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尊師傅耍耍三娘,在將他們兩人從葫蘆裏送出來後,自己就一個彈雲縱法消失在了天外盡頭。
並沒有過多的囑咐和長篇大論,就隻在葫蘆中的世界裏說出了那些話後,沒有再多少言語,就自己縱離了遠空。
吳逸也明白,聖尊師傅這是把選擇權交給了自己,現在身處北俱蘆洲之地,當務之急隻有從大鐵圍山中心偷回照妖鏡和七星旗,才能保證四大部洲的存續還有他們兩人的性命。
他瞧向這四周都是一片陌生的山水,離天兵紮營之所在也不知差了幾萬裏,一時間說要行動,也不知該從哪裏開始進發。
陸千聆見得耍耍三娘走遠,那俏麗容顏裏輕嘖了一聲,摸了下後側雪頸,瞧向一旁的吳逸四處張望的模樣,唇角又輕揚而起:“這兒是離大鐵圍山東邊一萬多裏遠的虎跑嶺,方圓三百裏都沒有妖洞駐紮,也沒有探巢大將的蜂探巡視,你可以在這歇息一會兒喲。”
“切……多謝提醒。”吳逸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懶聲道了句謝。
盡管聖尊師傅說了她不會謀害自己,但吳逸也不放心身邊跟著這麽個強仇大敵,才在回答時不忘往那邊瞥了一眼。
陸千聆卻是看上去輕鬆得多,她此刻形貌雖然還是和吳逸當初在京城所見是一副十足的人間美女相貌,但衣著上卻是一改在京時的富貴華裳,換了一身緊束的短打黑衫,活像一個江湖刺客。她就地在這崖石上坐了下來,以一副如初般的嬌媚語氣朝吳逸拍了拍地上石麵:“小弟弟,別苦著一張臉嘛,來,常言道不打不相識,咱們現在也算是真正認識了,來聊聊?”
吳逸斜眼而去,並沒有真的坐過去,而是就這麽站著,譏笑道:“好一個陸姐姐,聊聊就聊聊,就說說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盯上我的吧?”
陸千聆被問到此處,美眸裏也難得得媚色盡消,漫出了幾分回味之意:“也是湊巧,就在我在芸芸眾生裏聽到你這個小子突然之間被傳了《元天妙真訣》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機緣所致,我竟然隔著幾萬裏也能聽得分外清楚,就像是上蒼眷顧一樣,以我當時的道行,至多隻能聽到方圓百裏遠,當我聽到南贍部洲裏有個得了如此大緣法的小子時候,我就知道,長生大道的機會來了。”
吳逸想起來,那是當時自己初來陽城沒多久,就被水鬼纏身,生死之機不得已學了聖尊師傅的功法,從那時起就已經入了她的耳朵。都說法不傳六耳,自己學法之隱秘,居然還是無法瞞過她這個六耳獼猴,一念及此,吳逸也隻能失笑:“真是沒想到,我不是猴子,卻也真的碰上了真假美猴王。”
既然開始被她聽在了耳裏,那麽之後的一係列事情和機緣,都被對方聽去吳逸也是一點都不奇怪了,他有些喪氣地扔了一塊小石子道:“所以,之後你為什麽要扮成我的模樣去滅了天師宗?”
陸千聆答得倒是很隨意:“很簡單啊,一來是我練了一些時日,湊巧撞見了那個剛剛從百兵大會逃出來的李道符,順手吸了他的一身功力,想試試自己的本事,又不想過早暴露,恰好那李道符靈識裏見過你,就幹脆用你的模樣試試了。你這小子修行又懶,連累得我也進境緩慢,多了一筆血債,原想著你也該發奮努力了,結果還是不求上進……真是暴殄天物。”
吳逸至此才恍然大悟,切了一聲道:“我就是再暴殄天物,那也輪不到你這個偷師的母猴子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自修煉你的,又跑來京城接近我做什麽?還大費周章搭上了幾條無辜的性命。”
他說的當然是那個刺殺白象的猴妖和寧南侯府的六耳獼猴。
當初那件無主的刺殺案,吳逸已經明白這是陸千聆潛入京城時為了試探頂上紫氣對妖氣的反應,她屠了整整一個宗門,身上妖氣必然不會弱,以她行徑會如此試探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那個寧南侯府的事情,吳逸雖然也覺得大有蹊蹺,但還是猜不透陸千聆的動機是什麽。
陸千聆被這一問,眸光也幽幽移到了吳逸身上,裏頭又泛起了盈盈秋波,笑道:“當然是想親眼看看,你這人究竟是什麽樣子,才會空占著如此奪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機的神功,而不思進取,天下修行人如過江之鯽,像你這樣的還是有些少見。”
“就為了這個,你就連同族的命都要拿來當墊腳石?”吳逸不在意對方怎麽評價他,隻是嘴角一扯露出了一抹冷笑。
說到那隻六耳獼猴,陸千聆眼眸一動,嘴角的笑意肉眼可見的凝固而住,她卻沒有因此言而慍怒,反而開始有些蕭索之色,搖頭如同自嘲般:“那隻六耳獼猴被抓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讓你去寧南侯府一方麵也有順手救它的打算,隻是它傷重不治,自那以後,世上混世四猴中六耳獼猴這一種,就隻剩下我一個了。”
她說罷,也沒有給吳逸多少咀嚼這番話的機會,站起了身子:“好了,閑話說完了,你那師傅神通廣大,她吩咐的事情還是趁早完成為妙。”
從那虎跑嶺中下來,陸千聆望向西北方處遠空,用手輕輕搭在了耳旁處做出了傾聽之姿,吳逸在一旁看著當即就明白了,這大概就是六耳獼猴傳說中的能聽萬物的稟賦了。
陸千聆聽了半晌,才放下手朝吳逸道:“那牛魔王現在正在大鐵圍山擎天洞準備召開酒宴,那七星旗和照妖鏡現在都放在那頭老牛的寶座兩旁,要行動的話,不久後就是最佳時機。”
要開酒宴啊……
也難怪,吳逸想到,黃風大聖那一口三昧神風吹得天地昏亂,十萬大軍敗退,又被獅駝嶺三魔偷回了照妖鏡和七星旗,可謂是開局便有了一場大勝,照妖鏡和天羅地網,七星旗為天兵所倚仗的大神器,如今三者已去其二,縱使外頭的天羅地網猶在,要破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種局勢他們開個慶功會慶祝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從這兒到大鐵圍山約莫有一萬裏,憑自己現在的彈雲縱法倒不用怕到不了,但,怎麽潛入進去不被發現,然後把兩樣寶貝偷出來才是重點。
吳逸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隱身術,自己被聖尊師傅教的隱身術,在這種派上用場,倒確實不失為一種潛入的好辦法。
正當他念頭一起,卻瞥見陸千聆已經捏起了隱身術訣,起勢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然後她就消失在了虛空裏,無影無蹤。
不,還有一點點近乎於透明的輪廓,那是吳逸以自己的鳳目才能勉強看見的一點點輪廓,否則無論是肉眼還是靈識感知,都無法察覺到陸千聆已經隱身的事實。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從旁觀者看自己的隱身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陸千聆身雖隱,口卻平靜出聲道:“愣著幹嘛,不先隱身難道你要這麽縱雲大搖大擺地去?”
吳逸也翻了個白眼,隱了身形。
兩道彈雲縱法直起,所謂點頭徑過三千裏,扭腰八百有餘程是一點不假,吳逸和陸千聆落地之時,已是離大鐵圍山擎天洞外壁不遠處的一片漆黑色叢林裏。
這時吳逸也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四周空氣中他鳳目能清楚的看到,有好幾處像是螢火蟲又像是蜜蜂一類的極小生物在巡視飛空。
“這是探巢大將麾下的探子,要潛進去偷東西,就得瞞過他的耳目,跟我來。”隱身之中的陸千聆說話的聲音也輕了許多,朝吳逸手指一勾。
吳逸雖然始終對她懷有戒心,但還是跟著去了。
陸千聆縱到了林中一處逼仄的山洞之裏,那裏恰好暫時是沒有蜂蟲巡飛的死角,吳逸跟著進入裏頭時,飛速左顧右盼確認了裏頭沒有伏兵,但卻看到陸千聆現了原身,又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小妖模樣。
要潛入的話就要變化偽裝,她又會七十二變,吳逸對此並不奇怪,他隻看那陸千聆變化之後,又隨手一將地麵一堆石頭撇開,裏頭卻是露出了一具妖屍。
“這具妖屍是你滅了竹節七獅的時候,我順手趁著妖兵潰敗時偷回來的一具,你就順手裝了他的樣子潛入吧。”陸千聆淡淡地指了一下那具小妖的屍首。
吳逸移眼看了一下那具死了的小妖,各種意義上長得都很獐頭鼠目,但混在妖怪堆裏都很不顯眼。
再從山洞出來時,是兩個扛著旗敲著鑼的小妖,前麵一個褐色僧袍,後麵一個則是個扛旗敲著鑼,生得紅毛尖耳的瘦弱小妖。
“大王叫我來巡山內……”唱著不著調的歌謠,吳逸也邁著不成方圓的步子,一邊敲著鑼一邊走在山路上。
陸千聆與他本為強仇大敵,觀察他日久早已明白他是個什麽習性,聽他於此群妖環伺之中又唱起這種奇怪的調子,也不禁失笑道:“你沒做過妖精,學得倒是挺像。”
吳逸則是一邊哼哼著調子,對她的話並不理睬,兩人就這樣一路用走的行到了大鐵圍山擎天洞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