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龍鞭橫空而來,打掉了匕首,眾人隻感覺到眼前一晃,疾風刮過,全身都是雪花的啟釋瞬間出現在他們眼前,半跪在祈福殿的神壇之上,把弦月抱起來。

“放下她!儀式還沒有完成!”修士們驚呼。

啟釋冷笑,盯著那個大神官說:“為什麽要用匕首行刺弦月?”

大神官蒼老的聲音說:“這是儀式重要的部分,先死而後生,申王陛下不必大驚小怪。”

啟釋盯著那個大神官,再瞟了一眼薑容,他驚慌失措地低下頭。

“我不信!”他怒道,一手抱住弦月,一隻手輕輕抖動禦龍鞭,“讓開,我要帶她走!”

“她走了就會死。”大神官說。

啟釋稍微抬手,都沒有看清楚他怎麽出手的,鞭子已經響亮地打在了那位大神官的臉上,他頭上的白色鬥篷帽子被劈開,臉頰還有一道血痕,但是很快愈合了。

這個大神官不是別人,正是前京王仁慶。

“嗬嗬,仁慶啊,假仁假義,讓手下的術士帶公主回朝,為的就是立她為王,然後弑王,以此取得她元神的力量,對吧!”

在場的修士紛紛脫下長袍打出了手印,他們全部都是全副武裝的術士,看見大神官是仁慶本人一點都不意外,紛紛做出了準備攻擊的形態。

“你難道不想殺了弦月嗎?”仁慶冷冷地說,“殺了她,你就可以獲得光之力,你身上的神力又多了一種。”

弦月緊閉著眼睛,但是睫毛濕潤,似有淚痕。

她聽得見發生的一切,隻是不願意睜開眼睛,不願意相信。

她的父王千裏迢迢接她回來,原來隻是為了殺她。他讓她當王,並不是因為重視她,信任她,而是隻有殺了當王的她,才能吞噬她的元神,得到她身上的力量,這就是東土殘卷裏的秘密,現在是所有皇族都知道的秘密。

仁慶雖然當了多年的京王,但是身上的光之力,走的是“生道”,和容瑜一樣,隻有療愈之力。弦月身上是淩厲的破滅之道,正是他缺乏的。

北國邊境雖不是直接與妖界毗鄰,但是一旦妖界東擴,北境的海妖也一定會群起而亂,在當前這個曆史時代,最需要的就是弦月這種破滅之道才能守護住北境的安全。

但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就要弑殺自己的女兒,實在是匪夷所思。

難道因為她不夠高貴嗎?

因為她還是不符合自己的理想?

所有的記憶紛至遝來,弦月想起聞昊以前對她說的:“你父親若是需要你,早就過來找你了。”

你回北國,還不如留在優國更加愜意呢,留在我身邊吧……

“都說你宅心仁厚,本名叫仁慶,可是沒想到你如此心狠手辣,連自己女兒都不放過。”啟釋冷笑。

仁慶平靜地看著他,臉上的傷痕已經看不到了。他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光之力本身就有療愈的一麵,他修行的是生道,但是對自己女兒下的卻是殺手,實在是反差。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啟釋盯著薑容。

自從仁慶現身之後,薑容一直低著頭,一直沒有抬頭看他們,他澀聲說:“我效忠於京王仁慶,而且,陛下他有苦衷,他做的事情,有他的道理。”

仁慶坦然地看著啟釋,他也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但是他頭發花白,麵容蒼老。他平靜地說:“啟釋,我並不是為了奪取弦月的力量而殺了她,我是為了東土。”

“笑話。”啟釋嗤之以鼻。

“弦月她如果活著,東土就會被妖界吞噬,她就是引導一切破滅的力量。在很多年以前,你的父親就已經把東土殘卷的秘密告訴了我,他告訴我我生的女兒,將來會引導東土走向破滅。”

“殘卷的文字語焉不詳,怎可從字麵意義理解!”啟釋諷刺道。

“是,我起初也不能理解,所以我隻是將她放逐,希望她遠離皇族生活,越遠越好。所以她離開京國這麽多年,我沒有去找她。後來知道她被雷王父子軟禁,我心裏也覺得,若是這樣,可能是最好的結局。”

被分離元神,封印記憶,軟禁在那一方庭院中,僅僅成為皇族的禁臠,這個算是最好的結局?

弦月的手指微微蜷起,縮成一個拳頭。

但是在場的人注意裏目前都不在她身上,大家都在聽仁慶繼續說下去。

啟釋已經無話可說,一直在冷笑。

“我其實知道弦鬆不是我的兒子,是你父親的。他當年與商後私會的時候,被弦月撞見,所以商後會記恨她,迫不及待趕她離開京國,我也遂了她的意。並不是我多麽寵愛這個女人,也並不是因為她生了一個皇子,那個皇子生下來就是藍瞳,雖然她把接生婆買通,後來還滅口了,我是知道的。她找術士對嬰兒下了幻術,讓周圍人看起來他的眼睛與常人無異,後來還一直用絲帶蒙住眼睛,這些把戲,如何能哄騙得了我?我可是精通療愈之術的皇族,和以前的容瑜不相上下。”

“你早就知道弦鬆是商後和我父王私通生下的孩子,竟然還能忍受這麽多年,真是厲害。”啟釋諷刺。

暴風雪來了,狂風呼嘯,雪花亂飛。

大神廟的門被幾個修士合力關上。剛才申王闖入,撞壞了門上的鎖,此時關起來有些困難。

山下的路已經被封鎖,沒有人能上來了。

他們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看了一下山下遠處的大殿,那個地方現在已經不是重點了。

他們當然知道那裏發生過廝殺,但是不重要,重要的人目前都在神廟。

商後看著刀從自己的胸口刺入,血一滴一滴落在冰凍過的地毯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平頭的術士冷漠地看著自己。

“你竟敢……”她呻吟。

周圍沒有人上前,沒有人。

所有人都後退,退出了大殿。

商後似乎有一點明白了,為什麽在這麽多人進攻的時候,這位青年傷痕累累,卻沒有斃命。

隻有這個舍身護住弦月的狐妖,她才是弦月身邊真正忠心耿耿的人。不管是這個青年,還是薑容,他們效忠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仁慶!

她突然失聲笑了出來:這麽多年,因為和啟無病有過一段情,她一直以為自己愧對仁慶,所以對仁慶自成親之後冷淡而客套的態度都是忍耐著。她一直以為,仁慶內心深處愛的是弦月的母親,而她內心深處愛的是啟無病,但是這些都沒關係,她永遠是京國的王後,而他是京國的王。這是他們內心的共識,隻要守住自己的身份,底線都還在。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仁慶早就計劃了一切。

他早就計劃讓弦月殺死弦鬆。

一切都是他的棋子。

這個年長自己許多的男人,她以為一直都是懦弱隱忍的男人,原來有這樣凶狠決絕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