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航最近有個含金量很高的講座, 主講人是周景川的博士導師,業內數一數二的工程師,成就斐然, 在國外的時候, 紀眠之經常在權威期刊上看到過這位老師。
周景川拿了一張入場券給她, 讓她有機會可以去聽, 時間是明天。
晚上,江凜陪紀眠之在操場上鍛煉,天氣漸漸轉涼,早上紀眠之壓根就起不來, 晚上加班也加的狠,嘴上應付著江凜到點回宿舍, 然後宿舍的燈繼續亮大半個晚上。早飯都是江凜天天從食堂帶,還從家裏摸了一個保溫桶,就為了讓她早上能吃點熱乎的。
操場上還有滾輪沒收, 江凜幹巴巴的陪她鍛煉挺閑的,然後就去給自己加練了。
紀眠之收了跳繩, 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邊擦汗邊往江凜那邊走。夜晚操場上燈光昏暗,影子被拉的很長, 時不時的有風從腳邊吹過來, 涼颼颼的。
她這會不覺得冷,剛活動完,胸口還起伏著, 心髒頻率還沒降下來, 一個勁的在胸腔裏撞來撞去,她舔了舔幹燥的唇瓣, 氣息不勻的說,“我明天要去看空航看個講座。”
滾輪被穩穩當當的停下,暗黃的燈光下,江凜把她額角被汗浸濕的碎發往兩邊撥弄了一下,“什麽講座?”
紀眠之說,“汪老師的講座,周景川的導師,我之前看過他的論文,很厲害的一位老師。”說完後她好似想到什麽,慢吞吞的回眸看他,“你應該認識吧?”
江凜麵不改色,“不熟。”
“明天我送你去。”他牽住她的手,“正好明天去京大有點事。”
次日,空航門口。
紀眠之看了眼水泄不通的校門,周邊全是車,連個停車的地方都沒有,她低頭收拾了下包,然後從置物格裏摸了一根筆,嘴裏還叼著半袋酸奶,含糊不清的說,“我沒拿筆,你忙完給我打電話,過來接我,前邊路邊把我放下。”
“你們學校怎麽這麽多人。”
江凜控著方向盤靠邊停車,給她扯開安全帶,又很自然的從自己手腕上剝下來一根純黑色的皮筋套在他手腕上,“正常,汪老的講座,業內這麽多工程師,全國各地都往這趕。”
“你怎麽知道的?”她狐疑的看著他,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瞧出點什麽。
江凜指了指校門口左麵的一排車牌號,隔著擋風玻璃,太陽光線反射,後麵的數字一概看不太清,前麵的地區劃分倒是能看出幾個。
“行吧。”她把喝空的酸奶袋子扔到車載垃圾桶裏,“一會來接我的時候順路從超市給我買點荔枝,嘴饞。”
“嗯。”他笑,“還挺挑。”
紀眠之下車的動作一頓,把車門咣當一聲又帶上,一雙手纏在他脖子的領帶上,不經意的一勒,“吃荔枝怎麽了?!”然後雙手扯著他臉頰,不輕不重的一捏,“我就要吃!”
包包懸在中控台上方,來回**,紀眠之半跪在副駕駛車座上,一張臉蛋正對著江凜,眼尾上挑,氣色紅潤,特別是她剛喝完酸奶,貼著他講話的時候,都有一股清甜的酸奶味。
江凜把手從方向盤挪到她後脖頸上,往下壓,腰脊彎成漂亮的曲線。幾乎是報複式的親她,粗糲有繭的骨節碾過她已經充血的唇瓣,然後大發慈悲的鬆開她,扯了扯被抵到喉結的領帶,聲音低沉,“一股酸奶味。”語氣怎麽聽怎麽有點嫌棄。
眼底的霧氣還沒盡數散去,依然有點水淩淩的,她補好妝,斜睨他一眼,“那你別親。”然後挺酷的拉車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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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實驗保溫室,溫度適宜,回**著絲絲環扣的暖意。
軍綠色的外套被搭在椅背上,江凜一手拿著鬆土的小鏟子,一隻手拿著肥料,極有耐心的施肥。
周莉端過水杯,招呼著蹲在地上的江凜,“先喝點水再弄。”
一百多株玫瑰立在土壤裏,花苞緊閉,有的連葉子都才剛冒出來,他鬱悶的不得了,回頭問,“媽,你給我問了嗎?怎麽還不開花?”
“問了問了,前天管這方麵的孫教授還來看了,說你這長的挺好的,年底年初的估摸能開吧。”周莉不耐煩的答,他這一個小保溫室還是她厚著臉皮和人家孫教授要來的,要不是為了自己兒子求婚,她才不幹。
“這花要是年前不開,你還不求了?”周莉問。
聞言,江凜把手上的鏟子一丟,音調都拔高了幾分,不滿的看向周莉,“媽!”
“行行行,我不說了,你自己擱這忙活吧,我去上課了。”
“知道了。”聲音悶悶的。
周莉走後,江凜叉腰巡視了一圈他種的玫瑰,凜冽眉目盡數化不開的憂愁,感覺風一吹就倒了,沒長出花苞的起碼有一半還多。
猴年馬月才能開花......
他還得求婚呢。
這一小片玫瑰收拾好估計講座都進行到結尾了,江凜把外套搭在胳膊上,煩躁的走出保溫室,關門的時候又不死心的看了好幾眼,盼著這一片玫瑰能給他爭點氣,別拖他後腿。
江凜開著車慢悠悠的轉了京大附近的幾個大超市,才在最後一家找到了新鮮荔枝,旁邊還有楊梅,草莓什麽的,他看都不看價格,一盒一盒的往購物車裏放,路過食品區的時候又推著車走進去拿了不少補品。
正打算掉頭去收銀台的時候,背被拍了一下,一道熟悉的嗓音闖了過來。
“先生你好,冒昧問一下能讓給我一盒草莓嗎?”
伴隨著江凜緩緩轉身,輕輕啟唇,悠哉悠哉的說,“不給。”
秦知珩白眼都懶得翻,直接上手去購物車裏掏,“一點都不冒昧了,趕緊給我拿兩盒。”
“喲,還有楊梅和荔枝呢。”他把兩盒草莓放了回去,“你去結賬,完事都送我幾盒。”
江凜把被秦知珩放歪了的草莓板板正正的擺了下姿勢,腳步往後一撤,說出冰冷的,讓秦知珩絕望的兩個字,“不給。”
“別鬧。”秦知珩大早上的跑了好幾個超市,要麽沒來貨要麽被預訂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貨的超市,剩下的都是些賣相不怎麽好的,還好水果區的阿姨給他指了指江凜,說剛才有個人拿走了好多盒草莓,讓他去問問。
媽的,他就想不通,草莓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怎麽突然一下就買不到了。
“給我老婆買的,你趕緊的給我兩盒,趕著回去哄人呢。”
超市人來人往的,貨架旁邊站了兩個樣貌出眾的帥哥,誰路過都多看幾眼。
江凜邊抬腳往收銀處走,邊說,“我這也趕著回去哄人。”
“兄弟。”秦知珩突然語重心長了起來,“我雖然不知道你犯了什麽錯,但是你的錯肯定沒我大。”
“怎麽?”
“好像要當爹了。”
“???”江凜沉默了好久,一邊從購物車裏拿東西,一邊很冷靜的問,“你沒睡醒吧?”
“瘋了,為了搶我兩盒草莓,不惜抹黑博昭然,不怕她起訴你誹謗。”
收銀員掃碼的功夫,江凜隨手抽了邊上的幾根棒棒糖一塊丟過去,付完錢後,兩個人一塊走到停車場,秦知珩抬頭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一向平穩的表情有一絲裂縫,還帶著一絲喜悅,認認真真的看著江凜又說了一遍,“真有了。”
然後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找出兩條杠的照片,遞到江凜眼下。
靜止了起碼有五分鍾,手機屏常亮,一深一淺的兩條杠衝擊著江凜的眼球,他手裏的兩大袋東西都忘記放下,心裏邊五味雜陳的,胸腔裏不停的泛著酸味,兩個人就靜靜的站在江凜敞開的後車門旁邊。
“有煙嗎?讓我聞個味,我想冷靜一下。”
“沒了,今天早上知道就全扔了。”
江凜低聲咒罵了幾句,滿臉哀怨的從袋子裏扒出幾盒水果,近乎咬牙切齒的逼出一段話,“你他媽求婚比我快,證還沒領就懷了,下一步想幹嘛?要二胎?”
秦知珩糾正,“領證了,還熱乎的,在車上,你要看嗎?”
江凜不想理他,繞車一圈拉開駕駛座的門,暴力的拉開車門拿了幾盒水果塞到秦知珩手裏,然後又暴躁的關上,隔著一道車窗都能感受到鬱悶怒氣。
隨後甩了秦知珩一身汽車尾氣。
江凜一路氣不順的開到學校教學樓門口,剛下車,差點又沒背過氣去。
他老婆身邊站了個挺年輕俊秀的小男生,兩個人從教學樓口剛出來,正並肩往下走台階。
秦知珩都他媽的當爹了,他還在鬱悶求婚的事,現在還鬱悶站在他女朋友跟前一直笑著的小男生是誰,骨子裏那點占有欲焦躁急切的爬了出來。
江凜仗著自己腿長,三四個一起跨,沒幾秒就站在紀眠之跟前了,正巧聽到那個男生臉紅羞赧的要微信。
沒等紀眠之拒絕,江凜就先伸手接過紀眠之肩上的包,語氣溫柔,“講座聽完了?等很久了嗎?”
紀眠之被突然站到身邊的江凜嚇了一瞬,“你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剛才問你不是還有一會嗎?”
一路踩油門過來的江凜輕描淡寫,旁若無人的捏了捏紀眠之的臉,又順著她胳膊順勢牽住她的手,“想見你唄。”
“有人呢,你注意點。”紀眠之小聲提醒他。
一句話落,江凜好似才注意到站在紀眠之身邊的尷尬男生一樣,冷冷抬眼,完全不同於剛才溫和柔軟的模樣,整張側臉都是帶著鋒的冷,“你是?”
男生似乎是有點尷尬,頭一次要微信就碰見正宮娘娘,話都說不利索,連對麵人的麵容都不敢多看一眼,強烈的壓迫感,他挺正式介紹自己,“鄭,鄭航,大三,航空飛行與指揮專業。”
江凜輕笑一聲,“江凜。”
鄭航懵了懵,也顧不得害怕了,猛地抬頭,完整看見江凜那張臉之後,口吃的更厲害了,語言係統完全紊亂,“學,學長好。”
“不,江,江隊長好,我不知道學姐是您的女朋友,而且,而且我一直都很崇拜您,您和齊學長飛出來的記錄現在還沒人能破,可惜我剛入校,您就進部隊了,您,您能給我簽個名兒嗎?”
“如果,如果麻煩的話,等明年,明年也行。”
大型情敵修羅現場瞬間變成粉絲見麵會,連江凜麵上都劃過幾分無語。
“明年?明年我帶你訓練隻能是往淘汰名單上簽。”
鄭航的臉白了下,一個字也嘣不出來了。
江凜挺耐心等了他一會,還是沒見自己的小粉絲說話,他一會還有事,從紀眠之包裏掏出紙筆龍飛鳳舞的寫了自己名字之後遞給他,“明年你最好祈禱不分在我手下。”
然後牽著紀眠之離開。
紀眠之笑個不停,“你嚇人家幹什麽,人家小男生根本不是喜歡我,是讓我傳一份講座筆記,他覺得自己記得有點亂。”
“男人心,海底針,今天要一份筆記,明天就能撬我牆角。”
“再說了,我哪嚇他了,我名聲一貫很好。”
紀眠之撇嘴,“拉倒吧,沈藝凡私底下喊你活閻王。”
車子在校園主幹道上行駛,明媚朝氣的少年少女在校園裏穿梭,情侶很多,都穿著製服,各個精神麵貌都是頂好的,最讓人羨慕的年紀。
江凜拐進空航後麵一處比較舊的小區,停下車,從車後座拎出補品,又從後備箱裏拿出兩瓶好酒,帶著紀眠之上了四樓。
整棟樓雖然老舊,但是很幹淨,樓道裏沒有垃圾,連灰塵都沒有,家家戶戶都是如此,途徑二樓時,門口還有一盆高高的仙人掌,江凜敲響左手邊一戶門。
過了一會,門被拉開,紀眠之驚訝,“汪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