一下給了他不小的重創,即使是通天教主,此刻竟然也沒法自然維持人形相貌。而緩緩從坑洞邊緣徐步而下的李道符,將此時通天教主這副模樣,都遠遠看在了眼裏。

“大名鼎鼎的通天教主,真身竟然是隻猴子,這要是讓你的徒弟金壁風知道了,不知道他會嚇成什麽樣……嗬嗬嗬……”

李道符說話的同時緩步而下的身影,也被渾身劇疼的通天教主看到了,他此時神識紊亂,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弟子金壁風已經被他抬手湮滅了。

他也殊沒料到李道符這個弟子竟然會看見自己這個狼狽模樣,這個樣子是他忌諱中的忌諱,無論是誰,他都絕不會讓看到的人活在世上即使弟子也不例外。

通天教主此刻眼神隨著殺意一起,就要隔空發動「破道滅神」,但李道符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神更顫,從而生起了那極短一瞬的猶豫。

李道符雙手背在身後,幽幽接著道:“周天之內,有四種靈猴,不入五仙五蟲之中,通天教主,啊不,應該說,幸運的那一隻赤尻馬猴,從無量劫前避死延生,修煉到了與三清並齊的地步。實在是讓人欽佩啊……”

這句話說的極輕,又恰好隻讓那埋在土中的通天教主聽到了耳中,這一句話之能所給他的震撼卻要比之前所遇見的任何人都要讓他驚駭莫名。

這是他自修得人身以來,所隱藏得最深的秘密,絕不可能有第二人知道他這個通天教主的最初模樣,現在怎麽可能會有人知道?

“你到底是誰?”殺意凝在了通天教主那一張猴臉的血眼裏,沒有當即發出「破道滅神」,但他已經意識到了,對方不是自己那個弟子李道符。

“李道符”冷然一抹微笑,手中從衣摸出了一枚黑色玉牌,回道:“我是誰不重要,反正你現在元氣大傷,也差不多該讓我這個漁翁收網得利了。”

他說時就連聲音也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從原本的男聲,竟然夾上了一絲女子才有的嬌柔之音。

“那就死!”

通天教主當然不會再理會這個不知從何時起假冒他弟子的人究竟是何方宵小,反正知道他這一層秘密的人絕無任何幸存之機會。

「破道滅神」從他眼神之中驟然而發,誓要將眼前這人瞬間消滅,通天教主從剛剛就已經對準了他的頭顱一動念催動神通自是極快。

但「破道滅神」所擊之處,李道符的身影卻也在同一個瞬間化作了一道清影,消散無蹤。

分身?

通天教主一擊未中,當即心驚道:“.什麽樣的分身居然能瞞過我的法眼?”

而一擊未中所造出的空隙裏,再次出現在通天教主身後的李道符,則以絲毫不敢怠慢的神速,手中那枚黑鐵之牌,頓放靈光。

通天教主現在由於中了趙從道那法天象地的重拳一擊,一身修為和神通早已大大衰減,反應靈識都慢了許多,他覺察到後腦靈光乍起之時,已經晚了。

好幾道像是單純由光凝就的鎖鏈猶如飛龍纏繞,將通天教主的身軀四肢盡都團團束縛,這鎖鏈力道齊大無比,縱使通天教主乃混元大羅金仙,竟然也無法掙脫哪怕半分,而被這鎖鏈纏住,原本的神通「破道滅神」竟也沒法再用出半點。

“這是……”

在通天教主在被這鎖鏈重重捆縛,使勁掙紮無果之下,李道符悠然牽著鎖鏈的另外一頭,從他身後緩緩繞步而出。

“別費勁了,就算你是通天教主,這鎖鏈可是大禹神鐵所化,這神鐵化出來的縛妖神鎖,甚至還鎖過當初作亂的一代大妖無支祁大聖,憑你現在這副德行,是掙脫不開的。”

李道符此時容貌雖然還是男子模樣,但說話語音已經徹底變為了女子的嬌柔之聲,顯得異常詭異。

如果吳逸此時在附近的話,他應能聽得很清楚,這聲音就是住在他家對門那位陸姐姐陸千聆的。

“區區大禹……該死……”

通天教主此時隨著他不斷用力試圖掙脫這神鐵所化的縛妖鎖,他的那半張猴臉也變得越發清晰,甚至開始覆蓋了他原本出世的蚩尤之身模樣。

李道符,啊不,應該說是陸千聆,手執鎖鏈之下很是明白這種變化的原因,通天教主的元神本相正在這縛妖鎖之力下漸漸顯現。

一隻完全的赤尻馬猴模樣,很快就徹底在縛妖鎖下顯現了出來,但鎖鏈對通天教主的束縛還是沒有半點鬆放之象。

陸千聆眼中直視著此時這一隻猴子在奮力掙紮的神態,這猴樣如果在外人看來已是極醜陋滑稽之態,但她此時卻並沒有露出任何嘲諷的意思,隻淡淡道:“道術日進,今必勝古,通天教主,你能在久劫以前修得混元實在是很了不起,但現在已經不是你能橫絕三界的時代了,淩駕於你之上的強者,遠不止一個,你這一身修為,也該用到正確的地方去了。”

隨著她這一句話,正在奮力掙紮的通天教主也猛然之間察覺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鎖鏈並不僅僅隻是鎖住自己那麽簡單,更離譜的是,這道道鎖鏈之中,竟然還在從自己身上吸取真元。

“你……你想做什麽?”此時通天教主獠牙外翻,一張猴臉厲聲叫道。

此刻他與陸千聆頃刻之間攻守易位,一代混元大羅金仙,說話卻像是一個囚籠中的困獸,看似聲氣仍足,實則已經內蘊恐慌。

要吸收自己的真元?開什麽玩笑?

什麽樣離譜的人會有這種想法,不怕爆體而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