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錘決定親自披掛上陣。

經滕肖蘭的分析,馬一錘也緩過神兒來,想起以前切特製鋼板的一次,那一回他也是撒手無招,恰好特製鋼板要的是個斜麵,他順勢來了那麽一下,居然大獲成功。但是合金板的斜麵怎麽切?切多少度合適?切割機是直上直下的,怎麽取斜角,保證傾斜的角度一致不變?這是擺在他們麵前的新問題。

滕肖蘭蹙眉思考的時候,馬一錘靈光乍現,記憶中,特製鋼板的厚度和合金板的厚度差不多,他嚐試多次後,切得是30度角,那麽在厚度大體相符的情況下,是不是也可以這麽做?

滕肖蘭和俞大猷一致同意可以一試。但思路正確,付諸實施還是有不少環節要細加討論的,比如兩端焊接的壓頭留多少,才能確保合金筒焊接後尺寸與圖紙設計的一致,壓頭留少了,焊的麵積小,保證不了焊接質量,壓頭留大了,焊接麵積增加,幹的活窩工,影響進度。還有,怎麽給垂直行走的切割機鋸片改成30°角,怎麽讓鋸片在行進中一直與合金板切麵保持要求角度不變形,新的技術問題又繞回技術本身。

馬一錘搬弄著切割機,腦子裏像變魔術似的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終於,他想明白了——合金板是靜態的,動的隻有切割機鋸,那就在切割機鋸上做文章。

“滕工,你看。”馬一錘將切割機向一邊傾斜。

冰雪聰明的滕肖蘭馬上反應過來:“馬主任,是這樣,對的,就是這樣!”

俞大猷讚道:“馬大哥這個想法太絕了!”

群體智慧的創造是完美的:先給切割機固定在30°的角度上,鋸片隨之傾斜。但讓切割機固定在30°,就需要加裝一個小工件。江海洋得了馬一錘的真傳,最擅長小巧的工件設計,隻用小半天,就車出一個小工裝加裝到切割機上。這樣,人造出來的斜麵剛好30度角。

下午,他們再一試,果然合金板切邊光滑如鏡,卷邊鋸齒的現象攻克了。這小小的勝利,給每個人增強了多少倍放大的信心。

從一車間出來,大家一臉興奮,各回各的辦公室。俞大猷想起集團守衛室有自己一份快遞,趁著這點功夫,拔腳去取。

集團外麵的高速路兩側的楊樹葉子紛紛掉落,青灰色的枝幹孤零零的,路邊的火炬鬆在深秋中愈發綠如墨玉,有股子舍我其誰的傲態。秋天的風景看著俞大猷取完快遞,正欲轉身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駛過來,守衛急忙按下按鈕,拉開自動門閘。俞大猷一看車號,竟是鐵書記的車。

“大猷。”鐵書記顯然看到俞大猷,車窗搖下來,和他打招呼。

俞大猷回應一句沒什麽意義的話:“鐵書記,您回來啦。”

本來,俞大猷以為一兩句對白就過去的事,沒想到車停在他身邊,鐵書記探出半個身子,大有多聊一會兒的意思,“大猷,進展得順利嗎,怎麽樣了?”

俞大猷據實答道:“已過開料的關,一車間馬上進入正式開料的工序。”

鐵書記很是滿意:“幹得不錯。大猷啊,你們辛苦了。有什麽難題,跟張總說,集團全力支持你們!”

“一定不辜負您的期待。”

鐵書記似乎還想再聊幾句,大概覺得場合不對,又道:“我還有事,大猷,改時間你到我辦公室來。”

“好的。”

兩人就此別過。

“我哥行啊,紅人了!”

俞大猷剛走幾步,全小帆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臉嬉笑。

“領導正常問工作,別瞎說。”俞大猷腳步沒停,邊回邊走,想甩開全小帆。

“我可沒瞎說,你看書記的神態和語氣,那是和下屬談工作嗎?那簡直就是......哦,是不能瞎說,免得給我哥扣上團團夥夥的帽子。”全小帆卻沒有插肩而過的意思,跟隨著俞大猷,嘴巴沒歇著。

俞大猷再不接茬,繼續走。

“哎,我哥,親哥,大猷廠長,前些天我說的那個事,考慮沒,咋樣啊?”全小帆就差扯俞大猷的袖子了。

“什麽事?”俞大猷假裝糊塗。

“嗨,還能有什麽事,我進你的小組啊。”全小帆急得眨巴著眼睛。

“這個啊,研究呢,還沒定。你知道,這陣子太忙,抽不出空來。”俞大猷來個拖字訣。

全小帆卻沒領會,以為真有戲,拱手作揖:“哥我先謝謝你,你費心啊,事成我必須答謝你,你提啥條件都行!”

“全工,你為什麽這麽執著地要進組,你高尚了?”俞大猷忽然停住腳步,他想弄清楚,全小帆的目的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

“這個......”全小帆遲遲疑疑,終於還是說了,“你看,哥,當著真佛不能打誑語,我這不恢複單身了麽,滕工也沒嫁人,我有追求的權利吧?”

“男婚女嫁麽,可以理解。”俞大猷掏了底,心想,我更不能讓你進了,嫁給你,滕工等於跳火坑裏。

“哎呀,我做夢都想與滕工並肩戰鬥啊。”全小帆仰臉望天,一副渴望和陶醉的樣子。

“既然你有這想法,直接和滕工說多好,何必繞這麽大的彎。”俞大猷想再套套。

“我的媽,滕工那麽清高孤傲,我直接去表白,她不給我當蒼蠅似的轟出去?”

這倒是出乎俞大猷的意料,原來這小子還有點自知之明。

“我哥,你可千萬抓緊啊,我急呀!”全小帆一片哀求狀。

“有消息我告訴你。”俞大猷模棱兩可,夾著快遞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