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宗主閣最高層“哥,你是不是早在嘉陵關時就已經……”望著西下的殘陽,小舞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確定的問題。

唐三沒有做聲隻是看著殘陽,算是默認了。

“當時你為什麽不說啊!

如果你當時說出來的話,也許你現在就不會…”唐三終於開口打斷了她:“你還記得嘉陵關血戰前我對你的承諾嗎?”

小舞低頭回憶著,但卻毫無收獲。

唐三輕撫著小舞那對可愛的兔耳:“我說過:’我會給你這世界上最隆重的婚禮。’

”經過唐三的提醒,小舞終於記了起來。

“難道就因為這一句話嗎?

為了這麽一句話,你就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如果哥死了,小舞又怎會獨活?”

小舞憤怒的斥責道。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完美的婚禮,隻是沒想到,這反而給你帶來了痛苦。

也許還是我太膚淺了吧!”

唐三頓了頓。

“今天已經是我們第九十三天看日出日落了。

看來我無法履行六歲時給你的承諾了,小舞你會恨我嗎?”

小舞一把抱住唐三:“不會的!

哥最疼小舞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小舞還需要哥來保護呢!

而且,如果哥死了,小舞一定會跟著你一起走的,到時候請等著小舞!”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小舞的目光變得愈加堅毅。

“不!

小舞,我希望你活下去,和他們一起修煉尋找神袛。

說不定我們史萊克八怪能夠在神界重逢呢!”

唐三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真的嗎!

哥會在神界等著我們嗎?”

小舞的目光充滿了驚喜之色。

“當然!

我的神魂並未受損,到時自然會飛升去神界啊!

小舞,你和戴老大他們可要努力啊,否則我在神界呆久了可是很寂寞的!”

唐三不知道自己的善意謊言能支持多久,但至少能讓自己心愛的小舞能夠在自己死後有一個支撐自己活下去的虛假的希望。

“小舞,請原諒我的自私吧!

我隻想讓你活下去!”

唐三心中暗歎道。

九寶琉璃宗,長老陵寢“榮榮,來看你們二老了!”

望著兩位封號鬥羅的墓碑,寧榮榮鼻子一陣發酸,抑製許久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現在,榮榮已經是九寶琉璃宗宗主,九寶琉璃宗在一個月的休養下,也在唐門禦堂和力堂的幫助下重建。

榮榮絕沒有辱沒原七寶琉璃宗的名號,現在的九寶琉璃宗仍然是上三宗之一。”

說到這,寧榮榮驕傲的笑了。

但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之前的笑意又被悲傷掩蓋。

“三哥也走了,為了救小舞,燃燒了自己的神魂,萬劫不複。

說到這裏寧榮榮哽咽了起來。

“他臨走時……

囑咐我……

讓我照顧小舞……

可是我感覺自己做不到,我甚至連……

自己都照顧不好……

現在的小舞堅強的可怕……

自從三哥走後……

就再沒有留下過一滴眼淚……

我很害怕!

我怕她想不開……

怕自己辜負了三哥。

我想勸她,但是自從那件事後,我甚至都不敢去看小舞的眼睛!

我到底該怎麽辦?”

此時的寧榮榮頹然的坐在地上。

“我現在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到三哥進去法陣前,轉身向我說的話:’輔助係魂師是一個隊伍的力量源泉。

榮榮,記住,保護好自己。’

”寧榮榮口中反複重複著唐三的話,目光中透出難言的苦澀。

“難道輔助係魂師真的就隻能是受保護的對象嗎?

難道輔助係魂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赴死,而自己連拚命的資格都沒有嗎?

當三哥把他的機括類暗器展現在我麵前時,我以為輔助係魂師終於有了自保能力,可以和自己的隊友共同進退了,但是三哥的犧牲卻提醒了我,在他們眼裏,我永遠都是他們拚死保護的對象。

同時受保護的不隻是我,我發現我們史萊克八怪在畢業之後,實際上就已經變成了三哥一個人的拚搏,他為我們涉險,犧牲,不隻是小舞,我感覺他在庇護著我們所有人。

漸漸地我們習以為常,我們把勝利歸於史萊克集體,但實際上,每一顆勝利的果實都塗滿了三哥一個人的心血。

直到昨天,我們親眼看著三哥燃燒自己的神魂,卻無能為力,無法阻止他的獻祭,也無法幫他分擔痛苦。

昨天,我們才徹底認識到了我們的無力脆弱,原來史萊克七怪的榮光其實隻屬三哥一人罷了。

三哥犧牲以後,我們六神無主,甚至連三哥最後的囑托都完成不了。

失去了三哥的我們,好像也失去了一切。

現在,小舞又成了史萊克七怪中唯一的神。

就像三哥一樣,小舞把心中的痛苦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她成了庇護史萊克的第二道屏障。

我很擔心,我怕我們會像失去三哥那樣失去小舞,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寧榮榮站起身擦拭著眼角的淚水,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好了!

今天就說到這吧!

明天就是三哥的葬禮了,我也要和小奧準備一下,我再不回去他該著急了。”

又向身前的兩座墓碑深鞠一躬。

“榮榮先走了,等事情處理妥當,榮榮一定會再來看望二老的!

也請劍爺爺和骨爺爺在天上保佑我早日完成九彩神女的傳承,我不想再活在小舞的背影下了,至少給我一次可以為同伴搏命的機會。”

“噔,噝,咚……”自從唐三離世,北閣中就開始響起這雜亂無章的音符。

小舞的十指尋著記憶笨拙地勾挑著“戀舞箏”的琴弦。

戀舞的箏還在,可是戀舞的人卻不在了。

那個在婚禮上答應她,教她彈奏的人食言了。

可她並不想責備他,她隻想盡快練好,給那個朝思暮想的他一個驚喜。

小舞的十指已經磨出了數個血泡,但她卻不以為然。

如瀑的長發披在她的後背,原本可愛俏皮的蠍子辮不見了,那把紫檀木梳就靜靜地躺在她的身邊。

她在等待,等待著那個為她梳頭的人,就像以前那樣,在落霞的餘暉下,兩人無言卻又相識相知。

小舞還在想象著,回憶著,可紫檀梳還是靜靜地躺在那裏,無人拿起,也無人再為她梳理她的秀發。

小舞看向自己的右手中指,那枚已經黯淡無光的戒指似乎在提醒著她,兩枚戒指的聯係早在那一刻就斷絕了。

小舞滿麵淒然,幽幽地歎了口氣,是的,她當然知道那個人回不來了,一切的等待不過徒勞。

可是她還是希望,那時,倒在她懷中的人,能夠再一次睜開雙眼,吻上她溫熱的唇。

唐三靜靜地坐在宗主閣的一個石階上,聆聽著由宗主閣內傳來的綿綿琴音。

那琴音衝擊著唐三的腦海,無數畫麵在腦海中縈繞著:“我會永遠的保護自己的妹妹,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要是有一天,有很多人想要殺我,那些人又是你打不過的,怎麽辦?”

“那就請他們先踏過我的屍體吧。”

/“小舞。

魂骨技能飛行,快走——”“哥,你真的好傻好傻,難道,你死了我還能獨活麽?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

小舞真的好希望能夠和你在一起生活,就像以前那樣。

可是,不行了。

我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然我會傷心的。”

/“哥你怎麽能…怎麽能就這麽拋下我?

哥。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啊!”

“哥。

你答應過的。

你答應過要娶我為妻你還說要給我一個最為宏大的婚禮。

你還沒有實現諾言。

你怎麽能死?

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醒過來吧。

不論讓我付出怎樣的代價隻要你肯醒過來。

我都願意。”

/“小舞,答應我!

好好活下去!

上一次你為我獻祭我無能為力,這一次就讓我來吧!

我會在天上為你祈福的!”

“小舞,原諒我,好嗎?”

唐三盡力的保持著理智,壓抑著自己的相思之情。

“你在這裏幹什麽?

怎麽不去訓練?”

唐三沒有理會戴沐白的詢問。

“這琴聲的主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怎樣的人?”

唐三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

戴沐白沉思片刻,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回答著:“她是一名守護唐門的剛毅的神級強者。

也是一位等待親夫的脆弱的無力嬌妻。

她可以為了同伴犧牲自己,但卻無法拯救心中的那個他。

三年了,她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永遠回不來的人。”

唐三沉默不語,靜靜地聆聽著這相思斷腸之聲,不過咫尺之距,卻好像生死之別,天涯之隔。

一顆淚珠劃過唐三的臉頰,隨風而落,打在那青石板上,激起一片淡淡的塵埃。

唐門,北閣“哥,你知道嗎?

小舞真的好想你!”

小舞從落日森林到返回唐門,一直都緊緊抱著唐三,訴說著自己的思念。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我在陰影中守望了你三年,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的!

小舞,謝謝你!”

小舞有些不解:“為什麽要感謝小舞?

小舞一直沒能幫上三哥,甚至還要三哥為自己犧牲。”

說著,淚水止不住的流淌而出。

唐三隻是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小舞,你知道嗎?

當我離開的時候,我最怕的,就是史萊克七怪會從此成為一片散沙,但是它沒有。

你做到了,你成為了新的靈魂,成為了史萊克七怪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實的盾。

三哥為你感到驕傲!”

“小舞不要成為史萊克七怪的靈魂!

小舞隻要三哥!

沒有了三哥,小舞就不再是小舞了!

小舞的堅強都是偽裝的!

哥,不要再扔下小舞一個人了!

我的堅強裝不了那麽久!”

小舞把自己積蓄了五年的淚,傾瀉在了這個她等了五年的胸膛上。

“小舞,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我已經沒有再離開你的勇氣了。”

唐三輕拍著小舞的後背。

相擁半晌,唐三動情地請求著!

:“小舞,能為我彈一曲嗎?”

小舞擦拭著淚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三哥,等著!

小舞這就彈!”

看著絕美的佳人,聆聽著悠揚的琴聲,唐三的心化了,看向小舞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些癡了。

那琴聲和自己婚禮上所彈分毫不差,還參雜著積蓄了五年的綿綿情思。

唐三默默地走到小舞的身後,用紫檀梳悉心梳理著那如瀑黑發。

五年的苦痛如冰消雪融,化作一滴晶瑩的淚珠,滑過小舞柔嫩的臉頰。

小舞幸福的笑著,她知道,自己五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那個令她相思斷腸的人終於回來了,她也終於可以變回那個在哥哥的懷中肆意撒嬌的妹妹了。

轉眼離落日森林一戰已半年有餘。

仲夏的風吹在身上,已有一絲燠熱。

天鬥城郊野,一處清河邊垂柳款擺、細燕輕剪。

戰事方止,人們在這美好的自然風光中,方可有片刻的氣定神閑。

河邊一方半掩半露的岩石上,一個身著粉色薄衫綠色羅裙的妙齡少女手拈野花斜坐其上,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足在水中輕勾緩**,玩得煞是開心。

河邊映著她的絕世姿容,端的是明豔異常。

遠處的漁夫一網收起,十數尾鮮魚在網中跳躍掙紮,陽光下閃出一片耀眼的銀光。

河邊遊樂的少男們看到少女的曼妙身姿,眼神有些癡了。

不知誰唱起了山腔野調:“野有蔓草,零露溥兮。

有一佳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其他少男聽此唱詞,也紛紛隨聲迎合。

少女見他們如此放肆,倒也不惱,隻是站起身來穿好鞋襪,突然一個縱身躍向河心,身子如柳絮般輕飄嫋娜地落向水麵。

眾人驚呼還未出口,但見那少女的左足猶如蜻蜓點水,在浮萍上一沾即起,又一個縱躍便已到了對岸,隨即身影沒入蒿草叢中,蹤跡皆無。

河邊的少年們張口結舌,猶如身處夢境,少女消失許久,他們還在拚命揉搓眼睛,以為是看到了一位飄然而去的仙女。

夏風溫熱,那熱烈甚至洋溢至少女臉上。

少女的步伐,如她內心一般輕快。

她想到剛才眾人驚豔的那一幕,心中抑製不住地得意,暗想:“回去後一定要跟三哥講講,不知道他會笑成什麽樣子呢?”

腦海中一浮現那個英俊雄健的身影,少女的腳步突然輕柔了下來,臉頰上掠過片片紅雲。

唐門北閣已被一簇簇的藍銀草所環繞,那少女輕快的步伐帶來微風陣陣。

藍銀草隨風起伏,向少女點頭致意。

少女輕移蓮步走至門前,剛要叩門,忽地眼珠轉了轉,躡手躡腳地潛行到窗前,忍住笑偷偷往裏瞧。

屋內陳設簡樸,卻收拾得異常幹淨。

緊靠裏牆的**盤坐著一個青年,周身環繞著的十一個魂環正彰顯著少年的不俗實力。

窗外的少女一皺眉,心中嘀咕:三哥啊三哥,你現在滿腦子就剩下修煉了,連小舞都要被遺忘了。

這麽想著,她心頭突然掠過一絲落寞之感,每回看見唐三修煉時的專注模樣,少女總感到有莫名的不安與愁緒哽在心頭。

她不能阻止唐三修煉,但在她的心底卻又十分矛盾地隱隱希望唐三不要繼續追求更高境界。

然而這一切,她說不出口,因為她知道,三哥拚命修煉是為了應對那遠沒有結束的戰爭,為了保護她,為了保護身邊的所有人。

她這一點兒女情懷和這些相比,無論如何都隻能埋在心底。

突然那青年右臂一動,手中多出一柄劍,身形未動,長劍卻向前方方斜削出去,手腕輕抖,隻聽「喀喀喀」三聲,聲未絕,劍已回。

隻見那青年凝神細看前方,表情肅穆,片刻後輕輕歎了口氣,神色甚是沮喪:“看來這修羅劍終究無法動用海神神力,這雙神合一遠沒有那麽簡單啊!”

少女心疼地看著唐三沮喪的神情,改變了主意,一個箭步推門而入,笑嘻嘻地叫著:“三哥!”

那青年看見她,神色也頓時舒展開來,笑道:“小舞,這麽高興,你又跑去哪裏玩了?”

小舞一扁嘴,略帶不滿地回應著:“沒有三哥陪著小舞,小舞怎麽會高興?

整日隻知道修煉,你都快變成一塊石頭了。

你呀!

如果不喜歡小舞,那就直說,趁早別理我!”

小舞衝著唐三吐著舌頭做著鬼臉。

唐三隻笑不語。

這個小丫頭伶牙俐齒,與她鬥嘴隻能是自討苦吃。

小舞跳上床,仔細感受著唐三魂力波動的微妙變化,但感那波動樸實無奇,卻又渾厚非常,生生不息,她高興地叫道:三哥,你的魂力又有長進了!”

唐三的臉上卻全無喜色,搖頭傾訴著自己的擔憂:“苦練半年,進展微乎其微。

雖然魂力提升了一級,但是我對這雙神力的融合使用卻絲毫不得要領。

兩股神力可以同時召出體外,但卻隻是各自為戰。”

小舞聽唐三這麽一說,再細細感受,也明白了唐三所言非虛,不由默然。

片刻,她滿含柔聲安慰著:“無論如何,半年之間也算有些進展,慢慢來,一定會得大成的。

三哥,我相信你。”

唐三苦笑著:“我固然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但是那危機到來我又怎會不急。

我無法忘記,當年你燃燒生命獻祭魂環。

我答應過你,我會永遠保護好自己的妹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我不想再一次食言。”

小舞輕咬櫻唇,抬起蒼白而秀麗的臉龐,一雙清澈如水的明眸飽含深情地看著唐三,輕聲道:“我不是想阻攔三哥,我隻怕因為三哥的努力,我們的差距進一步拉大。

我也無法忘記三哥燃燒神魂為我護法。

我怕……

終有一天……

小舞真的會再也見不到你了!”

唐三心中“砰”地一跳,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情感在湧動。

他欲言又止,在這個時刻,他又能說些什麽。

小舞攥緊雙手,將那許久前就已想說的話吐露而出:“三哥,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再拋下小舞一個人了。

五年的時間,小舞的堅強已經耗盡了!”

唐三連忙深吸一口氣,將波濤洶湧的情感壓抑下去,平靜了一會兒,輕吻小舞那吹彈可破的粉嫩臉頰。

“小舞,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發誓!”

小舞從唐三的懷中掙出,目光中閃爍著決絕和堅定:“三哥,如果你再拋下小舞,小舞一定緊隨而去!”

唐三不再多說什麽,緊緊抱住眼前生死相許的佳人,口中喃喃自語:“成則同生,敗則共死。

成則同生,敗則共死。

成則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