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裴定謀一驚。
太尉, 那可是天下武官之首,武將之中最大的官。
不過官大官小倒是次要,畢竟誰人不知, 如今這大興的太尉, 隻不過聽上去地位顯赫, 實則手上沒什麽實權的虛職罷了。
關鍵在於,周太尉周敞本人, 當年他可是帶著二十萬周家軍南征北戰, 立下赫赫戰功,說這大興的半壁江山是他帶兵打下的, 絲毫沒有任何誇張。
周太尉, 那可是一位驍勇善戰, 叱吒疆場的風雲將軍。他縱橫沙場近三十多年,鮮有敗績, 不管是在軍中還是在百姓心中,威望都甚高。
也是他裴定謀自幼便欽佩至極之人,他隻恨自己晚生了這許多年, 不然定要投身到周將軍麾下, 追隨他衝鋒陷陣。
沒想到,撿個小娘子, 竟然和周太尉有關係,這可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裴定謀想到聽來的那些傳聞, 心念一動,試探著問,“娘子是太尉府的人?”
“世交罷了, 我想向他們借人, 找我弟弟。”重傷未愈, 前路未明,慕雲檸不欲多說,但還是把利害關係提前講明了,“此事事關重大,頗為凶險,或有性命之憂,裴郎君還願意幫嗎?”
裴定謀毫不猶豫:“自家娘子的事,自然要幫。”
裴吉也跟著幫腔:“自家嫂嫂的事,必須得幫。”
見他們如此仗義,慕雲檸也不廢話:“好,那裴郎君準備讓誰去?”
裴定謀其實很想親自跑一趟,見一見心中崇拜已久的老英雄,但路途遙遠,他沒法丟開寨子那麽久,隻能仔細琢磨人選:“辦事牢靠,身手要好,人要機靈……”
還沒等他說完,一旁站著的裴吉興奮又激動:“大哥,你這說的不就是我嘛,你就讓我去吧,我一直想去長安瞧瞧呢。”
裴定謀斜眼打量他,仔細一想還真是,看向慕雲檸說道:“還真得裴吉去,別的不說,這孩子鬼精鬼精,輕功也好,我再安排幾個身手好的兄弟陪他一同去。”
“那好,我即刻寫信,你今日便出發。”慕雲檸便點頭說道。
等信寫好拿臘封住,她將頭上戴著的一枚簪子拿下來用帕子包了,一同交給裴吉,語氣萬分鄭重:“裴吉,此事性命攸關,切記,這信你一定要親手交到周太尉或周四郎周錦林手中,且讓他們當著你的麵看完。”
裴吉一臉嚴肅,拍著胸脯保證:“嫂嫂放心,我一定將信送到。”
慕雲檸又叮囑:“長安城內看似繁花似錦,可暗地裏風雲詭譎,不甚太平,請務必事事小心,若是遇到意外,就把信毀了,切莫落入他人手中。”
裴吉點頭:“多謝嫂嫂惦念,我哪怕是死,也一定會把信送到。”
慕雲檸搖頭:“不可,若是遇到危險,保命要緊,等你回來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切莫為了一封信喪命。”
為了方便裴吉行事,慕雲檸還把太尉府的布局畫在紙上,邊畫邊講解。
“太尉府門禁森嚴,若是正門進不去,你莫要硬闖,西南角院牆外有個狗洞,像你這樣瘦弱的身形可以鑽進去。”
“進去之後,你沿著牆根往左,約麽近百步有個角門,子時一刻,護衛換崗,你有一盞茶的功夫從那裏過去,沿著那條小路向前……”
“若是中途遇到人,這裏有座假山可以藏身,這裏還有個亭子你可以吊在簷下……”
裴吉坐在桌前仔細聽著,一一牢記。
見她對太尉府了如指掌,裴定謀臉色嚴肅,心中對她身份的猜測,越發肯定了幾分。
可她既不願說,那他便裝作不知道好了,反正他看上她了,她也答應找到弟弟就嫁給他,這點最重要。
哦對了,她還說了“考慮”二字,不過沒所謂,要是她不願嫁他,那他入贅也是可以的。
慕雲檸說完,讓裴吉重複一遍,見他所有環節記得清楚,也不再囉嗦:“一路順風,平安歸來。”
裴定謀見慕雲檸交代妥當,便帶著裴吉出門,又去找了幾個性子沉穩,處事老練,武功高強的兄弟,吃飽喝足,帶夠銀兩,一人牽了兩匹馬,連夜下山,直奔長安。
等裴定謀送他們出了寨門回來,慕雲檸突然想起來,“他們可有路引?”
裴定謀笑了笑:“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些小事,娘子就不必擔心,他們自有辦法。”
想到他們的身份,慕雲檸突然有些惋惜,“若日後有機會加官進爵,一展宏圖,不知裴郎君可否願意離開青山寨?”
裴定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娘子說笑了,我一個山匪強盜,我有什麽宏圖。”
當然,要是她願意和他成親的話,讓他幹什麽都行。
見他嘴不對心,慕雲檸也不再多說,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畫出一柄由兩節組成的長柄大刀來,遞給裴定謀:“還請裴郎君幫我打造一把兵器,我日後有用,上麵的圖案也要一模一樣。”
裴定謀拿著那圖紙一看,眼睛一亮,讚道:“好刀。”
隨後打量了一下慕雲檸那纖細的手腕,心道這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若是他猜測的那人,那應該是會些三腳貓功夫的,但怎樣也不像拿得起這比她還高的大刀的人,定然是給她弟弟準備的。
他把紙折吧折吧揣進懷裏,“娘子放心,明日我就叫人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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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柒柒把棱窗推開一個縫,拿木棍支上。
泛著微涼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小姑娘眯著眼吸了一口,轉頭笑著說:“哥哥,今兒又是個好天呢。”
慕羽崢微微笑著,伸出手去:“過來,梳頭。”
“哎。”柒柒乖巧應,手腳並用爬到慕羽崢麵前背對著他坐好,用手把一頭毛草往後攏了攏,對他的手藝給予充分的肯定:“哥哥,像昨日那樣梳就很好。”
就是歪得有點太離譜,可他看不見,能幫她梳起來已經很厲害了。
一回生二回熟,和昨日相比,慕羽崢已經從笨手笨腳,到有模有樣了。
他把小姑娘那一頭桀驁不馴的頭發給梳順,紮成了兩個小揪揪,拿頭繩綁了個結結實實,但還不勒著。
柒柒摸了摸,很滿意,再次給予了表揚,“哥哥你可真厲害,以前也是自己梳頭吧?等過些日子我領了工錢,我就給你買發帶,到時候你也把頭發梳起來吧,天越來越熱了。”
慕羽崢笑了笑,沒說話。他以前,衣食住行有專門的宮人服侍,他不曾自己梳過頭發,他不會,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披散著。
柒柒下了地,先把慕羽崢的拐杖擺在炕邊,又給他端了一碗水放著,“我這就出門了哦,晌午就回來,門我還是鎖上,你要是下地活動,千萬要慢著些,就在屋裏,別去灶間……”
每日出門前,小姑娘雷打不動的,都要像個操碎了心的小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上好一陣子。
慕羽崢嘴角勾著,一一應好。
等把該交代的全都交代了一遍,柒柒便提上東西,鎖好門往外走。
在山小翠柱子他們已經帶著一幫孩子等在大門口,見柒柒出來,在山接過她手裏的筐和裝了空碗的食盒,招呼大家起身,一同往街上去。
柒柒拉著小翠的手,看著她臉上還沒消的巴掌印,在心裏又罵了王氏兩句。
經過小翠家門口時,就見王氏跟個賊似的扒在門口看,小翠偏過臉去不看她,柒柒卻朝著她大聲說:“小翠去挖野菜,從今天開始醫館不收她的草藥了,你別打她的主意。”
這話戳中王氏的心,她用力把破爛的院門摔上往回走,嘴裏嘟嘟囔囔地罵:“潑皮。”
柒柒翻了個白眼:“我願意!”
爹娘沒了,她又沒人護著,要是再不潑皮點,還不得被欺負死。
孩子們繞了一點路,把柒柒送到醫館,便從北城門出城,去了草原上。
柒柒在醫館忙碌,如今她已經能獨立拾掇草藥了,她手腳伶俐,幹得又快又好。
林大夫沒忍住又誇了幾句,惹得林奶奶笑著打趣說天天誇,再誇柒柒都要上天了。
林大夫教完今天需要背的東西,又說,“柒柒啊,等過陣子你背完這些草藥的藥性,就開始背方子吧。”
要是光拾掇草藥,可用不著背方子,柒柒心情激動,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不確定地看著林大夫:“林爺爺,您是要教我醫術麽?”
林大夫刻意繃著臉,“先背了再說。”
柒柒便高興地應:“哎!”
晌午吃完了飯,在山幾人背著今日采來的草藥過來,林大夫讓柒柒分類稱重,報給他,隨後按說好的價格算了錢,今天孩子們竟每人分到了八文,大家都很高興。
等林奶奶把裝好飯的食盒提出來,柒柒就跟著幾人回家,想著慕羽崢交代的事情,又特意繞到胭脂鋪子去打聽。
盯著工匠翻新的年輕夥計很是友好和善,讓孩子們開業那天再來,說買不買都不打緊,但凡上門的客人,都有彩頭贈送。
孩子們笑著說好,在山喊著大哥套近乎,打聽他們東家是哪裏來的,夥計卻笑著岔開了話題。
柒柒跟著問鋪子名,夥計說還沒想好,東家還在斟酌。
纏著夥計聊了半天,除了得知開業有彩頭可拿,算是一無所獲。
柒柒一到家,還沒等開口,慕羽崢便問起了胭脂鋪,柒柒如實相告,慕羽崢頗為失望,卻也沒死心,讓柒柒等胭脂鋪開業了再去,柒柒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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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柒柒休息的日子,便跟著在山他們出城去了草原挖菜。
醫館的生意一向不差,加上這麽多年攢下來的積蓄,林奶奶做飯從來不省,雞鴨魚肉隔三差五就能在飯桌上見著。
這對柒柒來說堪稱奢侈,午飯,是她和慕羽崢一日三餐中吃得最飽也最有營養的一頓。
有了這頓打底,雖然早晚還是大多以粥為主,可並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整日感到饑腸轆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如今她在醫館上工,心裏有了底氣,煮粥的時候比以前多放了一把米的緣故。
幾場雨過後,草原上萬物瘋長,有的草已經比柒柒還要高了,她一蹲下去就被草給淹沒了,感覺像在森林裏。
在山回頭沒看到人,就鬼叫鬼叫,柒柒無奈站起來,晃著手裏的蘑菇:“我在這呢。”
在山拍著胸口抱怨:“你什麽時候能長高一點啊,矮死了。”
不出意料,招來柒柒一頓打。
晴空萬裏,白雲朵朵,綠草如茵。
野菜,藥草,蘑菇,野花,孩子們收獲豐盛,每個人的筐或簍都裝得滿滿登登。
他們在茂盛的草叢裏穿梭打鬧,嘻嘻哈哈地瘋跑,跑累了就圍坐成一圈,吃著在山他們帶來的食物,這是柒柒,在山,小翠,柱子四人湊錢,蔓雲張羅的。
雖說隻是加了野菜的黍米餅,可對於大部分早上隻喝了粥的孩子們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何況每人一大塊,足夠填飽肚子。
柒柒不餓,就沒要,她躺在草地上,枕著自己的手,翹著二郎腿,望著瓦藍瓦藍的天,還有那一朵朵像棉花一樣的雲,惋惜地歎氣,“要是我哥哥能看見就好了。”
在山啃著餅子,含混不清道,“你不說要給他請大夫看眼睛嘛,一定能好的。”
“是的,一定會好的。”柒柒一骨碌爬起來,挎上自己的筐,“走,回家做飯嘍。”
見小姑娘被沉甸甸的筐墜得歪了肩膀,柱子背起自己的簍子,上前幫她抬著,一群人浩浩****回了家。
在山和柱子去了醫館送草藥,柒柒和小翠跟著大家夥直接回了家,到了家門口,柒柒便把小翠拉回家中,“反正我跟你娘說了,今天放你回去,又沒說什麽時候,你就去我家吃了晌午飯再回。”
想到回家還不知道有多少罵人的話等著她,小翠便點頭,“行,那晌午我來做飯。”
開鎖進門,兩人進屋,小翠先跟慕羽崢打了招呼,便去灶間拾掇起野菜和蘑菇來,用的是她筐裏的。
柒柒知道小翠是個欠別人人情就心裏難受的人,也不跟她爭,拿碗去米缸抓了六把米,往灶台上一放,“小翠姐,那我就去偷懶了哦。”
小翠笑著說:“快去吧,我來。”
柒柒把筐裏那一大把金蓮花拿出來,抱著進了屋,揪下一朵,踮著腳尖掖到慕羽崢耳朵上,歪著腦袋左右打量一番,傻乎乎笑了:“嘿嘿,哥哥,你可真是個大美人。”
“胡言亂語,美人怎好用來說男子。”慕羽崢伸手摸摸鬢角,摸出是一朵花,啼笑皆非地拿下來,“哪有男子頭上戴花的,過來,我給你戴頭上。”
柒柒哦了一聲,把腦袋伸過去,為了方便他,直接把腦袋頂在他胸口上,等他摸索著把那朵花插在她的一個發髻上,便又摘了一朵遞給他,“兩個都要。”
慕羽崢便笑著說好,仔細地給小姑娘戴好,隨後扶起她的頭,摸了摸她的臉,“肯定很好看。”
柒柒嘿嘿笑了,在家裏東翻西翻,翻出一個陶罐,洗幹淨裝滿水,把一大捧金燦燦的金蓮花放進去,擺在桌上。
隨後爬上炕挨著慕羽崢坐了,拉著他的手,給他描述草原上美麗的風景,末了又說:“哥哥,林爺爺已經在幫我打聽會解毒的大夫,等他問到了,我就請來給你看眼睛。”
慕羽崢對自己的眼睛已經不報太大希望,可還是期盼有那麽個萬一,於是點頭,“好。”
柒柒說著說著,打了個哈欠,身子一歪躺了下去,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整日勞碌奔波的小姑娘倒下就睡,對此,慕羽崢已經習慣。他伸手將人輕輕往裏撈了撈,扯過被子給她蓋上了。
半個時辰過後,小翠做好了飯菜,站在門口喊了柒柒吃飯,慕羽崢才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姑娘給推醒。
三個人吃著飯,在山來了,把小翠今天的七文錢給她。
小翠歎了口氣,連同昨天的錢一同給到在山,說道:“在山,你讓蔓雲姐幫我存著好嗎,我怕我拿回家去,都被搜了去,我想自己攢著。”
在山便幫她收了起來,“成,我正想勸你呢,反正柒柒都說了不收你的了,你就幹脆每天隻提一筐菜回去就得了。”
小翠點頭,有些沮喪,“我娘估計又要罵個沒完沒了了。”
柒柒安慰道:“小翠姐,你別難過,我估摸她以後不敢輕易打你了,但是罵肯定還是會罵的,你就當沒聽見。”
小翠:“好,我娘不隻一次說過要把我賣了給我哥換媳婦,我到時候要是攢夠了錢,我就離開那個家。”
柒柒很感興趣地問:“那你想去哪?”
小翠從來沒離開過雲中城,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地方來:“不知道,反正離他們遠遠的。”
柒柒想了想,眼睛亮晶晶的:“那到時候咱們一起去都城吧,那地方沒有那麽多風沙,冬天也沒有這麽冷,都城人多,賺錢肯定也容易。”
小翠點頭:“好,那就去一起都城。”
在山湊上來:“我也要去。”
“大家一起。”柒柒興致勃勃地暢想著以後要去的地方:“要是錢夠,我還想去江南看看,聽說那裏的冬天不下雪,還有花開的。還有大海,我還想去看看大海……”
都城,江南,大海,慕羽崢靜靜聽著,在心裏默默念著。
見他低垂眼眸,沉默不語,柒柒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哥哥,我們一起去,我不會丟下你的。”
慕羽崢抬頭,偏頭對著柒柒的方向,揚了揚嘴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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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轉眼就到了柒柒領工錢的日子,這一天她起的格外早,整個人興高采烈,走起路來時不時地小小地蹦躂幾下。
慕羽崢給她梳頭的時候,小姑娘那小肩膀還忍不住晃一下,晃一下,慕羽崢好笑不已,“就這麽開心?”
柒柒點頭,頭發被他薅在手裏,頭沒低下去,便拍了下巴掌:“五百文哪,嘿嘿。”
五百文,是挺多的,可以買很多米了,慕羽崢在心裏想。
“哥哥,梳好了嗎?”小姑娘有些迫不及待出門,忍不住催促,慕羽崢加快手裏的動作,綁好了兩個小揪揪。
柒柒這次是破天荒沒有嘮叨,隻說了句“我走了哦”,拎上東西就出了門,那速度快的,跟一陣風一樣。
有錢不隻能使鬼推磨,還能讓柒柒不嘮叨,慕羽崢啞然失笑。
柒柒到了醫館,林大夫讓林奶奶先發工錢給她,林奶奶怕她不會數數,當著她的麵一枚一枚把半吊錢點了。
林奶奶看著小姑娘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忍不住笑,等數完,她把那半吊錢拿起來往柒柒懷裏一放:“拿好了。”
“謝謝爺爺,謝謝奶奶。”柒柒咧著小嘴,喜笑顏開,脆生生地道謝。
小姑娘見錢眼開的小模樣,逗得林大夫和林奶奶哈哈笑出聲,林爺爺又說:“別抱著了,怪沉的,待會兒我送你回去,剛好再看看你哥的腿。”
柒柒便應好,把錢放下,蹦蹦躂躂跑去拾掇藥草,順便問起:“爺爺,您上次說的那個擅解毒的大夫,他回來了嗎?”
林大夫搖頭:“收到回信,說是要到八月才回,等他回來我就帶去你家中。”
柒柒歎氣:“哎,還要等那麽久。”
林大夫安慰道:“這事也急不來,雲中城就這麽大點地方,醫館統共就那麽幾家,可唯一對毒有研究的就是那位白大夫了,其他幾位本事都和我差不多,不好輕易讓你哥去冒險。”
柒柒點頭:“好,那我們就等白大夫回來。”
吃過晌午飯,等在山他們提著草藥過來稱完重量付完了錢,林大夫把柒柒那半吊錢放在裝飯的食盒裏提著,跟孩子們一起回家。
在街上看到擺攤賣發飾的,柒柒停住了腳步,指著掛著的那一排發帶問道:“老板,發帶多少錢一根?”
老板打量一下柒柒的穿著,笑嗬嗬介紹:“這些素色的三文一條。”
那些灰突突的素色發帶,柒柒沒看上,伸手指了指旁邊一條藍色繡著雲紋的問:“這條呢?”
老板:“這條就貴些,要十五文。”
我的天,這麽小小的一個布條,居然要十五文?
那麽大的一個羊肉包子也才兩文一個,這一條發帶居然要七個半肉包子?
柒柒驚得直咋舌。
在山好奇問:“你是想給你哥買嗎?”
柒柒點頭。
在山就說:“那你犯不著浪費那錢買,讓我姐從舊衣裳上剪條布下來,縫上就行,你看我,這不是用得挺好的。”在山轉頭讓柒柒看自己的發帶。
“我要給我哥哥買。”柒柒把擋著她視線的在山推開,和老板討價還價:“八文錢我就買。”
老板差點兒翻白眼,把發帶拿下來展示給柒柒看,叫苦道:“小姑娘,八文我就得倒貼,你要誠心要,十四文給你,你看看這料子,這繡工。”
柒柒又還:“十文。”
老板說句真賣不了,把發帶拿了回去。
柒柒便偷偷踢了在山一腳,在山領會,拉著柒柒就走,大聲說去別家看看。
可一轉身放眼看過去,好麽,街上還真就這一個攤位在賣發飾,去鋪子裏買那肯定更貴。
走出去好幾步,那老板也不喊人,戲演砸了,柒柒一咬牙,轉身回去:“十三文。”
老板想了想,鬆了口,把發帶拿下來雙手遞上:“行,就當開個張了。”
從隨身揣著的荷包裏數好錢付了賬,柒柒接過發帶,小心翼翼揣進懷裏。
大家夥往回走,林大夫摸了摸柒柒的頭,好笑道:“倒是個會做生意的。”
柒柒嘿嘿笑了,心中卻想著,哪裏是她會做生意,這不是窮嘛,能省一下一文就能買半個羊肉包子呢,雖然她還從來沒買過。
回去的路上,在山感歎:“你可真舍得給小累贅花錢。”
柒柒聽他又喊慕羽崢小累贅,知道他沒有惡意,不過嘴上說說,該幫忙的時候從來不含糊,但還是追著他踢了一腳,踢完才說:“我樂意給他花錢。”
在山恨鐵不成鋼:“行,你就這麽慣著他吧,早晚慣出個逆子來。”
柒柒又追著他打:“那是我哥,什麽逆子。”
林大夫把柒柒送回家,給慕羽崢看了腿順便換了藥,告辭離開。
送走了林大夫,柒柒把院門關好,屋門一閂,搬了椅子堵在門口。
隨後把那半吊錢拿出來,往慕羽崢麵前一放,抓著他的手按在錢上,滿麵紅光,興奮得小奶音都劈了叉:“哥哥,發工錢了,你快數數,數數!”
慕羽崢被小姑娘的快樂感染,也開心地笑了,應了好,摸索著一個一個數過去。
見他在心裏默數,柒柒便慫恿他:“數出聲來,我要聽。”
慕羽崢笑著應好,重新數過:“一、二……一百六十三、一百六十四……四百九十九,五百。”
一聲一聲,聽在柒柒耳朵裏,宛如天籟,她兩隻小手抱在一起,腳後跟不住地抬起來落下去,抬起來落下去,恨不得蹦起來。
等“五百”兩字一落地,柒柒便哈哈笑出聲,把錢抱在懷裏,倒在炕上打滾,“有錢嘍。”
慕羽崢忍不住笑著問:“上次當了幾兩銀子,怎的不見你這麽開心?”
“這是我自己賺的呀。”柒柒抱著錢爬起來,蹦下地,鑽到桌子底下,吭哧吭哧一頓忙活,把錢藏好了。
隨後掏出發帶,拉過慕羽崢的手,往他手心一放,語氣歡快:“呐,答應你的發帶,是藍色的,繡了雲紋的,可好看了。”
慕羽崢仔細摸著那光滑細膩的料子,問道:“花了多少錢?”
柒柒背著小手晃著身子,小臉上神情得意:“也不貴,才十三文。”
小姑娘買個香膏都思慮再三,瞻前顧後,竟買這麽貴的發帶給他,慕羽崢心中又高興,又過意不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柒柒,不必買這般貴的。”反正他也看不見。
柒柒十分豪邁道:“我說了要養你的嘛。”養就要好好養啊。
慕羽崢沉默著,許久,隻說了個“好”字,沒再多言。
吃過晌午飯,慕羽崢拄著拐去灶間,摸索著去洗碗筷。
他從未幹過這樣的活,加上看不見,腿也不方便,雖然有柒柒在一旁不停提醒,但還是異常笨拙和緩慢。
他一手拄著拐,從摸索到水缸去打水,一直到把碗洗幹淨,比柒柒自己幹,多花出能有三倍的時間,中間還差點兒摔倒,這活幹的,可謂艱難。
可他絲毫沒有氣餒,也沒有煩躁,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堅持到底。
柒柒更沒有不一絲耐煩,隔壁呂叔傷了腿,頹廢了小半年,那段時間他家裏是個什麽光景,她是親眼所見。
先前她還曾擔心慕羽崢也會消沉呢,現在他願意振作,她高興都來不及。
慕羽崢洗完,把碗放好,拄著拐直起身,朝著柒柒在的方向,展顏笑了,“以後家裏的碗,都我來洗。”
柒柒上前,牽住他的手,樂嗬嗬地說:“哥哥,那你可幫了我的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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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胭脂鋪已經翻新完畢,即將開業的前兩日,三十左右歲的掌櫃白景急匆匆趕到鋪子,將門一關,把管事的年輕夥計拉到內室,低聲吩咐:“廣玉,開業推後,趕緊收拾收拾,隨我去一趟五原郡。”
廣玉不解:“掌櫃的,可原先不是說越早開業越好,以便少東家找到我們嘛。”
白景招手,待廣玉附耳過去,他才用極低的聲音說:“五原郡那邊來人送信說,發現有個鐵匠鋪在打造一柄兩節長刀,上麵雕製的花紋,乃是百花坊的玉蝴蝶形狀。”
廣玉驚喜萬分,瞪大了眼睛:“用長刀,又是玉蝴蝶,那可是公主殿下?”
白景點頭:“八九不離十。”
廣玉開心地搓了搓手:“那想必少東家也和公主殿下在一起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白景歎道:“我說找了這麽久,怎麽丁點兒線索沒有,想必是公主帶著少東家藏了起來,如今出來打刀,就是給咱們傳信。你帶上所有銀兩,咱們速速啟程。”
廣玉指著地上擺著的今天做好的新招牌:“那咱這鋪子還開嗎?”
白景看著招牌上“百花坊”三個字:“原先直接用了百花坊的名字,隻為方便殿下和少東家找到家門,如今人已經尋到了,就沒有必要暴露,鋪子開不開等東家決定,這招牌先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