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這一覺睡了一個多小時,薑默的半邊肩膀都麻痹得沒有知覺了,好在他身強體壯,活動了幾下血液就暢通了。

唐修睡了一覺精神好了很多,但是餓得腿腳發軟,血糖急轉直下,虛汗直冒,他簡直懷疑這個身體是假的了,以前哪有這麽虛的。

薑默往他嘴裏塞了顆糖,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你在我麵前一直都挺嬌弱的。”

唐修冷笑:“你可能是想挨打。”

“真的,”薑默笑了起來,“你第一次見我,是不是那次在醫院?”

“是。”

“其實我之前見過你的。上學的時候,見過你罵顧言笙,他頂了一句嘴,你抬手就開始揍他,厲害得很,”薑默說著,攬住唐修的肩膀,湊到他耳根旁小聲道,“怎麽在我麵前罵也不敢罵,打也不敢打的,嗯?”

“我……”唐修含著糖果,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我那不是有求於你嗎?而且我記得我最後罵了你了!”

薑默忍著笑道:“變態殺人魔嗎?小學生級別的罵人水平,跟你罵顧言笙時差遠了。”

唐修氣得差點被嘴裏的糖噎著:“再說了,我那時跟你又不熟,一上來就打你罵你,你報警抓我怎麽辦?”

“哦,這樣啊。”薑默挑了挑眉。

唐修像是想起什麽,轉頭抓住他的衣領忿忿道:“你當時是故意裝逼故意打我的嗎?打人不打臉你知不知道?”

“唔,”薑默回憶了一下,“其實主要還是給顧言笙氣得心情不好,但是故意的成分也是有的。”

他能說他兩次撞唐修其實都是故意的嗎?

說出來可能會死。

“@¥%!”唐修罵了句髒話,把嘴裏的糖咬得嘎嘣直響,“那你當時就已經認出我了?”

薑默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能不認出來嗎,長得像你這麽好看的人能有幾個啊。”

“滾!”唐修心裏美滋滋,嘴上依舊mmp。

“好了好了,別炸毛了,走路都打飄了還跟我炸毛,”薑默攬住他哄了兩句,“帶你去東門夜市吃好吃的。”

唐修吞了吞口水:“天還沒黑,這時候東門也有好吃的嗎?”

“怎麽沒有,你想吃什麽就有什麽。”薑默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給唐修最愛吃的那幾家店的老板發了短信。

越南小卷粉、海白豆芽湯、清蒸肉蛋餃、紅豆糯米酒……

薑默看著滿滿一桌的各色小吃,再抬頭看看吃得停不下來,每一秒嘴裏都有東西的唐修,愕然道:“你能吃這麽多?”

唐修往嘴裏塞了一截小卷粉,一邊咀嚼一邊又喝了一口豆芽湯,吞下去了之後對薑默道:“可好吃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好吃,這個越南小卷粉,比腸粉好吃一百倍,來你嚐嚐。”

他夾起一截卷粉,蘸足了醬送到薑默嘴邊,薑默張嘴吃下,的確是粉皮軟糯餡料飽滿醬汁甘甜,但……

“好吃你也別這麽吃啊,胃又不好,一會兒撐壞了。”薑默憂心忡忡地道。

“哎,怎麽好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呢?再來個蛋餃,”唐修又夾了個蛋餃喂給薑默,笑眯眯地道,“好吃嗎?”

“好吃。”薑默誠實地回答。

唐修立刻變臉,用筷子幹淨的那端敲了一下薑默的腦闊:“好吃自己動手!我沒空伺候你!”

“……”薑默無言地看著唐修又開始大快朵頤,小聲地嘟囔道,“以前也沒這麽能吃啊,不會真的懷了吧……”

惡心,嗜睡,貪吃,易怒……嗯易怒是一直以來都非常易怒,但單看前麵三點,也蠻像的了。

薑默看著桌上的各類小吃,拿出手機把每種食材都百度了一下,沒什麽是孕期不能吃的,悄悄鬆了一口氣。

怕唐修這麽暴飲暴食一會吃吐了,薑默便拆了雙筷子,揀著油膩難消化的往自己嘴裏塞。

等到兩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薑默就接到了弟弟薑誠的電話。

薑誠嗓門大得很,薑默沒開免提唐修都能聽到他在喊什麽。

“哥!評估公司的人明天就要來看我們在郊區那塊地了,你教教我該怎麽搞啊!”

薑默掏了掏耳朵,頗為無奈地道:“我明早去公司找你。”

薑誠哀嚎:“不行!你在哪裏,我現在就來找你!”

薑默歎了口氣:“我有事。”

薑誠繼續嚎:“你有什麽事啊,為什麽每次姐姐找你你都瞬間飛到她身邊,我找你你就搪塞我,你這是性別歧視!”

他這麽一說,薑默也不好再推辭了,隻好報了自己的坐標給他,薑誠立刻美滋滋地掛了電話。

薑默收起手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翹著二郎腿正在喝水果茶的唐修:“那個,阿修……”

“我都聽到了,”唐修打斷他,“你去吧。”

薑默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今天本來是想陪你的……你還難受嗎?”

唐修搖了搖頭,興致明顯沒有剛才高了。

薑默幹咳一聲:“我們去找個藥店,給你買點健胃消食片吧,我怕你一會胃難受。”

唐修順從地點點頭,抽了張紙巾擦嘴。

薑默看著他低垂的睫毛和仍舊有些蒼白的臉,心疼又愧疚。

兩人買好藥出來,薑誠說已經到東門夜市的停車場了,薑默攬著唐修的腰將人抱進懷裏親了親額頭,低聲道:“我明天盡量早點完事,陪你吃午飯。”

唐修沉默著沒有回應。

薑默摸了摸他的頭發:“我保證。”

唐修又沉默了半晌,悶聲道:“阿誠都那麽大個人了,怎麽還什麽都賴著你。”

薑默逗他:“你不也喜歡賴著我?”

薑默這一句話又踩到了貓尾巴,唐修臉色青白地把他推開,扭頭就走。

薑默心裏大喊一聲糟糕,趕緊撲上去抱住人順毛:“我不應該亂開玩笑,我明天跪榴蓮!”

“你的良心呢?你有事要忙的時候我什麽時候攔著你了,都是讓你去,我哪有賴著你?”唐修憤憤不平地說著,說到後麵居然帶了些哽咽,薑默低頭一看,他眼圈居然紅了。

薑默腦海裏立刻炸開一枚深水魚雷,認識這麽久,他可隻在**看見過唐修眼圈紅紅的樣子,這回真讓他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又是親又是抱又是哄,手足無措到極點。

唐修也沒想到自己會流出眼淚來,但是心裏不舒服,淚腺好像就不受控製,薑默越哄就越不受控製,他覺得十分丟臉,隻能努力地克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好再撒潑打滾。

“我沒有生氣。”唐修說這話的時候鼻音很重,眼圈還是濕濕的紅紅的,薑默幫他擦著臉上的眼淚水兒,仍舊是止不住地道歉,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好了,”唐修怕耽誤薑默的事,自己搓了搓眼睛,推了薑默一把道,“你趕緊去吧,這次別像上次那樣一身血回來我就謝天謝地了。”

薑默是個孤兒,養父薑海是長海集團的董事長,但年事已高,人時不時有些糊塗。大女兒薑籬誌不在商界,畢業後做了小學老師,弟弟薑誠年紀又小涉世未深,很多商場的規矩都沒有摸索明白,所以集團大多數業務都是薑默在打理,他平時常常忙得不可開交,跟唐修總是聚少離多,聚得最久的一次就是一個月前那次見麵。

那天唐修值夜班,連軸轉了一天,都沒有時間吃東西,胃疼不說還頭暈得厲害,連著吐了好幾回直到吐出膽汁,實在撐不住就跟後輩郭可說了一聲回宿舍休息一下,有事叫他。

說來也神奇,他本來是累得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的,可一開門看到坐在地上渾身是血的薑默,他就嚇得渾身都是勁兒。

“你怎麽了?”唐修扶住薑默的肩膀,“薑默,你醒醒,說句話,說不了話就哼一聲!”

薑默閉著眼睛低垂著腦袋,臉白的跟鬼似的,任憑唐修怎麽喊都沒有回應。

唐修頭皮發麻手腳發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薑默大致檢查了一下,發現他身上大多是皮外傷,口鼻沒有出血,叩擊肺部也沒有聽到水聲,應該沒有嚴重的內傷,但是有很多傷口非常深,不知道流了多少血,雖然現在已經不流了但他也不敢大意,咬緊牙關把薑默扛起來,扛到一半胃裏忽然狠狠一抽,他腳下一個趔趄,魂都飛了一半——他摔斷腿都不要緊,薑默現在這情況磕一下都要命啊。

就在他死命撐著兩個人的重量的時候,原本毫無意識的人忽然動了起來,將他抱進了懷裏,啞聲道:“沒事……阿修,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