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秘密
46、出櫃
淩立冬把弟弟按門框上,用腳踢上書房門,臉色陰沉地看著他，“到底怎麽回事兒？”怎麽短短幾天沒見麵，他世界就變得這麽狗血傾盆,他從小看著長大寶貝弟弟居然要給他們領回來一個……男朋友？！
尼瑪，這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淩冬至被他捏著脖子,十分不舒服，但是又不敢掙紮,隻好蔫巴巴地用爪子老哥胸口戳一下，再戳一下,想讓他自己明白過來他這姿勢讓他弟弟很難受,“沒怎麽回事兒,不都好好麽。”
“好你妹！”淩立冬火了，“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你喜歡男？”
淩冬至被他吼一愣，臉上立刻浮現出委屈神色，“我以前也不知道啊。”才怪。
淩立冬火氣立馬就消下去了，隨之而起是另外一種憤怒，“怎麽回事兒？你是被那男……誘／拐？”
這是什麽神展開，還誘／拐……誘／拐你妹啊……
“不是。”淩冬至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你沒覺得我找個男也挺好麽，這樣也沒人跟嫂子比美了，她心情一舒坦，你日子也就舒坦……”
淩立冬剛剛消下去火氣又嗖嗖冒了上來，“你給老子好好說話！”
“好吧，好吧，”淩冬至舉手投降，可憐巴巴地戳了戳他捏著自己脖子那隻手，“你能鬆開不，我透不過氣來。”
淩立冬被他氣得沒辦法，隻能先鬆開拳頭。
淩冬至知道拿什麽招數對付淩立冬有效，但他現不想那麽做。他不想讓淩立冬覺得是自己做了什麽“錯事”，然後耍心眼妄圖他那裏蒙混過關。感情事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麽隨意事情，從來都不是。
“哥，”淩冬至挺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我不是玩。”
淩立冬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淩冬至固執地等著他反應，“我說我不是玩。”
淩立冬混亂了，“你真想找個男過日子？”
“過日子麽，”淩冬至抓抓頭發，“我還沒想那麽長遠，不過我不是玩。”
淩立冬扶額。他覺得自己有點兒明白弟弟意思了，但心中反而困惑甚，“為什麽是個男人？”後半句話他沒說，怎麽就不能是女人呢？女人不好嗎？可以照顧家，以後還會有調皮可愛孩子，而且還不用顧慮周圍人指指點點？
淩冬至想了想，“男人女人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特別意義。”如果他遇到是一個合得來女人，說不定就選了女人了。當然他並不覺得自己是所謂雙性戀，男女皆可。不是那樣。他隻是覺得他感情裏性別並不是一個值得考量依據。
淩立冬卻覺得這句話十分費解。這就是普通人和藝術家區別嗎？思維想法完全不同一個維度上。
淩冬至不指望幾句話就能讓淩立冬完全理解自己選擇，但他知道淩立冬顧慮，知道他擔心什麽，“哥，你放心吧，我是很清醒，沒有想著拿什麽奇花樣玩一玩，也沒有上了誰當。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一個會顧家人，也沒有耐心跟女人孩子打交道。莊洲那人不錯，我不覺得有哪個女人比他適合我。”
淩立冬沉默了。事實上他一直覺得自己弟弟很不成熟，從心性上講，他十四歲跟十八歲幾乎沒有區別，十八歲跟二十歲也幾乎沒有區別，始終活自己小世界裏，自我甚至有些自私。他既不會掩飾自己性格上缺陷，也不怎麽通曉人情世故，淩立冬完全想象不出讓他去哄女孩子會是一種什麽樣情形。而那些嬌滴滴女孩子也確實很難跟這樣男人合得來，她們需要被照顧，被嗬護。而淩冬至本身就是一個需要嗬護，甚至是需要別人去遷就人。
淩立冬忽然就有點兒明白了，他這個弟弟其實不是沒長大，隻是沒有按照他期望長大罷了。他長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他自己滿意樣子。重要是，無論他現樣子別人是否滿意，他自己完全不意。
淩立冬心裏有種微妙挫敗感。
淩冬至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哥，別拿什麽公式往我身上套。什麽叫成功人生完美人生？如果別人眼光比自己幸福還要重要，如果娶妻生子都是娶給別人看，那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淩立冬拍開他爪子，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說不過你。”
淩冬至笑著搭住他肩膀，“不是說不過，而是你從小就習慣了讓著我。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過日子。”
淩立冬心裏很不舒服，又不知道通過什麽方式來表達這種不舒服，“給老子滾遠點兒，誰習慣讓著你了。”
淩冬至知道他心裏不爽，厚著臉皮扒他身上，“哥，我答應爸了，如果莊家有人給我臉色看，我就跟他分。我不是會委屈自己人。”
淩立冬臉色稍稍有些緩和，“爸是這麽說？”
淩冬至老老實實點頭。
淩立冬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本來打算跟老爹站一條戰線上堅決抵製，沒想到老爹臨陣倒戈，把他自己晾戰場上了。
淩冬至見他神色緩和，開始不露痕跡地拍馬屁，“爸親口說，家裏已經有了哥哥你挑大梁，所以對我就沒有什麽指望了。我愛咋地就咋地，反正有個好哥哥已經把爸媽希望全部都實現了。”
淩立冬才不吃這一套，抬腳就踹了過來，“滾你媽。”
書房門被推開一條縫，淩媽探頭進來剛好聽見這一句，順手就淩立冬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滾誰媽？他媽不是你媽？熊孩子怎麽說話呢？”
淩冬至捂嘴偷樂。
“媽，你搗什麽亂呢，”淩立冬煩一比那啥，“我這兒話還沒說完呢。”
淩媽沒理他，轉頭對淩冬至說：“廚房裏沒有料酒了，你拿上錢包到小區對麵那個超市給我買瓶料酒去。順便問問你嫂子，還有什麽要帶。”
淩冬至知道他媽這是給他解圍來了，衝著他哥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淩立冬不怎麽高興地看著淩媽，“我還沒說完呢，你又把他放走了。就你一直慣著他。”
“就你廢話多。”淩媽不樂意了，“你爸都沒說這麽多。你要是實看不習慣，就趕緊讓韓敏再給寶寶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唄。”
淩立冬無奈，“這都那兒跟那兒啊。”
“我就說你是死腦筋。”淩媽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就冬至那個性格，他自己拿定主意事兒，就算你說出天花來，他能聽你嗎？！”
淩立冬挫敗地看著他娘，“那就這麽看著他走歪路？”
淩媽歎了口氣，“什麽叫正路，什麽叫歪路？我和你爸一把年紀了，不求別，隻要家宅平安，你們做小輩都好，我們就滿足了。再說你弟弟從小到大，除了這件事不如咱們意，還讓咱們操過什麽心了？立冬，人無完人。”
淩立冬不吭聲了。
“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隻是一時氣不過，生怕他被人欺負。但是你想想，這人生世，誰還能事事如意？”淩媽拉著兒子往外走，“去廚房給小敏幫幫忙，別自己瞎琢磨了，等他真吃了虧你再去替他出氣好了。再說了，就算吃虧那也是他自己選，怨不著別人。”
淩立冬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韓敏看見他，抿嘴一樂，“我說你還不聽。這有什麽啊，男女，有什麽重要。他高興不就得了？”
淩立冬煩了，“跟你說不明白。”
韓敏撇嘴，“你從小就愛吃茴香，冬至一口都不吃。”
淩冬至怔了一下。
“這其實就是一回事兒。”韓敏拿胳膊肘子碰碰他，“乖，自己好好想想。”
小區斜對麵有個大型超市，沒多遠，淩冬至幹脆走著過去。再說他今天心情實太好，忍不住就想要走走路。深冬時節，樹上葉子都掉光了，淩冬至硬是從光禿禿樹杈上看出了幾分季節特色肅殺之美。
淩冬至知道這叫“出櫃”，雖然之前他也沒想刻意地瞞著誰眼睛，但如今家人麵前全無負擔，他仍覺得一身輕鬆。不知道出櫃這個詞是誰發明，實是貼切。從直不起腰身又見不得光地方走出來，這是何等暢淋漓感覺？！
淩冬至簡直控製不住自己臉上肌肉，嘴角越咧越大。他知道自己樣子特別傻，因為銀台排隊付賬時候，好多人都偷偷看他，但他就是忍不住。從超市出來時候，後麵幾級台階他甚至是跳著下來。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就是這麽回事兒吧。
他先是聽見路人驚呼聲，回頭看時，雪亮燈光已經直直刺了過來。周圍太暗，汽車大燈又太亮，強烈明暗對比令他一瞬間什麽也看不清楚。
車是衝著自己開過來，這個意識令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本／能地朝著人行道方向奔跑，然而那輛車速度太，眨眼功夫就衝到了他麵前。淩冬至用力向旁邊一撲，車身緊緊擦著他半邊身體飛馳而過。
淩冬至一頭撞了馬路牙子上，劇烈震動令他意識模糊，視網膜上隻留下了汽車尾燈劃出兩道刺眼亮線。
眼前景物漸漸模糊，連嘈雜聲都漸行漸遠，意識消失之前，他模模糊糊覺得自己這是做了一場真實可怕噩夢，他其實還家裏，隻是身體還沒有醒過來。他聞到了淩媽做菜味道，就極近極近地方。
熟悉又溫暖。
他不知道自己手裏還緊緊攥著購物袋提手。購物袋裏玻璃瓶已經碎裂開來，淩媽愛用料酒撒了一地。深冬夜色裏看去，仿佛一灘觸目驚心血漬。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貼出來我不會挨磚頭吧，膽戰心驚地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