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六章 離別時,有聲似無言

兩次“不行”,夜蓮把態度展現得極為充分,並給出足夠充分、有力的解釋。

“我和她們不同,需要與天地接觸,不能總和螞蟻蛤蟆一道待在戒指裏;當然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做,如此,我就成了累贅。”

“我在仙靈殿,不等於絕對不外出,想走動的時候,通常更喜歡一個人。”

“龍血已經煉過一些,有效果但不像傳聞中那麽明顯,可能因為種族的原故,要麽別的什麽。”

“平時我用到許多材料,仙靈殿總有辦法弄來;我知道上界這些材料可能更充足,但那不是你的,需要去找,去買,甚至去搶。”

“你自由慣了,又愛管事,總與無數麻煩糾纏,齊飛問我以往的你是不是在作死,我說是,目前為止你很幸運,作死但沒有死,但若帶我在身邊等於自縛一臂,那就真的會死。”

“你死了其實沒什麽,但會連累到我。所以我估計,跟著你不但非但得不到照應,還會被當成打手用。”

盤算好的腹案一股腦倒出來,條條不容反駁,尤其最後一條,直接封住十三郎的嘴。

抬手指指升仙台,夜蓮微諷說道:“萬年謎題等待英雄破解,你會不會老老實實破界闖關?”

十三郎苦笑無言。

其實這些都是假的,兩人心裏都明白,夜蓮頭一句便用委婉的方式道出:她不是那些禦姐萌妹。

曾經的萬世之花,今日的仙靈聖女,胸中丘壑絲毫不比十三郎差的那個人,怎能容忍自己成為純包袱,怎麽可能忍受長期躲在戒指裏。

“咚!”

窗外又聞升仙鼓響,仿佛催人上路的呼喚;時間緊迫。既然做了決斷,十三郎不再廢話,反手拿出一套龍鱗皮甲,還有別的幾樣東西。

“你是對的。”

把東西一起塞給夜蓮。十三郎解釋道:“戰後你走得早。這套內甲都是金烏專門準備、讓我交給你。另外這是超八階瞑目蟲,運用之法我寫在玉簡內。你先研究下看能不能行。還有這個是降頭蜂的王漿,有提煉血脈的效果,我估計是他們吹牛,不管怎樣試試總沒錯。對了這個需要留意下。是我在路上剛剛殺掉的妖獸,你留著,破境時或許用得上。”

“你嗬,別的不說,賺錢的本事當真一流,鐵臂天螂......九級!”

不知是習慣了十三郎不跑空趟,或者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夜蓮絲毫沒有推讓,帶著欣喜接過一件又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輪到妖丹與屍骸時終於動容。

“這頭妖獸我知道,當年師尊曾經遇到過。憐其不易沒有擊殺,想不到變得這麽強......你沒事吧?”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回應這句關心、但也明顯帶有懷疑的話。

九級妖獸,不管能不能化形,其實力都與化神巔峰相仿;鐵臂天螂是蟲類妖獸中的極品,戰鬥猶為突出。

夜蓮說道:“九級天螂同樣有資格擊鼓升仙,它不會不知道這個規矩,為何不到仙靈殿來?還有你既然能殺,為何不選擇降服,必成一大強助。”

十三郎淡淡說道:“它的確這麽想,所以才四處截殺升仙修士,搶奪丹藥以備後用。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殺了七名、甚至更多人,不能留著它。”

這就是原則了。鐵臂天螂大肆截殺人族修士搶奪丹藥,算計妥妥,結果遇到一個不肯饒其性命的主兒,死難瞑目。

木已成舟,鐵臂變成死臂再也活不過來,夜蓮歎了口氣,說道:“它的這對刀鉗極珍貴,我卻用不到;你帶走上界,不管是煉還是賣,總比留下白白浪費要好。另外,你到底有沒有事?實在不行,我求長老們給點緩衝,讓你準備準備?”

十三郎擺手說道:“就是花了點時間,這家夥跑得真快。對了,我帶來的那些人,麻煩你和長老們說說,容他們修養一番再走,最好結伴。”

夜蓮應承下來,目光在嘲風身上轉了轉,恍然說道:“原來有它幫忙......從上古世家偷來的?”

後半句是調侃,足見其已從擔憂中走出來,沒想到三殿下聽後大不樂意,搖頭晃腦一番表態,狂吠兩聲。

“汪汪!”

“不是偷?”夜蓮打趣問了句。

“汪汪!汪汪汪!”三殿下怒了,心裏想這娘們兒美則美矣,腦子裏裝的全是漿糊。本殿下英明神武威震八方,怎麽可以被人偷。

十三郎揮手示意嘲風閉嘴,接過鐵臂送過去一麵令牌與玉簡,說道:“上古世家的事情,我都記在這裏,等你有空的時候詳細看看,再幫忙朝紫雲發一份。令牌是信物,將來滄浪若再有什麽亂子,或者上古世家惹出什麽亂子,持令者擁有三次號令的機會,違背必遭全族詛咒。”

這麽嚴重!夜蓮大吃一驚。她知道十三郎不是胡亂說話的人,既然留下這等手段,說明其多半捕捉到某些線索。此外夜蓮知道,十三郎的這枚令牌一方麵給她留下一門舉世無匹的強助,同時也將人間太平的責任托付下來,至少是一部分。

“你的好處,果然不能白拿。”

調侃的口吻,夜蓮說道:“上古世家幾萬年不出,能有什麽亂子?”

“現在不同了。他們太強又沒了牽絆,時間長了難保會有人生出野望。”

“強者多又無牽絆,他們為何不升仙?”

“因為他們都受了很嚴重的傷,一時半會兒無法恢複,另外就算不受傷,我估計他們也不會離開。”

“為什麽?”

“因為他們......具體玉簡裏有,等空下來的時候仔細看看。”

時間不等人,原本可以細細安排的事情,如今隻能粗粗交代。好在夜蓮不是尋常人,十三郎大概挑重要的講,又道:“問下。那幅樓蘭畫在不在?”

夜蓮神情微變。

“不是我要,給我我也不要。”

十三郎解釋道:“就想問問,前兩年,它有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夜蓮目光微閃。回答道:“有。但是不明顯,因我沒怎麽關注它。但是......”

“怎樣?”十三郎追問。

“齊飛手裏還有一副。記不記得?”

“呃......”

“剛剛來的時候齊飛提到過,說是忽然從畫裏感受到一股召喚之力,讓他覺得自己無比強大......我以為是心魔,沒怎麽在意。”

“果然很難藏。”血魂子古帝哪有那麽好糊弄。十三郎默默歎息,心裏想上官不知道了不了解這種後果,假如事先知道的話,那可真的是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

“什麽東西難藏?”

“沒啥,別想了。”

十三郎隨口應著,有心再說點什麽,忽然發現除了留下一堆與戰鬥有關的東西。竟然沒話可講。相似的感覺夜蓮也有,不同的是她有話,但是不能講。

周圍安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先後察覺到窗外鼓聲有一會兒沒再響起,均把目光投向升仙台。

台下還有幾個人,都是老熟人,且都不時拿目光朝這邊看;此刻正輪到燕山老祖擊鼓登台,平時閃個身就能走完的那段路,老家夥拖著步子慢悠悠地走啊走的走不完,恨不得多踩死幾隻螞蟻。

很明顯,大家有意拖延時間,負責監督的仙靈長老也出乎意料的好說話,沒催促,隻在心裏感慨。

看到這種情形,夜蓮與十三郎不約而同對望一眼,說出同樣的話。

“要走了。”

異口同聲,兩人都不禁楞了下,之後再說道。

“還有什麽事沒有?”

還是異口同聲。

兩個人都笑起來,第三次開口。

“有。”

異口同聲。

“這個......”

“你先說。”

“好。”

夜蓮麵色微紅,說道:“再給我輸送一次氣息。”

十三郎微微皺眉,不是不願,而是擔心她心裏有隱情。

來不及過多追究,十三郎伸手按住其頂門,緩緩催動紅塵真意。

赤紅之芒順頭而下,直落丹田入宮,那團氤氳氣流陡然興奮起來,五彩大亮貪婪吞噬,同時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響在十三郎識海。不知為什麽,再次感受到那股凶暴,十三郎的惡感減輕不少,且覺得聲音裏交雜著什麽東西。

片刻輸送,十三郎竭盡全力,麵色微微發白時候收回手掌,問道:“它給了我什麽?”

夜蓮輕輕搖頭,說道:“沒什麽。你的事?”

十三郎看向三殿下。

“汪汪......汪!”

嘲風先是討好,突然意識到驚恐大叫,掉頭便跑。

“回來。”

“嗚嗚......”大白狗仿佛被繩子拽住,屁股對著兩人躑躅倒退,一邊回頭嗚嗚哀求,兩顆寶石般的眼睛眨呀眨的,夜蓮都為之心疼。

“要做什麽?別難為它......”

“拔根毛而已。”

嘴裏說著,十三郎彎腰伸手到嘲諷脖頸,順手拽下一根毛。此時夜蓮才留意到,這條大狗的脖子上,有幾根銀色長毛與眾不同,平時很難注意到,仔細分辨,頓時看出許多不同。

其實用不著這樣做,隻看三殿下的反應就能知曉,拔下那根銀毛後,它的精神明顯萎頓下來,笑臉都變得勉強。

擔心同時不禁好奇,夜蓮回頭問道:“別害它......這是什麽?”

十三郎沒有回應,捏指掐咒清喝半聲,張嘴吐出一滴淡金色的血滴,與那根銀色長毛融合到一起。

看到這一幕,夜蓮真正變了顏色,尖叫開口,連忙想要阻止。

“分魂,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