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宇從電梯上來直奔自助餐廳,大勇一幫人衝他喊著“206”,廖宇點點頭,他沒注意到自己又陰魂不散地走到了陰魂不散的賀佳期身邊。
佳期倒完飲料,一轉頭正對著廖宇的臉,雙眉頓時蹙了起來。廖宇也很意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佳期臉上的譏笑形成:“行——啊!”
廖宇聽出來她又要開始,全身都處於戒備狀態。
“您消費嗎就這兒吃?怎麽混進來的?”
廖宇繞開她往前走。
佳期心裏有火,總得有個人撒氣,她不依不饒地追著廖宇:“怎麽哪兒有便宜占哪兒就有你的身影啊?!沒女大款給你買單了,上這不用掏錢的地兒來了?”
廖宇大步流星,穿著高跟鞋的佳期為了跟上,踮著腳尖小碎步“噠噠噠”的響著,因為喝多了而重心不穩,一路搖搖晃晃,很是滑稽。她沒有看見萬征正從包間裏出來,臉色非常難看地注視著大庭廣眾之下追逐異性的她。
“哎我告訴你,這好吃,那邊兒那煮的那個,那個叫紅果茶,助消化。你多吃點。”
旁邊有人側目。廖宇受不了了,無可奈何地問:“咱倆很熟嗎?”
佳期指著廖宇,哈哈大笑:“很熟很熟啊?!你啊,天天見。”完全是一個女混子的無賴麵孔。
廖宇不理她,接著盛吃的東西,佳期還跟在一旁敲鑼邊兒:“喲,夠會吃的呀?這個很補,非常補。”
萬征不知是替她臉紅還是氣得血往上湧,他剛扭身想悄悄地回去,他的朋友也出來了,問:“哎萬征,幹嗎呢?”
佳期聽見了。
她怔怔看過去,與萬征的眼光接軌。萬征鄙視的眼神讓她知道這回又歇菜了,自己都不禁鄙視自己的無聊。可是,她轉眼看見萬征身邊有個女的,這讓她大受刺激。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尖利,朝著萬征一路打晃地走過去:“這兒什麽情況啊?這兒誰負責啊?”
小李美刀斜刺裏竄了出來,一臉自作聰明得意洋洋:“我忘了你包間號了,不過我就知道在這不要錢的地兒肯定能找著你,嘿嘿嘿果不其然,又在這兒調戲青少年哪?”
萬征轉身狂走,誰也甭想攔住他。旁邊那女的一看,連忙也跟著走。佳期尾隨著,高喊:“別走啊!上哪兒啊?人都在這兒呢,亂起來亂起來呀!”
萬征身邊的女性友人對瘋瘋癲癲的佳期十分看不過眼,她和萬征十幾年的朋友了,萬征又是那種在朋友麵前一貫得體、隻對最親近的人最粗暴的男人。她不客氣地問:“萬征,這女的誰呀?”
萬征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實話實說實在是不情願,他正想著,佳期走了上來,用醉鬼自認為控製得很好的落落大方親切地與這女的握手,自報家門:“我是他女朋友啊,我叫賀佳期。”酒精沒有讓她腦子大亂,隻是放大了她的那些小心眼兒,她裝出一臉抱歉,故作誠懇:“一直沒機會見,對不起啊,我平時也挺忙的。”
女性友人果然中計,慌慌張張甩掉她的手,一邊用求證的目光地看著萬征。萬征沒想到在他麵前從來唯唯諾諾的賀佳期居然還隱藏著這麽陰險的一麵,一種難以言狀的紅從發根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脖子。
“真的嗎萬征?她是你女朋友?”那女的露出了一臉嘲弄,這讓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覺得是爭風吃醋。佳期大張著嘴巴露出殷切的笑容等待著萬征肯定的回答,連看熱鬧的廖宇都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
美刀不甘人後地攪和進來:“噢是嗎?你男朋友?吹呢吧?你男朋友怎麽不跟你一塊兒啊?”
佳期很不高興地打斷美刀的挑釁:“真的!我們倆仨小時前還一塊兒吃飯呢,他做的飯,我洗的碗……”,她對著萬征的女性友人一臉認真地耐心解釋,“……做得挺好的……後來你給他打的電話吧?他跟我說了……沒事,都都都玩得高興點……”
她拍拍人家的手,然後湊到萬征身邊,試圖挽上萬征的胳膊。萬征一把甩掉她,佳期沒防備,一個趔趄,摔倒在廖宇的身上,廖宇條件反射地扶住她,又覺醒般地迅速撒開。他可不想裹亂,往後退了一大步,迅速地說:“不關我事。”
唯恐天下不亂的美刀要笑死了,他是個作家,他要追求人生的戲劇性,他的人生戲劇不起來的話,也要過眼癮看別人戲劇,他從不放過挑動群眾鬥群眾的機會:“仨小時前跟你一塊兒說明什麽問題呀?他現在很明顯沒跟你一塊兒啊。而且好象一點兒也不想跟你一塊兒。”
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萬征身邊的女子也嫌寒磣了,扯扯他衣角,說:“咱們走吧。”
“誰這兒起哄呢?我們家事兒關你屁事呀?”這聲音既幹脆又動聽,但話可真不是什麽好話。佳音怒不可遏地從人堆兒裏衝了出來。
佳期看到妹妹挺身而出,也有了還擊的精神:“是啊,我們兩口子的事,你在裏邊瞎摻和什麽?你算幹嗎地呀?”
其實這話明顯是衝美刀來的,可美刀不願意得罪佳音,他左右顧盼,要把這兩句罵轉嫁出去,他的目光落到那女的身上,衝她作出莫名其妙的樣子:“是說我嗎?好象不是吧?”
廖宇對美刀的表現十分驚愕,他到北京來以後,還沒親曆過這種純粹的吵架場麵。那女的被美刀一拱火,果然急了:“你們說誰呢?”
萬征氣得直哆嗦,一字一頓地叫著佳期的名字:“賀——佳——期!你怎麽那麽不嫌寒磣呀?”
這話使佳期頓時目光煥散,低頭死死地盯著鞋。但佳音不怕他,勇猛地頂了上來:“你說誰呢?”
美刀不想沒熱鬧看,擺出一付主持公道的樣子對萬征說:“哎哥們,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要真是,你別就這麽把她擱這兒啊。”
萬征並不搭理不相幹的人,隻對佳期激動地揮著手:“你看你像什麽樣子啊?你要丟人現眼,別拉上我,我跟你一點關係沒有!”
賀佳音毫不示弱,問出有明顯答案的問題:“你是男的嗎?你是嗎?”
幾個人的大叫大嚷終於驚動了保安:“怎麽了怎麽了?”站在一旁的廖宇連忙解圍:“沒事沒事,喝多了。這就走。”佳音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一邊指著他一邊想。廖宇很不好意思地迅速做出一個扛機器攝影的動作,佳音想起來了,高興地笑:“你呀。”
美刀有點著慌:“誰呀?”
佳音對美刀剛才的表現耿耿於懷,板起臉說:“管著嗎?我朋友。”
美刀不信:“別逗了,剛才你姐追你朋友半天了,這兒好幾百人都看見了——你朋友?”
廖宇連忙搖手,結巴起來:“沒沒沒沒沒有,你姐……是是我同事。”
萬征努力克製著說:“賀佳期你喝多了,回去吧。”他一邊還要好言安撫身邊的女伴:“對不起呀,她喝多了。她真不是衝你來的。”
那女的一看萬征還真是跟佳期有關係的,嘖嘖連聲:“萬征,你怎麽有這種素質的朋友啊?真讓我意外。”
佳音又不幹了:“我就聽不得有人動不動提素質。阿姨!您這歲數,趕上素質教育了嗎?”
萬征的女伴氣得半死,對這種仗著年輕犯混的小孩一點轍沒有。萬征知道跟佳音耍嘴皮子隻會自取其辱,他拉著女伴要走,佳音不幹:“喂,萬征,你得送我姐回去。”
佳期連忙說:“不急,都再玩會兒,”她還幫保安疏散呢,指著周圍的人說:“散了吧散了吧。”
萬征停住了疾走的腳步,慢慢地轉回身。那種慢裏醞釀著爆發,美刀看出不妙,連忙打圓場:“我送我送。”
佳音看不出事,她也懶得費那腦子看出事來:“沒你事。”
萬征太陽穴和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爆,他的聲音突然提高數倍:“我不——送!怎麽著啊?!能怎麽著啊?”又自問自答:“愛怎麽著怎麽著!”
廖宇覺得氣急敗壞的萬征有種滑稽相,他大概把這件事看明白了,他想起一句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他覺得有點解氣。可是轉臉,他看見賀佳期因為醉酒而略顯浮腫的臉。那張臉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廖宇的母親患有嚴重的酒依賴綜合症。他的意識在瞬間恍惚了一下。
佳期努力恢複正常人的平靜,默默地扭身準備回包間,但她沒把握是往哪邊走,走了兩步,又茫然地站在原地左右顧盼。然後,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守禮是從廖宇身邊擠過去的,他顧不上搭理尊敬稱呼他的廖宇,直接走到佳期身邊,摟住她的肩膀,大臉幾乎粘在她臉上:“怎麽樣佳期?怎麽樣?”
佳期十分意外,她不能相信事情真的是亂成一鍋粥了,誰說沒有最壞,不是給她遇見了,她哈哈地笑了起來。
美刀興奮得渾身一激靈,沒想到賀佳期這麽能混,身邊兒男的還挺多。廖宇在此時也忘了自己所鄙夷的賀佳期的奴顏婢膝,下意識地馬仔般緊跟在守禮身後。而萬征是見過守禮的,看見守禮這麽親切嗬護,自己的女朋友賀佳期居然站在那裏笑嘻嘻,頓時占了理,他低聲衝佳期說:“賀佳期,你牛逼。”
憤然離去。
佳期問:“怎麽都這麽沒創意啊?”
守禮不知道她在問誰:“什麽?”
佳期衝著旁邊的人大聲嚷嚷,憤怒地揮舞著細瘦的胳膊:“你們就沒別地兒可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