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下午上課的時間到了,我看到商貿院的學生都被公交車拉走了,於是奔著商貿院大樓走了過去。我心裏有些緊張,對於之前的巨響還是心有餘悸,但是事已至此,不能退縮。
很快,來到了校園的這個角落,轉過一小片樹林,看到了有些斑駁的教學樓。我知道此時樓裏應該空無一人,但是越安靜,卻越讓我不舒服。不知什麽時候,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進口袋裏,緊緊握著彈簧刀,手心裏的汗讓那刀柄濕漉漉的。
或許是心理作用,連走這短短的一小段路我都覺得很慢,終於,前麵五米的地方就是樓門了。值班室似乎是永遠沒人的,整棟大樓安靜地等待吞噬我。我抿了抿嘴唇,心一橫就往裏走。
“站住。”就在我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我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怒喝住了我。
“誰?”我猛的站住,四周看著。此刻我的狀態很不好,幾乎成了驚弓之鳥,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讓我極度緊張。
“小兔崽子,你趕緊給我滾回去,在姓王的老東西那呆著。”看不見的老人繼續對我說。
“你在哪呢?出來說話。”雖然心虛,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反駁。
“你再敢跟我滾刀信不信我把你耳朵震聾了,這裏很危險,趕緊走。”那蒼老的聲音似乎勃然大怒,但是音量卻降低了。
“我得要個解釋。”我也抻著脖子喊了起來。
“倔驢東西,晚上我去找你,現在趕緊滾。”聲音越來越小。
我還想反駁什麽,但是耳邊忽然響起了之前那種尖銳的聲音,隻是這次聲音很小,似乎是在給我警告。我心裏一驚,急忙後退了好幾步,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還是轉身往回走了。腳步一邁,頓時覺得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解開了,看來以我剛才的狀態確實不適合進去。我似乎聽到了陣陣歎息,十分微弱幾不可聞,但是我覺得自己確實聽到了!我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我看到了張眷口中那讓人魂飛魄散的恐怖場景,大樓窗戶的玻璃後,密密麻麻的貼著很多慘白色的人臉,直勾勾的、安靜地看著我。
我出奇的沒有慌張,而是很自然的回過頭,飛快地往前走。走了好遠,才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好像忽然複蘇一般劇烈的跳動著,雙腿也軟的不行。自己見識到的東西也不少了,但是剛才的一幕還是承受不了。
我不敢多停留,奔著老王頭家就去了,那個不見其形隻聞其聲的人剛才阻止我進大樓是在救我,所讓我去老王頭那肯定有他的道理。這時候我也醒悟過來,自己實在太狂妄了,憑著身上一條殘龍紋就敢四處亂闖,剛才樓裏那些肯定不是人,但是身上的殘龍紋卻一點也沒反應,這說明我的能力極為有限!以前遇到些小鬼能全身而退那是運氣,我還真把自己當天師了!
想到這,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腳下也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但是卻莫名其妙有了一種被窺視感,好像四麵八方有很多目光在黏在我的身上。直到跨進老王頭家門的刹那,那種陰冷的感覺才忽然消失,看著身後的門,我忽然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我就知道你得來。”老王頭不知從哪弄來一隻狗崽子,抱在懷裏。
“對我說話的人通知你了?”我問。
“沒人通知我,但是我就是知道你會來。”老王頭一臉臭屁的表情。
“有一個聲音對我說的,但是我不知道說話人是誰!”我想從老王頭嘴裏探出點消息。
“這是很高深的法子,看來你命裏的高人要出現了。”老王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懷裏還抱著那狗崽子,似乎在它毛裏找什麽。
“哦,高人說讓我在你家等著,他晚上來找我。”我也摸了一把狗崽子,沒什麽不一樣。
“那你就等著吧,高人沒來之前千萬別出門!”老王頭側了側身子,不讓我莫那狗崽子。
“我摸一下能怎麽的。”我怒道,尋思這老頭也太摳門了。
“這是藥犬,外行人摸了要散靈氣的,你去,把電視櫃下邊的紅色木盒拿出來。”老王頭說。我一邊琢磨著什麽是藥犬一邊去找盒子,打開電視櫃,果然看到一隻木盒。
“別打開,把那盒子放茶幾上。”老王頭還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樣子。
“不打開,放那看著玩啊。”我好奇地問。
“對,就看著,發現盒子什麽時候變黑了,你就要小心了。”老王頭低頭扒著狗毛對我說。
“哦。”我似懂非懂的回答,覺得這可能是某種警示措施。
一直到下午四點也沒發生什麽,我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著電視,老王頭竟然還是抱著那條狗!那狗甚至已經在他的懷裏睡著了。
正當我百般無聊之際,忽然口袋裏手機響了,是短信。
“小遄,出來喝點啊,我在XX路燈你。”是小九的號碼。
“記住,別接打電話,更不能出屋。”一邊的老王頭頭也不抬地說一下。
我想沒這麽邪乎吧!要是真有人找我怎麽辦,但是我還是沒回信息,並且關掉了手機,繼續看著廣告裏插播的無聊電視劇。可是節目實在無聊,都是愛的死去活來再死再活的愛情片,真正的愛情哪他媽有那麽多囉嗦,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乏味之極的電視節目成了催眠曲,看得我模模糊糊的,靠在沙發上想打個瞌睡。
我是個睡性挺大的人,靠著沙發沒一會就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對外界還有著一定的感應。迷糊中感覺旁邊一空,似乎老王頭從沙發上起身走開了。我的五感在慢慢被抽離,終於失去了意識。
是夢麽?我看見自己正置身於一片柔軟的泥沼,周圍遍布著墨綠色的小水坑,和一縷縷升騰不散的白色煙霧。踩著柔軟的地麵往前走,腳下的泥巴發出咕嘰咕嘰的響聲,走了好一會,通過身邊的景象感覺自己在原地踏步,一回頭,腳印正慢慢被泥巴填滿。
這種巨大的、無邊無際的世界讓我有一種恐慌感,而當整個世界的恐慌感凝縮到一點點時候,我看到了前邊不遠處站著的一個背影。是個高挑的女孩,身邊放著一隻巨大的提箱。我想轉身走開,但是鞋底的泥巴似乎粘住了我。
在一片冰冷和窒息之中,周身的殘龍紋開始刺痛。我絕望地看著那個女孩轉過身來,那女孩,不!是蕎焉!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伸出雙臂,好像等待擁抱的樣子。但是蕎焉的身體開始慢慢變淡,最後消失不見了,而地上的大提箱,開始劇烈的晃動……
一隻慘白的手臂從劃開的拉鎖縫隙伸了出來,全身都被凝固著的我瞪著眼睛看著這一切。整條手臂、消瘦的肩膀、傾瀉而出的長發、蕎焉沒有雙眼的臉……皮膚開始脫落,露出血紅色的肌肉,和猙獰的血管。幾不可聞的尖叫,擴大!擴大!擴大!開始撕心裂肺,喉嚨劇痛,似乎那聲音是從我的胸腔內迸發開來的。
忽然,我感覺自己凝固住的嘴巴鬆動了,我張開口,吐出兩個字。
“思佳。”
我猛然睜開雙眼,冷汗和淚水流了滿臉,感覺自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吐出幾口濁氣,感覺舒服多了。老王頭不在身邊,聽廚房裏傳來的響動似乎老頭在做飯。我擦著臉上的汗水,擦到嘴角的時候發現竟然還流了不少口水,真是太沒形象了。
正當我找回自己形象的時候,忽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童遄在家呢吧,快出來,出事了!”外麵的人著急的喊著,聽聲音似乎是熟人,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誰了。
“誰啊,作死啊,門敲壞了老王頭不得算我頭上。”我一邊罵罵咧咧地說著一邊起身去開門。可是,很快我自己都覺得剛才的話不對勁了!我這是在老王頭家,誰找我能找到這來?一瞬間,剛才擦掉的所有汗水似乎都變成了冷汗爬滿了我的後背。
“別開門,也別看貓眼。”這時候老王頭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我本能的後退了幾步,撞到了茶幾上,我回頭一看,看見茶幾上的紅木盒子開始變黑了!一些黑色的絲線狀紋理在盒子表麵緩緩生長。
敲門的聲音更急促了,幾乎是在砸門!門外叫我的那個聲音也越發淒厲、滲人,到最後就是一種尖叫了。我捂著耳朵縮在沙發裏,心裏罵著廚房裏的老死頭子也不出來管管,門碎了怎麽辦?又過了好一會,敲門聲和召喚聲漸漸變小了,直至消失。
我鬆了一口氣,這時候老王頭子也出來了,端著一個托盤,上邊放著兩碗麵條,最搞笑的是老王頭還沒放在那狗,狗崽子正趴在他的肩膀上,興致勃勃地咬著他的耳朵。不過此刻我實在沒什麽心情拿這狗子說事,還在為剛才的一幕心驚。
“不用怕,我估計啊,這才剛開始。”老王頭一手抱著狗崽子,一手端了碗麵條放在我麵前。
“怎麽的?這才剛開始鬧?”我不敢置信地喊著。
“天才剛剛黑啊。”老王頭對著窗戶揚著下巴說。
我一看,外邊果然天黑了……夕陽開始在看不見的角落化成泡影,黑暗在樓群裏塗抹下了黑暗的線條。看來,真是才剛開始鬧啊,我期盼著高人快來吧。
我實在沒胃口吃著本來就不怎麽好吃的麵條,一邊的老王頭則更讓我吃不下去!他自己吃了半碗,剩下的半碗麵條全喂狗了,喂狗就好好喂吧,非得還是把狗抱在懷裏,自己用手抻出一根麵條一點點喂那狗吃。
“這狗崽子是你媳婦啊?”我實在受不了,忍不住問老王頭。
“你懂個屁,別管我,管好你自己吧。”老王頭很淡定地說。
他話音未落,刺耳的“德瑪西亞萬歲”響了起來起來,嚇了我一跳,筷子差點扔出去!拿起茶幾上的電話,啪的一聲,一根麵條抽在了我的手上,是老王頭仍的。
“別接。”老王頭從我手上拿回麵條繼續喂狗。
我也瞬間想到,我關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