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小毛孩一些日子沒見,精神還是一樣不錯。”
現在哪吒這尊天上正神出現在大剝山,又不在青青世界,吳逸體內的聖尊師傅,自然就在他腦內發起了一番感慨,這也是她自出青青世界後說的第一句話。
吳逸早就知道自家師傅和哪吒三太子相識,甚至還交過手,因此對她現在的這話毫不意外,甚至大有趁機吃瓜的架勢,他偷偷問道:“哎,師傅?這哪吒三太子神通廣大,在您老人家手上能走過多少招啊?”
“你說的是比武藝還是神通?”聖尊師傅此刻身在履真宮,卻透過吳逸的身體將外界情況一覽無餘,她這時仍是一副白衣紫冠的秀士模樣,嚼著瓜果答得很是愜意。
“武藝怎麽樣?神通又怎麽樣?”
“當年小時候單純走武藝耍耍,小毛孩能和我走一百招,若是比神通,這娃娃至多不會超過三十招。”
果然,和吳逸想的大致差不多,不過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師傅的用詞,在心裏追問道:“當年小時候?那這麽說師傅您大成後對付他不用那麽多招咯?”
“對,之後嘛,就看心情了。”聖尊師傅如此答道,就像在敘述一件平平無奇的事實。
而就在吳逸這邊和自己師傅嘀咕時,哪吒三太子那貌似稚嫩的麵孔上,擺出一副端正之態,拱手道:“哪吒素聞婆婆久居下界,宮中寶庫裏藏寶無數,不知可有一樣叫做「碧藕連心」的寶物?”
“碧藕連心?”
聽到哪吒此言,紅綃眼前微亮,而不老婆婆麵具裏也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此物乃我宮中至寶,價值非凡,有起死回生,再造仙骨之用,哪吒大神來此要借此物?要做什麽?”
“是,此物事關重大。還望婆婆不吝一借。”哪吒點頭道,他聲音雖幼,但語氣顯然極是認真。
不老婆婆白玉麵具之中幽幽歎道:“這東西乃西海所產之寶,深藏宮中已久連老身也不舍得輕用,哪吒太子既然要用,那就請依規矩來吧。”
“規矩?”
“沒錯,以物易物,哪吒太子若要此寶,該當以一件同樣珍貴的寶貝來換,才能獲取寶物。”
哪吒太子聞言,略一沉吟,遂道:“既如此,就請婆婆立下書據,備言此事,哪吒立刻回上界準備寶物,我父子居於天上雲樓宮,家藏也有些寶物。”
婆婆卻麵具裏搖頭笑道:“也不必勞煩太子上天,我聞哪吒太子六般神器降妖除魔,所向披靡,斬妖劍無堅不摧,就勝過我寶庫之中許多神兵利器,不如就要太子手中這把斬妖劍,如何?”
“這……”
哪吒三太子幼小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猶疑之色,吳逸在一旁看到此處,這讓他想起了當初在大剝山,就是因為不老婆婆對銀角大王手中的寶貝也是提出了要求,險些導致兩方兵戎相見,他心想這婆婆愛寶之心也未免太強了些,見了哪家珍奇寶貝都要起意,仗著有玉火鉗就想拿來放在自己宮中藏寶。
這哪吒三太子可不比銀角大王好對付多少……
唉,隻希望兩方能別談崩就好。
所幸,哪吒太子並沒有想銀角大王那樣因為這種事情而動怒,他那稚氣未退的臉上愁緒重重,顯然心係更加重要之事。在短暫的猶豫過後,還是咬著牙一拍胸甲,登時他胸前甲胄靈光大閃,就在這太陰雲宮諸人麵前,哪吒手中抽出了一道金光。
斬妖劍在他手中成型,劍身霞光瑞氣,遍照太陰雲宮。
這光芒過於刺眼,吳逸自己被照得睜不開眼,卻也不忘遮住身邊的紅綃。
哪吒手持六般神器之首斬妖劍,劍光收斂,一握起劍,整個人氣場就瞬間為之一變,即使是在太陰雲宮之中,吳逸這個旁觀之人也能感受到氣場似乎有如化為了真實形質一般衝擊暴湧而來的漫漫江海,洪濤不絕。
果然是天庭戰神,光是看著就已經非常令吳逸不想與他為敵了。
“嗯,不錯,氣勢還跟以前一樣。”吳逸正在被那哪吒不自覺放出的氣勢震懾,他體內履真宮的聖尊師傅倒是跟看戲似的,表情輕鬆無比。
雖然氣勢極其驚人,但哪吒顯然並沒有主動釋放敵意的意思,他手捧斬妖劍道:“婆婆,此行出征在即,此劍本為伴我斬妖降魔之用,但家人急需此物,哪吒願以斬妖劍向婆婆換取「碧藕連心」。”
不老婆婆見他真的拿出了自己的兵器斬妖劍,沒有立刻收下,而是問道:“家人……哪吒大神是要救誰?”
哪吒太子歎道:“家母素知夫人向來隱居十洲三島,安享太平,不曾想卻遭毒魔之手,仙骨受損,情急之下,這才需要婆婆賜寶,哪吒日後定當感念,上表玉帝重謝婆婆。”
原來哪吒他老媽受了重傷,才需要這什麽什麽「碧藕連心」啊,吳逸記得,李貞英似乎是和母親一起住在三島十洲,這麽說來……
不老婆婆聽完,麵具中沉默片刻,道:“紅綃,去寶庫中取出「碧藕連心」來。”
“是。”紅綃依言身飄至太陰雲宮後門而出。
不多時,一截玉盤托舉而起的青碧色藕荷,靈光瑞氣繚繞,出現在了哪吒跟前。
不老婆婆卻沒有立刻去拿斬妖劍,而是道:“哪吒三太子一片孝心,情有可原,當下既要征伐北方,老身也不願奪人之美,這斬妖劍老身就不用了,三太子盡可以將這碧藕連心拿走救人。”
“不過……”正當哪吒以為不老婆婆已然有所通融時,不老婆婆話鋒陡然一轉,“也請三太子答應老身一件小事。”
哪吒拱手道:“但請婆婆吩咐。”
不老婆婆麵具中輕笑一聲,黑色華服下的手中,靈光乍現,赫然出現了玉火鉗。
玉火鉗一出,吳逸心裏就冒出了個不妙的預感,臥槽,不會又要動手吧?
果然。
不老婆婆手中玉火鉗靈光翻動,也朗聲道:“我聞天毓英雄,未嚐無對,世不乏龍爭虎鬥,不逢敵手,安識誰弱誰強?我這柄玉火鉗破了不知多少神兵利器,罕逢敵手,哪吒三太子六般神器聲名遠播,一直無緣較量,老身雖不要你這斬妖劍,但也請三太子在這大剝山洞天,與老身切磋一番,不論輸贏,這碧藕連心三太子都可以拿走。如何?”
“哦喲,這下子有戲看了。”聖尊師傅在履真宮裏瞧見這一幕,已是兩隻銀眼笑彎,而吳逸卻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一拍腦門。
紅綃見了如此展開也隻得付之一笑,無奈道:“婆婆年事雖高,但遇著某些事情,還是瘋瘋耍耍,總是少年心性。”
兩方開打的地方,放在了太陰雲宮外的上空,也就是當初不老婆婆和銀角大王對峙的地方。
還是類似的情景,但氣氛顯然已經沒有了當初那樣危險,哪吒固然神通廣大,但和不老婆婆之間並沒有當初那般的矛盾,因此就算動起手來,也不會危險到哪去。
吳逸和紅綃兩人都站在了地上,遙望上空即將開始的一場爭鬥。
哪吒並沒有一開始就祭出六般神器,甚至身上也沒有湧現出一開始拿出斬妖劍時的驚人氣場,反而內斂了一些,在空中擺起劍架。
這架勢,也靜如無波水月。
不老婆婆手中玉火鉗,也漸漸燃起了紫色火鉗,被她反持在手。
“能看哪吒這小子動手是難得的機會,好好看,好好學。”吳逸體內的聖尊師傅也開始提醒起道。
吳逸也靜靜等待著這場一觸即發的爭鬥開始,畢竟,用劍的哪吒,那可是少見得很。
劍光破雲,太陰雲宮上空的雲層霎時就被哪吒起手的一劍餘風廓清玉宇,斬妖劍劍光如電,不老婆婆玉火鉗也紫炎如龍,咬向了那劍光所向。
針鋒相對的一瞬之間,兩人已經交手了二三十合。
“這……太快了。我已經完全看不清婆婆的招路了……”紅綃站在地上遙觀,頂著兩方當空劇鬥,不斷驅散四周雲層的驚風,也驚異於不老婆婆與哪吒爭鬥招路之快,已非她當下所能捕捉。
而吳逸則定定以一雙鳳目直看著這爭鬥中心電光火石一般的對招細節,一瞬不肯放過。
不得不說盡管不老婆婆是地仙,哪吒是正兒八經的大羅天仙,但強弱這種事,其實和地仙天仙並沒有什麽必然聯係。
不老婆婆一柄玉火鉗乃是太上道祖化身女媧補天完後遺落人間之物,能使天下兵刃盡失其力,多少年來不老婆婆以此倚仗,勝了不知多少仙神人鬼。
而哪吒作為天庭正神,神通廣大,在甫一與玉火鉗交擊之時,霎時間就明白了她這鉗子的詭異之處。
即使他手中斬妖劍堅剛無比,一遇上玉火鉗數合之後,哪吒握劍的手臂之上,竟然也隱隱有了力氣抽竭的軟酸之感。
他乃大羅天仙,真元固厚,卻也明白,如果再這樣硬碰硬交擊下去,要不了五十招,他手中斬妖劍早晚也要脫手!
這場本是切磋,哪吒此行原為救人求藥,即使是切磋,也隻打算單單以劍術奉陪,原本無意動用真本事。但是……
“哪吒這娃娃吧,有個毛病,我一直覺得沒什麽意思。”聖尊師傅在吳逸全心觀戰留意著招招細節精華時,仍不忘開口吐槽。
“什麽毛病?”吳逸視線不移,隨口應道。
“這小娃娃一和人動手,特別容易一上來就神通全開,三頭六臂法身,六般神器齊出,唉,一上來就是大戲,完全不給人任何機會。你看現在……”
沒錯,如聖尊師傅當下所言,哪吒在和不老婆婆久負盛名的玉火鉗的交手中,原本確實不打算動用真本事,隻用劍術,但打著打著,他卻在見識到對方玉火鉗的厲害之處後戰意漸長,很快,就將一開始的打算拋在了腦後。
玉火鉗紫火奮發,在不老婆婆身邊化出一道紫龍,飛騰之下,終向哪吒斬妖劍噬咬而來。哪吒的身影也借這一次後撤躲避,趁勢高飛衝天,在極高處停止。
此時吳逸雖然聽說了聖尊師傅的話,卻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哪吒即將要做什麽。
直到,看到那天上哪吒的身影,陡然變出了不止一顆頭,不止一隻手臂,也不止斬妖劍一件兵器。
三頭六臂,六般神器!
“喂……不會吧……”吳逸看見那六般神器耀光於天,三頭六臂之下哪吒的稚氣麵容也變得惡狠狠,瞬間就升起了一個不妙的預感。
而當他看見那六般神器在空中數量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時,也徹底明白了。
哪吒這是打嗨了直接動真本事了!
“兵器雨啊,這下這老婆娘可接不住嘍……”聖尊師傅見到哪吒六般神器變化,反而露出略顯懷念的口氣。
哪吒三頭六臂,在戰意高昂驅使下,千百道六般神器不由分說地,就朝著不老婆婆砸了下來,頃刻之間,就衝散了玉火鉗紫火化出的騰龍。
不好!
吳逸心中陡然一緊,這一下若是真中了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