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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有鳥飛過去了誒……?

女孩茫然的眼睛裏倒映著天光雲影。

她像是和身下的石頭長在了一起,渾身髒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眼睛卻透亮而幹淨。

噗!

箭矢從蒼翠的林海裏破空而來,正中女孩的肩膀,直接把她釘在了山壁上!

女孩後知後覺地睜大了眼睛:?

……哦,她想起來了,這就是“疼痛”,她曾經特別熟悉的東西。

女孩麵前的草木一陣窸窣,蓬發的蒼翠裏鑽出一個人影來。

女孩怔怔地仰起頭去,茫然地看著來人。對方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笑出了一口黃兮兮的牙齒:

“——撿到寶了,還真是個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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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他在……說什麽?

我是傻的……我是……我是誰?

女孩朝黃牙身後看過去,正好撞上了一雙雙驚恐的眼睛。這些都是山民打扮的女人,被堵著嘴、綁著手,像是牲畜一樣地用粗繩連成一串,顫顫巍巍地跟在黃牙身後。

“看到沒有?這才是俏,你們一個個的那叫什麽德行?路上的母狗都比你們水靈,你們家裏的男人也好意思賣這麽貴?操……”黃牙扭頭衝那串女人吐了口濃痰,又回過頭來,手指興奮地搓了搓,去掐女孩的臉,“既然是路邊沒人要的傻子,那就是我的了——”

刷!

女孩出手的速度如雷如電,直接從黃牙大腿上的箭筒裏抽出了一支箭矢——她反手猝然發力,箭矢貫穿了黃牙探出來的髒手,直接釘在了身側的山壁上!

黃牙的眼睛劇烈地收縮成一點,嘶聲慘叫著跪倒在了地上。這回輪到女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空洞麻木的眼睛裏垂來森寒刺骨的視線:

“——別.碰.我。”

黃牙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她的眼神凍住了,嘩嘩上竄的冰碴子一路頂到喉口,他突然想嘔、想吐、想哭,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軟、發抖、發冷——

怎麽……怎麽回事?

她是誰?這個髒得連乞丐都不如、坐在石頭上一動不動的傻子,到底是誰?

“你是誰?”女孩的聲音清脆又纖細,語氣卻沒有半點起伏,“為什麽要拿這個……箭,對,用箭射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指了指自己,“這裏又是哪裏?我醒過來……就坐在這裏了。也沒人理我,沒人找我說話。”

黃牙耳朵裏嗡嗡嗡地響,喉舌都要被自己的胃液燒穿了,他攥著腰後插著的柴刀,咽下了一口發抖的唾沫:

……你有點出息!她能把你怎麽樣?你賣過那麽多女人,走夜路都不怕撞鬼,還怕一個路邊的傻子?

“誒……”女孩咬著右手食指,皺著眉頭認真地思考,一臉糾結地望向天,“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好機會!

黃牙抽出了腰後的柴刀,刀刃翻轉過刺目的天光,直直劈向她的麵門!

——讓你敢傷老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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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都沒看迫麵而來的刀刃,輕聲下令:

“散。”

——黃牙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柴刀冷硬的刀身像是一截脆弱不堪的香灰,被山間竄來的流風吹成了一抔煙霧。

偃、偃師?

原本釘住女孩的箭矢自行顫動了起來,倏地爆散成千點萬點的流螢。被箭矢擊穿的衣裳也在自行修複,抖下一顆顆早已凝固了的鮮血碎粒來。

女孩沒有再理會黃牙的意思,自顧自地從石頭上起身,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她裹過腳,畸形的腳掌找不穩重心,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

走了……該走了。

先……先順著大路走下去,走到人多的地方再問問看好了。

女孩咬著右手食指,終於打定了主意,——隨即又想起來身後的黃牙,回過頭來問:

“你剛剛,是要殺我嗎?”

黃牙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渾身都被冷汗澆得透濕:“不、不是……仙姑大人有大量……”

“好。”女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噢。”

她搖搖晃晃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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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牙胸膛緩緩起伏了一輪,手指哆哆嗦嗦地探向背後的弓:

他怎麽可能會輸給一個女人?隻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傻子,路上隨便一條野狗都比她更體麵,居然敢讓我在背後那串村姑麵前丟盡了麵子——

女孩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啊”地一聲站住了,頭也不回地一打響指:

“你在騙我,我發現了。”

原本飛浮在空中的粉塵聽令聚攏,重新砌成了兩把纖細的刀鋒,活像是女人們宛曼的手指,交叉著貫穿了黃牙的喉嚨!

泣血的刀尖吐露著冷淡而懾人的殺氣,旋轉、扭曲、伸展,一朵腥氣凜冽的花朵綻放在他的喉間,金屬的花瓣冷冷地映出烈烈的豔陽:

“規矩點,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