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卿正是為他來的,聽見這句眼睛都亮了。
一麵嗔怪著“酒量差了呀”,一麵高高興興去扶他。
薑念目送他們出門,回過頭時滿桌人依舊熱絡。
“言卿也是我們的朋友,她想阿赫,那可不是一年兩年了。”有人對她解釋。
薑念隻是笑,“韓老板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他在京都也招人啊?”
“嗯,”薑念尾音上揚,主動勾了酒盞,“有一回人家小姑娘,都追到他布莊去了。”
桌邊幾人笑作一團,戲謔地說著“他是這樣的”,也不再多提出門的兩人。
樓下廂房有空,韓欽赫徑直帶人走進去,迅速合上門。
“怎麽了,不是說要走走嗎?”
屋裏沒別人,韓欽赫也不必收著,直言不諱地問:“方才在桌上,言卿姐是跟我開玩笑?”
那身段婀娜的女子款步走到他跟前,又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收住腳步,“我跟你開什麽玩笑,你喝多了,我可沒喝多。”
她比男人矮半個頭,氣勢卻一點不輸,抬起一雙媚眼直勾勾望他。
“言卿姐,”韓欽赫卻別開眼,“當初我剛起家,你幫了我不少,我都記在心裏的,我拿你當我親姐姐一樣。”
“小赤佬,誰要當你親姐姐。”她仰頭嗔怪,“你入行比我晚,喊我一聲姐是應該的,可我也就比你大一歲。”
“我還不知道你啊,你說要去京都闖闖,要是闖出個名堂,早就跟我們顯擺了。”她纖長的手指抬起來,在男人胸前欲碰不碰的,“我也不跟你來虛的,就是看上你了。”
“我就想招個人入贅,你做生意有我扶著,在江南這帶還怕什麽?”
手腕被人隔袖握住,許言卿抬眼,從沒見過男人這般認真的神色。
“言卿姐,可我沒這個意思。”
許言卿認識他三年了。
早些年就動過心思,又想著他還年輕,心思不定,該放他自己曆練曆練,誰知他倒是個做生意的奇才。
卻又一個不小心,把人看丟,跑京都去了。
先前來往的一圈朋友裏,就他們兩個年紀相近,樣貌也般配;更別說早年幫過他,就是要比旁人多一段情誼。
都那麽熟了,許言卿想著,就算他還不肯點頭,大不了再磨一磨就是。
誰想今日,他直接把話說死了。
韓欽赫則想著薑念的反應。
她低著頭不言不語的,卻又像在對他說:你這人我不要了。
天熱,他喝了些酒,頭痛。
“你這是什麽意思?”許言卿收了笑,“我哪裏配不上你,還是你……已經有人了?”
“是,”他這一聲緊隨其後,“剛剛那個薑老板,我喜歡她。”
許言卿似是嚇到了。
在她的記憶裏,韓欽赫就是個飄忽不定的人,說起話來周全漂亮,卻也時常模棱兩可。
這樣直白的話,可不像從他嘴裏出來的。
“可是方才……”
“方才我不敢認,因為她不喜歡我,若是我把心思挑明她就跑了。”他歎一口真心的氣。
借著三分酒勁,他又繼續開口:“今日不喊你,便是怕她見了你誤會;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就怕她不高興,怕她以為你跟我有什麽,想也不想一腳把我踹開。”
“言卿姐,你要還認我這個朋友,剛剛那些事就別說了,好不好?”
許言卿壓根沒想到,被人拒絕也就算了,還聽著自己看上的男人,絮絮念叨對旁人情深一往。
她做生意都爭強好勝,更別說對人。
忽然點了炮仗似的說起來:“你這不就是犯賤嘛,我什麽比不過她?是樣貌比不過還是家世比不過?生意沒她大還是性子沒她好?”
男人低下頭,笑得無可奈何。
“言卿姐什麽都好,”他輕聲說,“隻是我栽她身上了。”
許言卿怔怔望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早想過,他這樣的人就跟風箏似的,隻有緊緊牽著線,才能留他在身邊。
許言卿不在意,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人,有本事的男人沒他好看,好看的男人也沒他好看。
且他心細會哄人開心,飄忽不定些也認了。
怎麽都沒想到,還不等她把人拿下,這人自己認栽了,還是栽在別人身上。
“言卿姐,你怎麽說?”公事公辦的語氣,還透著幾分不耐的急切。
許言卿撇過頭,幾乎想罵他幾句。
最終卻隻說:“我不回去了,你跟他們講一聲。”
她妥協了。
韓欽赫這才又笑起來,“好。”
說完就不管人,轉身出門往樓上跑。
許言卿又暗罵一聲,“惡毒”地盼著薑念再多吊吊他,千萬別讓他得手。
……
韓欽赫回來時,桌邊人都靜了靜。
有人出聲問:“言卿呢?”
“言卿姐岸口有事,先走了。”
就算有事,也不至於招呼都不打一聲。
幾人方才還在熱絡地猜著,韓欽赫跟許言卿這回能不能成,見他一個人回來,倒有些出乎意料。
朋友間起起哄還行,直接問,或許又是不妥當的。
他們相互張望著,唯獨薑念氣定神閑,夾菜吃飯很是自然。
韓欽赫今日喝得不多,還沒跟薑念劃拳那日醉得厲害,卻忽然上頭了似的對人說:“要不今日就到這兒吧,我送薑老板回去。”
男子是立在她身後開口的,薑念隨口道:“急什麽?我還沒吃飽呢。”
韓欽赫又坐下了,“那你慢慢吃。”
熱鬧的氣氛冷下來,之後雖有人說話,卻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冒犯。
薑念也意識到,自打許言卿來過,這氛圍就不比剛來的時候。
她又盛一碗甜湯,不緊不慢喝下才起身:“今日叨擾諸位,既然韓老板急著回去,那我便也告辭了。”
幾人皆是起身相送,韓欽赫隨口寒暄著,急切帶人回馬車上。
可也就是心裏窩火,真要開口了,他反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我跟她沒什麽,就是生意上的往來。”
薑念隻“嗯”一聲,沒有後文。
韓欽赫欲言又止,對上她不冷不熱的態度,話到嘴邊又拐個彎。
“薑念。”
“嗯?”
“你一點都不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