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三章 誰口拔牙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十三郎冒險前來聖壇,為友、為義、為解惑、為求真,諸多原因,都不妨礙其堅持做事的原則。

簡單說,幫忙可以,要值得幫。

不管這座聖壇是什麽,其具有靈智已基本可以斷定,血色令牌可以證明十三郎的話,他抱善意而來,但要對方付出相應的東西:一個小小村落。

或許還包括這隻狗。

話語即出,十三郎將那顆星點撈在手中,左手同時打開寶庫,為自己連披三重甲胄。

事實證明,多一重準備總是好的,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龍鱗甲內含陰氣,根本不適合十三郎使用,但這不妨礙它的品質,在不考慮殺死對手、隻考慮防禦的情況下,哪怕絲毫沒有經祭煉的龍甲,也等於多一重堅固守護。為了這三件甲胄,十三郎不知被金烏罵了多少回,說他暴殄天物。

今日恰恰派上用場。

幾乎同一時間,悶雷般的怒吼之通道內響起,周圍千萬顆星點紛紛呼嘯,卷其一股浩**颶風。假如聖壇不允許他這樣做,接下來就應該是千重劫殺,重壓之下,十三郎的動作非但沒有停頓,反而做得更絕。反手將捉來的星點拍入三殿下口中,十三郎張口輕吐,連祭多重寶。

頭一件,掌天弓搭矢握於右手,漆黑五指魔氣縱橫,宛如魔神憤怒。

次一件,劍鳴聲聲猶如龍吟,血色天絕首露崢嶸,劍身不時閃爍金芒。

第三件,小小血鼎懸浮頭頂,幾重法咒打入鼎身。內裏數百條虛影縱橫,發駭世之吼。

一鼎一百四十人,四鼎合一,內裏實有五百六十名魔族大修的精魂;當初雷尊一戰。十三郎說他能一招致雷尊於死地。隻是不舍得用,指的就是這個隻能攻擊一次的鼎。

還有。

第四次出來的是一支角。一隻土黃色、看去卻覺得晶瑩剔透的角,角出令起,一層厚厚黃芒披掛而落,不用試。隻要看一眼那層光,就能知道它有多強大。

最重要的是,這不是其最強大的樣子。

八十年時光,十三郎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連龍角都隻能往後站。這樣的事情說給別人聽,非得活活嫉妒死不可。

還有。

百餘隻厭靈蟻盤旋頭頂,個個猙獰舞牙弄爪。在這個地方,它們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計,十三郎真正的意思是要告訴對方,我還有很多。雖然操控不了。但如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大不了來個敵我不分。

“元磁!”

斷喝聲中,十三郎體外風雷之聲大作,神念微動又拿出一隻厚厚木箱,落地竟猛的一沉。

元磁之母,有天檀神木包裹才可無礙,假如真的到了絕境,十三郎隻需打開箱子,這裏、連同他自己也在內,恐將變成地獄!

生怕對方看不出箱子裏的東西,十三郎特意大叫一聲,意思是要告訴對方:別逼我!

真靈戰後八十年,十三先生首次亮出全部實力,當今滄浪,別說戰而勝之,誰敢說有把握自保。

或許應該換個說法,假如不是修為難以增長,假如不是修行的時間確實太短,假如不是那些寶物個個驕傲難纏,假如再有百年做準備,假如......人間之修,誰能當麵扛其一擊。

“我以一命博爾一毛,來!”

“吼!”

一樣樣寶物亮出身外,最先發狂的不是聖壇,而是剛剛吞掉那顆星點的嘲風;厲嘯聲中,三殿下的身體以看得見的速度長大,頭顱以下迅速披上毛發,如一層白霜像後蔓延。隨之而來的變化,它的氣息如被無形之手拽住一樣瘋狂增長,雙眼由純淨朝有色方向邁進,變成寶石一樣的藍。

十三郎見過那種顏色,但隻有一次:水靈珠。

除了形體像一隻狗,嘲風本質不是妖獸,假如非按照妖獸的等級去衡量,此刻的它從八級起步,初中後期幾乎一步邁過,直達九階。

提升沒有停頓,那顆星點看著不起眼,實則是它過去數千年裏貢獻出的神念總和,還有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被吞噬的魂、還有魄,其中也包括上官遼剛剛弓弦出來的,那一點精之魄。

這哪是大補所能形容,根本就是吹氣!

“吼!”

咆哮再起,嘲風的氣息繼續暴漲,九階初、中,徑直朝著十級邁進,理論上講,那是人間妖獸所能達到的極致,之後再想突破的話,就需要進入上界才可以。

“吼啊!”

第三聲狂嘯帶有尾音,原本隻比常見狗稍大的體型大長如蠻牛,全身披滿長毛,雪白中透出耀眼銀芒;兩顆湛藍的眼珠熠熠發亮,望之彷如麵對千百顆星辰。

短短一日不到的功夫,這隻醜陋可憐的半身大狗完全換了容貌,宛如母雞變鳳凰。

實在太漂亮了。

心性清淡如十三郎,此刻也被三殿下的劇變所震驚,並為之苦笑。

驚天氣息四周橫掃,不少星點被卷飛亂撞在一起,假如把嘲風看成妖獸,那麽,滄浪第一隻十階大妖就此誕生。

很明顯,此前關於它所做的準備,比如掩飾氣息什麽的通通白費,那些披在頭上、纏在身上的花布、頭巾等寶物,有不少直接被散開的氣息所衝毀,變成一堆碎片。

自己拚死拚活,冒著生命危險,結果就為了給它創造機緣?

想到這一重,十三郎真想把寶物都收起來,找個機會趕緊溜走,隨它們怎麽鬧。

哪裏走得掉。

成百上千顆星點齊聚四方,每一個都比之前嘲風吞下去的那顆更強,將周圍圍得水泄不通。隻不過,當它們是星點的時候,與被族靈吞掉明顯有些不同,具體說來就好像寶劍套著鞘。猛獸缺少爪牙一樣,難以發揮到最強。

這是正常的,本就在十三郎預計之內。畢竟沒有身體,而且十三郎判斷。假如自己殺滅一顆星點。怕是會連累到與之相連的那隻族靈;這樣想的話,星點不僅不能發揮。怕還要受到族靈製約,實力降低到不成樣子。

這件事的源頭仍在那麵令牌,族靈不可以殺滅族人,這應該是存在於其本質的某種規則。否則等它成長到極致,上古世家很難有把握將其控製,送到這裏來滋養那些畫,以及隱藏在畫後麵的那個......東西。

總而言之,沒有八族血脈認可,十三郎說什麽也不敢如此冒險。

有也不行!

隆隆之聲響個不停,隨著一聲發自地底的深吼。千萬星點好似得到某種指令,緩緩聚集成一張人形麵孔,靜靜漂浮,與十三郎遙遙相對。

對手的數目少了。十三郎的壓力卻更大,感覺好似有一座世界橫在頭頂,壓得他難以呼吸;身邊,嘲風大獸毛發倒豎,寶石般的雙眼透出紅芒,不停低吼。

三殿下比十三郎更緊張,因為它明白這場變故的起源,直接關乎到自己生死。

人麵淩空但沒有馬上動手,由星點組成的眼眸緩緩掃過一人一獸,之後從那一件件寶物上掠過,神情隨之慢慢變化。

看到掌天弓,麵孔有些厭惡,冷哼一聲。

十三郎手指微顫,緊扣弓身的手指險險就要拿捏不住。

好在麵孔的目光並未在掌天弓上停留太久,隨即投向下一件。

看到天絕,它稍稍楞了下,目光凝聚如針,輕輕碰了碰血劍之尖。

“劍!”

耳邊似聞一聲清叱,血色天絕嘶鳴聲大起,一股桀驁之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十三郎,揮劍疾刺。

劍者,非玩物,殺人之器也。

掌中有劍,劍中有魂,豈容外人輕碰,豈容外魔褻瀆!

這是劍尊以生命灌輸給天絕的意誌,不管麵對的是誰,可以折,不能辱。

劍芒與目光兩兩對撞,熾烈光華如昊陽貼麵,讓人不能逼視。十三郎身形連連震動,周圍黃芒隨之大盛,並有一隻雪亮利爪。

“吼!”

生死相關,無論十三郎心裏是不是後悔,嘲風為了自己的安危,非幫忙不可。

相比之下,它的爪子與那道目光相遇,給人的感覺是同出一源,彼此都有克製。

轟鳴起,波紋**,十三郎後退三步,嘲風獸的一根腳爪斷折,勉強擋住對方一擊......一眼。

這還怎麽打?

換成平時,十三郎多半會馬上收斂,不但不與對方作對,還會老老實實承認錯誤,之後再想方設法尋找補救的辦法。

現在不行。

劍與目光相碰,敗退之後發出尖鳴,其中包含的憤怒與不屈,縱使蒼天亦為之動容。

與劍尊相融後,這是天絕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戰,首戰即敗,今後如何為劍?

首戰即怯,十三郎有何資格談劍,用這把劍!

去你媽的。

感覺就像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十三郎雙眼陡然變得血紅,厲聲狂嘯。

“塑靈千變......”

“慢著。”

那張麵孔此時開口,開口猶如定字決,打斷了十三郎的天賦神通。

目光再度經過天絕,其中沒有了試探與敵意,麵孔微微點頭,之後看向那支撐起護罩的龍角。

他看得很認真,但其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不知是不是錯覺,十三郎覺得其目光有些複雜,就好像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表麵蒙上了一層膜。

看過龍角,麵孔再看那隻血鼎,再度流露出厭惡的神情,比之掌天弓更勝。

最後它把目光投向嘲風,足足凝視了好一會兒,說出一句話。

“它屬於我。”

“那是以前。”

十三郎寸步不讓,斬釘截鐵回答。

“現在的它,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