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奪信第二戰(八)

短暫失神,藍瓶兒不屑說道:“大人覺得我應該說什麽?”

虯髯大漢是魔獸所化,不單單是台下民眾受到驚嚇,藍瓶兒也覺得意外。仙訊發展到此地步,任何人都無法提前預料,無從猜測接下去會怎麽樣;但有一點能肯定,之前大漢宣揚的法尊仁憫,恐沒有多少人相信。

再無知的人也明白,指望魔獸帶人稱仙......比母豬上樹難得多。

台下民眾再度安靜,許多人臉上流露出失望茫然的表情;此刻他們才終於意識到,這場大會的主角並不是妙音門,不是藍瓶兒,甚至不是十三郎。

溝通民意宣揚道法才是仙訊宗旨,與此相比,其它內容都是插曲,理當被忽略或者推遲。

八指先生沒有這樣做,他堅持將矛頭指向妙音門,連大漢如何處置都扔到一邊。

這顯然不太合理,大漢是人是妖與妙音門何幹?煉屍需藥物輔助......天下煉藥宗門何其多,怎麽能就此說是妙音門修士所為?如大膽再退一步,將大漢與靈妙法尊聯係起來都有牽強,原因是他從未承認過自己是法尊傳人,遑論什麽信徒。

狂信狂信,關鍵在於一個“狂”字,連身份都不敢表露,又怎麽稱得上是狂信?假如沒有那個狂,民眾相信什麽有什麽關係?愛信不信!

顛三倒四一通想,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台下千萬張麵孔神色不一,萬人便有萬種心思,再難如剛才那樣凝聚。反反複複經曆這麽多波折,無論是否喜歡能否接受,人們終於學會了不衝動,強行按住心頭躁意,往下看。

藍瓶兒的回答,十三郎早有預料,臉上流露出幾分失望。淡淡說道:“還想否認此事與妙音門有關?”

藍瓶兒回答道:“本就子虛烏有,何須否認。”

十三郎說道:“以你的本事,應該能看出他身體還有殘留藥性。”

藍瓶兒說道:“然後?”

十三郎說道:“這些藥太珍惜,唯妙音門才有。”

這句話講出來,台下民眾有幾分相信,土蚌長老連連搖頭,心裏想先生栽贓的本事不行。天下之大,哪有一門獨有的藥材。

藍瓶兒微諷說道:“大人的話隻能騙騙百姓,不能讓任何修士信服。”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百姓從來不需要騙,想騙他們的人也不是我,而是......”

話音中斷。十三郎抬頭看向天空,麵色微凝。與此同時,呼嘯之聲如雷霆卷**,幾道長虹疾速飛來,惶急憤怒的聲音一道接著一道,炸入在人們的耳鼓。

“啟稟蕭大人,城主區仙訊台騷亂。狂信之徒濫殺民眾,為首修士被大長老所擒,自滅而死。”

“啟稟蕭大人,閃靈區騷亂,狂信者衝擊仙台不成,四名修士自爆,所幸未成大礙。”

“角蚩區騷亂,狂信者縱火自焚。為首之人帶三名修士四處濫殺,學子死傷十餘人,民眾無計。”

“欽克區騷亂,狂信修士帶信徒自爆,一長老重傷,餘者死傷無計。”

“蠻區動亂,為首修士釋放一種未知煙霧。激發大量蠻人狂化,現激戰未歇,死傷......無法統計。”

“灰民區暴亂......”

“夠了!”

每聽一條消息,八指先生臉色就變得越發難看。眼神也變得更加冰冷銳利。阻止來人,十三郎最後看一眼藍瓶兒,再不肯拖延片刻。

“恐!”

三顆銀燦燦的光球自其掌中飛出,飄至半空轟然碎裂,三團赤紅色的光芒散射八方,如三顆耀眼的太陽,將整個園中園籠罩在其內。一股心悸的感覺油然而起,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生出一種感覺,頭頂似有三張吞天巨獸,一口便能吞下萬人。

恐懼,沒有別的感受,隻有無邊的恐懼。憤怒者沒了憤怒,悲傷者忘記悲傷,絕望的人更加絕望,準備起事或逃離的人也失了方向,隻剩下驚恐。

人們茫然地站在原地,呆愣愣的表情望著天,安心等待著死亡到來。

當初一紙定千軍,沒費一絲力氣便滅了陳山五千鐵甲;今日故技重施,八指先生所釋放的煞氣更強,籠罩的範圍更大,也更加難以防範。

三顆煞靈球出手,十三郎沒有任何解釋,連以往死前宣其罪的習慣都扔到身後,隻喝出一字。

“斬!”

“殺!”

百餘道呼應聲同時綻響,分布在人群內各個角落的殺機也隨之釋放。卡門龐大的身軀衝天而起,人在本空,四根長矢已經出手。卡其卡徒連同數十名天狼鐵衛隨之閃現,拳腳與橫刀揮出劈啪爆鳴,殺向早已看好的目標。

沒有慘呼,因為來不及;但有落空,因為躲不過;隻有死亡與倒下的身軀,還有綻放的鮮血。

數萬民眾沒有反應,呆滯的目光看著發生在身邊的殺戮,望著之前那些竄動的身影變成屍體,望著一顆顆人頭滾落,駭然......卻不能失色。

極度的驚恐淹沒了他們的心,也禁錮了他們的神,除了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恐意來得急去得也快,廣闊空間與永不停歇的時間是消弭神通的最強方式,片刻後人們從茫然中醒來,世界已完全變了樣。

不知道了死了多少人,地麵到處都是血,驚恐的人們本能的四散躲避,盡量離那些屍體遠一些。場內很快變得空曠、或則擁擠,數萬人密密麻麻簇擁出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圓,中間便是戰場。

戰場這個說法不合適,從十三郎喝出那聲恐,到所有人停下手裏的刀,滿共也不過五息。

一名七八歲的男孩沒來得及走,傻傻地站在兩具屍體中間,呆呆地望著一顆頭顱滾到腳下,絕望的眼睛扔未閉上,正對著他的眼。

一名拎著寬大橫刀的壯漢走過來,半蹲身子摸了摸男孩的頭。嘴裏咕噥了一句什麽,吆喝道:“誰家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名婦人從人堆裏擠出來,踉蹌著、連滾帶爬衝到大漢身邊,一把抱著男孩哭喊道:“別,別別別殺我的......”

壯漢聽得莫名其妙,瞪了她一眼說道:“還不走?”

“您放我走?我走,我這就走。我......”

婦人劇烈顫抖,抱著兒子想要站起來離開,兩條腿卻好像灌了鉛,怎麽都直不起腰。掙紮了幾次,婦人覺得自己錯過了逃生的機會,無助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壯漢覺得無趣,咧開嘴憨憨悶悶、還有些羞澀地笑著,揉揉男孩的頭說道:“小子,你是男人,別和你娘學。”

男孩茫然望著壯漢,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壯漢大怒,罵道:“小兔崽子。你是個爺們兒!還不帶著你娘走?別他娘裝孬!”

哇的一聲,孩童大聲哭出來,卻不敢不聽壯漢的話,用力扶著自己的娘,小小的身子半托半拽半跪半爬,衣服沾了不少血。

“這才像話。”身後,壯漢對自己的手段比較滿意,拍拍手回過身。凶厲的目光環視周圍。

“看什麽看!看台上!”

周圍人集體打個哆嗦,臉上帶著猶豫驚恐的神情紛紛扭過頭,重新看向高台。

台上,十三郎的目光落在半空,準確講是落在那一處處殺戮的戰場上,似在觀察感受著什麽,神情若有所悟。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藍瓶兒同樣在說著這句話。緩緩言道:“到了最後,大人最喜歡的還是殺。”

十三郎從思索中醒來,扭過頭看了看藍瓶兒,說道:“你講的沒錯。再高明的謀略。最後都要落在殺戮上。”

藍瓶兒麵色微諷,說道:“殺了這麽多人,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十三郎說道:“四名外來修士,身上帶有與他類似的氣息;一百三十八名狂信徒,且均服用過某種致狂藥物。藍姑娘若是不信,可親自去點一點。”

藍瓶兒神色微變,不敢相信十三郎已強大到這種程度。數萬人掩護,那些人均有秘法掩飾,要把他們一個個準確找出來,可不是擁有神識就能做到。如再想到十三郎一直忙於應付眼前場麵,越發顯得不可思議。

“別多想,我有幫手的。具體是什麽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會弄錯。”

十三郎淡淡說了句,回頭看了看那個眼神漸漸變得絕望的大漢,目光越發厭憎。

“還不承認嗎?”

他的聲音漸趨冷漠,一字字說道:“我已經知道對方所圖,甚至知道了他是誰,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麽,還有接下去會怎樣做。”

這番話說出來,藍瓶兒與大漢均為之一愣,心裏想他是在和誰說話?又或純粹是瞎忽悠,故弄玄虛。

認真想了想,藍瓶兒決定還是要辯解一下,說道:“大人已證明狂信徒可殺,但那與妙......”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沒意思。”

“......”藍瓶兒完全聽不懂。

“真是沒意思啊!”

十三郎抬手輕召,幻化之掌伸入大漢的身體,將那個似元嬰又不是元嬰的小猿取回,轉身看向不知名的天空。

“傳聞中,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今日我非但要殺之,還要分其屍揭其皮,挖其心燒其骨,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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