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西安
淩立冬從陽台上一探頭就看見淩冬至的車正停在路邊,淩冬至穿著一件輕便保暖的羽絨服,腳下蹬著一雙適合野外行走的厚底靴,正懶懶散散地靠在車門上擺弄手機。淩立冬掃了一眼他那車的後座，果然堆著一堆東西,他心裏立刻就咯噔一聲，知道這死小子又打算往外跑了。
淩立冬跟韓敏打了個招呼,披上衣服往樓下走,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把櫥櫃最上方的一個裝食品的包包取了出來,一起拎著下去了。
淩冬至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衝他一樂，“你今年放假比去年早。”
淩立冬沒好氣地說：“我自己的廠子還不能說了算,那老子還混個屁啊。”他上下打量打量他，“這是又要往哪兒跑？”
淩冬至的視線掃向他手裏的包,“這什麽啊？”
淩立冬扔進他懷裏，“巧克力、牛肉幹還有一些糖果。”家裏的東西淩冬至能用到的不多，這些東西倒是可以給他帶著。
淩冬至打開看了看，隨手扔到副駕駛座上。
淩立冬雙手插在夾克的口袋裏，抬頭看了看天，輕聲歎了口氣，“不是說好了今年不出去了？你不知道媽前些天買年貨的時候多高興。寶寶也說，今年要看你給他放煙花呢。”
淩冬至低下頭，手裏翻來覆去地擺弄著手機。
淩立冬拿他這副樣子真沒辦法，伸手揉揉他的腦袋，“打算去哪兒？”
“沒想好。”淩冬至沉默了一下，雙手無意識地在車門上拍了拍，“你好好跟爸媽說說唄。”
淩立冬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個爆栗，“給你收拾爛攤子都收拾了二十來年了，你什麽時候才讓我省心呢。”
淩冬至沒躲開，捂著腦門笑得嘴角抽搐，“哥，這一招你玩了二十來年了，都還沒玩膩呢。更別說我了。”
淩立冬看了看他，很突然地問了句，“你跟莊洲吵架了？”
淩冬至頓時一驚，“臥槽，這也能看出來？！”
淩立冬，“……”
淩冬至揉了揉臉，佯裝出一幅黯然的神色，“哥，我得找個地方去治療情傷，所以不能陪你兒子放煙花了。”
淩立冬開始挽袖子，“治個屁的情傷，老子替你好好扁他一頓，你什麽傷都治好了。那混蛋玩意兒這會兒在哪兒呢？”
淩冬至連忙拉住他，“哎呀，怎麽動不動就來野蠻人這一套呢。再說你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一抬頭瞟見淩立冬眼神不對，連忙改口，“哥，我是說……哎呀，事情是這個樣子的，他哥，就是上海那個，跑來跟我唧唧歪歪，我一生氣，就把他給踹了。”
淩立冬微微一怔，隨即怒了，“他不是去上海找他們攤牌去了？！”
淩冬至歎了口氣，“他哥那個人厲害，莊二對他又沒防備，肯定是被他給誑了。”停頓了一下又說：“他爸媽這兩天也要過來了。莊洲還說要跟他們攤牌……”
淩立冬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但是直覺淩冬至對這樣紛亂的局麵感到心煩意亂。
果然淩冬至皺了皺眉，低聲嘟囔了一句，“煩得很。”
淩立冬忽然有點兒同情他這個情商不高的弟弟。這人獨來獨往習慣了，身邊冷不丁多出這麽多需要去麵對的人際關係，而且還有莊二他哥哥這種不友好的類型，應該會覺得壓力空前的大吧。
“他爸媽什麽態度？”
淩冬至搖搖頭，“沒問。不過看他哥那個德性，我才不想呆在這兒抻著脖子挨刀呢。莊洲有本事就去自己搏吧，等他把家裏人都擺平了再說。當然，這也是一個給他的機會。他要是覺得累得慌，受不了，要聽家裏人的意見娶妻生子什麽的，那就當我們倆分了。我也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淩立冬微微驚了一下，“你當真這麽想？”
淩冬至點點頭，眉眼之間流露出幾分倦意來，“哥，我不想一天到晚折騰這些破事兒。累。有沒有伴兒對我來說，不是特別重要的事兒。沒選這種生活方式，還會有另外一種，我並不是非得這麽過，也不是非得是這個人不可。”淩冬至說到這裏，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他覺得自己很像一隻貓或者一條狗，流浪在世間，或許偶爾會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對某個同類動心動／情，然而漫長的一生還是要靠他自己獨自走過。甚至，他從來沒有真心地期待過會有人不離不棄地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淩立冬不解，“那你幹嘛還為了他跟爸媽玩出櫃？”
淩冬至想了想，“我那時候以為我是為了他出櫃。現在想想，似乎他隻是一個契機，我想做的事隻是出櫃，不想再瞞著你們，想讓你們知道我的秘密。就這樣。”
淩立冬立刻改變了立場，開始同情起莊洲來。攤上眼前這麽個沒心沒肺沒情商的貨，真要喜歡上了，那揍是活活的一出悲劇。
“你告訴莊洲了嗎？”
淩冬至搖搖頭，“他還在上海呢。我不想見他。如果他來問你，你什麽都別說。”他看看淩立冬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哥，你不知道，他哥就這麽大搖大擺地找上門來，說話還那麽不客氣……我心裏不好受。我不想見他。”
淩立冬心頭一軟，隨即怒火中燒，“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他要是來問我就讓他滾回去問他自己哥哥。”
“而且咱爸媽答應的太痛快了，”淩冬至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兒似的，固執地看著他說：“我心裏不平衡。”
淩立冬揉揉他的腦袋，“我也不平衡。讓他自己家裏鬧去，鬧夠了再說。敢到咱家唧唧歪歪，老子一腳踹死他。”
淩冬至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淩立冬歎了口氣，“到一個新地方記得給我來電話。”
淩冬至重重點頭，撲過去擁抱了一下淩立冬，轉身上車。
淩立冬不放心地囑咐他，“別往太偏的地方去！”
淩冬至從車窗裏伸出手擺了擺，一溜煙地開走了，最後那句囑咐也不知他聽到了沒有。
淩立冬目送車子離開，捏了捏拳頭，轉過身一拳砸在路邊的梧桐樹上。
淩冬至漫無目的地出了城，先去附近的一個溫泉度假村住了兩天。這裏春秋兩季遊客最多，這會兒倒是沒幾個客人，清靜得很。淩冬至住在這裏泡溫泉、睡懶覺，還抽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爬遍了整個山頭，沿途還畫了幾副速寫。兩天之後，度假村的大廚也放假回家去了，留下來的值班的二廚手藝一般般，淩冬至頓時就沒有了繼續住下去的興致。
結賬走人，繼續向西。淩冬至當天晚上投宿在一個叫北坡的小鎮上。鎮子很小，隻有兩家旅館，最有名的飯店叫“四季香”，是緊挨著馬路的一個不到三十平方的黑乎乎的店麵。門口還停了好幾輛貨運車。淩冬至走到門口又打了退堂鼓，轉身回旅館自己燒開水泡方便麵對付了一頓晚餐。
轉天繼續上路，走走停停，第三天的傍晚到達西安。
這個地方他來過好幾次，也帶學生來過，可謂是輕車熟路，連什麽時間段去美食一條街吃賈三家的灌湯包子不用排隊等座他都知道。顛簸了幾天，淩冬至也覺得有些累了，先給自己安排了落腳的地方，然後喂飽肚子，早早就上床睡覺去了。
兵馬俑博物館、驪山風景區這些地方他都去過，不過既然來了，還是要再看看的。現在正好是冬天，又快過年了，遊客要比他前幾次來的時候都少。他可以從容地從一個景點晃**到另外一個景點，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掏出速寫本慢條斯理地畫一會兒。
西北這地方光照強烈，不刮風的時候感覺是十分暖和的。有時候淩冬至也會在咖啡館裏消磨掉一個下午，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整理一路過來拍的照片或者畫幾張速寫，手邊一壺熱咖啡，幾塊餅幹或者一個破開的石榴。
臨潼產石榴，不但個頭飽滿，而且汁水豐富，比別處都更香甜。淩冬至來了興致一口氣買了兩大箱給家裏快遞回去。這東西也算是個地方特產，除了自己家吃，爸媽還可以拿去送人。淩冬至沒想到的是，快遞居然很給力，正好在除夕那天下午給送到了。淩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淩冬至自己都覺得意外，他還以為至少要到大年初三、初四才能到呢。
“好多年沒吃過這麽好的石榴了，”淩媽的語氣很感慨，“小時候村子裏多得是，從來不把這個當好東西。離開家了吧，想的不行偏偏還吃不到。多虧了我的乖兒子。”
淩冬至哭笑不得，“不就幾個石榴麽。你看你還抒情上了，喜歡的話，等我回來的時候再給你帶兩箱。”
“你不懂。”淩媽繼續感慨，“人老了都思鄉。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再回去看看……哎，冬至，你還在西安嗎？”
“在啊，怎麽了？”淩冬至覺得特別意外，淩媽居然沒跟他計較他不在家過春節的罪狀，也不知是不是大石榴起了作用。所以這會兒無論淩媽說什麽，他的態度都配合的不得了。生怕她再想起這個茬兒跟他生氣。
淩媽說：“既然你都到西安了，幹脆替我回去看一眼。”
淩冬至莫名其妙，“看……哪兒啊？”
“當然是媽媽的老家啊。我都多少年沒回去過了……”淩媽語氣十分懷念，“是個小村子，在山裏。以前路不好走，現在也不知怎麽樣了。你的姨姥姥一家還在，買點兒東西替我去看看他們。咱家老宅也得收拾收拾，還有……記得給你姥姥姥爺上香……”
淩冬至聽她的語氣都快要哭出來了似的，立刻滿口答應，“我一定替你辦的漂漂亮亮的。你兒子辦事，你一百個放心。”
淩媽破涕為笑，“等下我把地址發到你的手機上。記得多拍幾張照片回來給我看。”
淩冬至拍胸脯跟她打包票，“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冬至也需要時間和契機去成長，去發現生命中有值得去爭取去守護的東西～
說實話，昨天那章更上去，我都沒敢看大家的留言。我不想讓大家質疑冬至為什麽對感情那麽不堅定？事實上，我心目中的冬至就是這個樣子的人，他有點兒小驕傲，也有點兒小自私，他不會委曲求全。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時間去領悟生命中那些值得去爭取的東西～
而莊洲，他也需要這樣一個機會，來認清楚對於他來說什麽最重要～
感謝大家的留言，你們的態度也同樣治愈了我～
另外，感謝姑娘們投的地雷，謝謝大家的支持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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