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麵色平淡地抬起左手,正麵硬接下了完顏海的一拳:
“……這麽好笑嗎?”
——砰!!!
炮車雲生、猛風大起,本溶於空中的靈子被恣肆噴湧煉氣強行析出,暴躁的氣流將璨爍的詭藍色光點撕扯得漫天飛旋,放眼都是旋轉不休、相互碰撞、四下濺落的星花火粒!
拳掌相對間迸射開躁烈的狂風,雲雀左邊的大振袖被掀上了肩頭,女孩白得耀眼的胳膊曝露在了眾人驚駭欲絕的視線裏。女孩體量玲瓏而纖細,發力時胳膊上卻依稀可見肌肉精煉的輪廓。
這一刻完顏海的神思全是驚駭的空白:
——怎麽可能?
她頂多依靠身體輕盈躲開我的攻擊,怎麽可能正麵接下我的力道?
“看來你不僅是對女人的了解很膚淺,”雲雀撩起濃密的睫毛,眼神淡涼而悠長,“你對偃師的了解,也很膚淺。”
嘩!!!
沛然無匹的力道從雲雀的掌心發端,慘白的聲錐呼嘯著爆裂,完顏海的身形被擊得生生倒飛了出去!
“腦子不靈光,多喝豆汁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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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常年習武鍛體的方師相比,偃師大多都是體量消瘦的白淨書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公認的謬誤:
偃師不擅近戰。
——大錯特錯。
之所以方師能在近身中一舉製住偃師,是因為偃師無法企及的速度和技巧;單論力道和氣勁,偃師不僅不會輸於方師,甚至往往還能高出一手:
偃師可是時常要掄著鍛造錘與萬年玄鐵較勁,區區肉體凡胎算個什麽東西?
雲雀神色淡漠地一甩左手,五指指節喀拉拉地響了一輪。完顏海魁梧的身形原本砸進了對麵的菱格廂房裏,滾卷的塵霧白茫茫地遮住了視線,此時卻亮起了兩盞碧磷磷的火——
“喔,”雲雀吃驚地睜圓了眼睛,“好厲害誒?”
野獸嘶啞、憤怒、震耳的咆哮狂卷掃射,飛渺的塵煙在一瞬間被撕扯得七零八碎!
完顏海渾身被濃密的灰色毛發所覆蓋,原本猙獰而遒勁的身軀暴漲了整整一圈。尖厲的獸牙從他嘴裏穿刺而出,原本怒睜的眼睛也燒成了灼灼的綠色,正是完顏家聲震塞北的能力——
貪狼體!
完顏海隨手一抓,旁側包廂的一行雕花柵欄被他單手拔下,朝著雲雀狠狠地擲了出去!他一蹬身後的牆麵,小樓轟聲巨震,完顏海緊跟著柵欄飆射而出,勢要搶在雲雀分解柵欄的空檔上,一擊實打實地打中她的身體!
他來自危機四伏的赫骨大草原,天生卓越的殺戮嗅覺已經排出了他的輕蔑:
這個小娘們兒很紮手、很紮手、很紮手!
——完顏海瞳孔驟然一縮:
……不見了?
雕花柵欄在雲雀原本的站位上摔得四分五裂,卻看不到女孩的蹤影——
在、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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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征涼涼地笑了一聲,整個人在太師椅上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
——在電逝星飛的刹那,雲雀身形拔地而起,足尖一點飛來的柵欄,躍上了完顏海目力之外的高空。
倘若薄磷在場,一定覺得頗為眼熟:他背著女孩連夜趕路,雲雀居然學會了他運氣方式的皮毛,這一腳已經有些雪老城的輕功“踏雪尋梅”的意思。
雲雀居高臨下地看向完顏海,翡翠色的眼睛裏飲著淺淺的寒光:
“破。”
四分五裂的雕花柵欄砰然炸成千片萬片的木塊,細碎的木屑飛速旋轉成一把把鋒利的短刃,致命的風暴洶洶反撲向緊隨其後的完顏海——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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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的瞳孔震駭地收縮成了一點,嘴驚訝地張了張,顫抖的唇齒好一會兒才找到聲:
“你……”
鮮血逆湧上她的喉嚨,女孩嘴角漫出刺眼的紅色。
是、你——
聞征在關鍵時刻突然出手,淒絕的怨鬼哭號聲劃開了滿場的喧嘩,濃墨一樣的煉氣將飛旋的木屑一氣融化,救下了完顏海的同時——
佩劍“徐無鬼”電射而出,貫穿了雲雀的胸腑,將女孩子整個人釘在了牆麵上!
“這跟你說的好像不一樣。”
聞征低頭湊近女孩的耳邊,嗓音醇厚而低沉,氣息掃過女孩的脖頸:“你看,我出手害了你,你卻弄不死我。”
“聞征!!!”
一聲斷喝陡然劈過了八角天井,詭藍色的煉氣從聞戰身上升騰賁發,暴擁疾卷成繞體飛旋的淒厲電流:“你無恥——”
聞征本來隻是想出手打斷戰鬥,畢竟不能讓完顏家的人死在這裏——哦,出手把雲雀釘在牆上,隻是他出於個人愛好的小小餘興。
但是弟弟的憤怒勾起了他惡劣的興趣:聞征手指刮了一下雲雀的臉頰,女孩張口想咬他的手,後者遊刃有餘地退了一步,還不忘回頭朝聞戰笑了笑:
“——我不僅無恥,我還下流。”
暴怒的青筋爬上了聞戰的臉頰,他按著劍柄正欲發作,雲雀抬起手來叫住了他:
“停。”
“——別來,你過來我施展不開。”
聞戰:“……”
雲雀偏頭啐掉一口血,眼角掃了一眼聞征:
“你很壞,我生氣了。”
聞征一挑眉刀:“所以?”
“來打。”
雲雀抓住刺進體內的徐無鬼,漆黑的劍刃腐蝕上了她的掌心,吊詭的灰色卻怎麽也爬不上她的手腕。
她把漆黑的劍身拔了出來,反手扔給聞征,翡翠色的眼睛燃燒成了星:
“——今天我們兩個,一定要躺一個。”
聞征訝異地看了雲雀一眼,他醉心劍法多年,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認真地端詳過女人。雲雀皺著柳葉似的眉毛,唇角暈開了大團的血色,臉頰白得像紙,眼睛卻亮得仿佛隨時要點燃長長的睫毛來。
他笑了起來,這次真心實意:
“——有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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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聞征的身形驟然倒飛出去——倒不是雲雀擊退的他,他是自行在退讓閃避:九個清嘉孔方銅錢掙脫了雲雀發上紅線的束縛,瞄準聞征九處大穴飛射而來!
凡常的目力已經跟不上聞征的身法,他倒掠出去時就快得無法以眼辨識,在險些一背撞上身後牆壁時又猝然變向,整個人貼著牆麵急速橫掠,衝至地麵時又像得手的獵鷹一樣拔地而起。緊隨其後的九隻銅錢在青石磚上刮出淬烈的金線流彩,又朝著聞征的背影飆射而去!
聞征的胸腑起伏了一輪,綿長的吐息劃作口鼻間霧白色的長線。他在半空調整身形,淒厲的電光一閃而逝,徐無鬼刺勢磅礴地向雲雀殺來!
嘩!
一聲巨響從天而降——八角天井上方的水晶頂暴碎成千萬晶亮的光點,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聞征身形陡然刹住,雲雀卻沒有停手,五指猝然一握。九個銅錢分別刮著聞征的四肢飛掠而過,拖甩出數道殷紅的血線!
聞征:“……”
這女人真是睚眥必報。
——他身形刹住也是因為“徐無鬼”,被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踹在了腳底:聞征抬眼向上望去,來人叼著根草葉,神情玩世不恭。
薄磷吹了聲口哨:
“喲,很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