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蕭珩輕輕顫了一下。

身體要往後縮時,薑念一手改握他肩頭,將他牢牢扣住。

當然,以蕭珩的本事隨時能脫身,可他也隻撐著床沿,指尖幾乎觸到她的裙擺。

指骨曲起,他的手掌默默朝後挪。

“我看你哪裏想做我的哥哥,會有你這樣的人,不停吃妹妹的醋嗎?”她仍在追問。

“我不會,不會幹涉你。”手掌早已攥成拳,他始終垂著頭,“你喜歡誰都可以,隻要讓我還能看見你。”

盡管早知如此,可聽他親口說出來,薑念還是心口微窒。

“然後呢,”她卸去手中力道,改為輕輕撫過他頸側,“看著我和別人在一起,明明難受得要死,還不能顯露出來,怕我嫌你煩。”

“等到我要用你的時候,再替我出生入死,向我證明你是有用的,應當把你留下,是嗎?”

那雙羔羊一般溫馴的眼睛抬起來,注視她,仿佛在問,不應該是這樣嗎。

“這樣不對,”薑念說,“我當然可以利用你,用得著你的時候哄幾句,用不著了一腳踢開,反正你離不開我,眼裏心裏隻有我。”

“可蕭珩你是個人,又不是一把刀。”

“為什麽不可以,”他大著膽子去抓薑念的手,“如果是你的刀,我願意。”

薑念無力搖頭,“可我不願意。”

伴著這句話出口,他眼裏好不容易聚起的希冀,似乎又碎了。

蕭珩從未對她索取過什麽,他最大的心願,無非是薑念能占有他。為她所有,無所謂是什麽身份。

可就在剛剛,她徹底擊碎了這個心願。

“所以,你是要反悔嗎。”他越說越輕,聲音幾乎在顫,“就算我能保證,我會聽你的話,不來幹涉你,你還是……不要我了嗎。”

少女腰肢探出床榻,幾乎是撞在他身上,緊緊圈住他的頸項。

薑念聽不下去了。

她心疼他。

“我就跟你說,不要一天到晚想東想西的。”

耳畔是她黏膩的嗓音,少年人抽氣聲沉悶,似乎帶了些濕意。

“你就沒想過嗎,可以不聽我的話呀,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留在我身邊就學著爭取,你又不比別人差。”

“說實話,我一直放心不下你。”

“別想著做誰的刀,和我一起做人吧,做人可比做刀有意思多了。”

沒聽見他出聲,薑念隻能扶著他肩頭坐正些,去看他麵上的神情。

她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麽意思,大概錯愕中帶了點驚喜,驚喜中又有濃濃的困惑?

反正,蕭珩一瞬不瞬盯著她。

她隻能問:“你在想什麽?”

他略顯局促地別過眼,喉間輕輕滾動一圈,隨後才艱難問:“我可以爭取你嗎。”

“做你……唯一喜歡的人。”

薑念想,這也是一種進步,他已經敢這樣想了。

“你可以試試,”她難得認真答複這種問題,“我不敢保證你會贏,但是,輸也是做人的一部分,所有人都會輸的。”

薑念想通了,一下讓人說出自己想做什麽,的確很難,那她不如暫時成為這件事。

“所以蕭珩,你喜歡我,對嗎?”

在人堪稱鼓勵的目光下,他說:“喜歡你。”

可找到這個方向之後,他又開始茫然。

喜歡是什麽樣的呢,爭取該做些什麽呢,沒有人教過他。

於是他緊緊注視眼前人,問:“可不可以教我,怎麽爭取你。”

薑念沒忍住笑了聲。

“這個不行,得你自己慢慢摸索。”

見他失落地垂下腦袋,薑念又抬手揉揉他額前,“慢慢來,別著急。”

在床邊蹲了這麽久,他腿彎也有些發麻,隻能借床榻撐起自己。

“我把碗筷拿下去。”

薑念點點頭。

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問:“你是要我,繼續睡這裏嗎。”

薑念沒急著答,隻是糾正:“你應該說,‘我想睡在這裏,可以讓我留下嗎’,畢竟兩個人的事,得兩個人都願意啊。”

她隻能從最簡單的方式開始教,而蕭珩也虛心好學。

他改口問:“我想睡在你身邊,可以讓我留下嗎?”

薑念彎了彎眼睛,“當然可以。”

蕭珩也就看著鎮定,實則心早亂了,下樓時台階都少邁了好幾級。

爭取她,她說自己有機會爭取她。

他也能像那些人一樣嗎,肆意擁她入懷,甚至……親吻。

一時不留神,托盤隻擱下一個角他就鬆手了,一隻碗直直往下墜,好在還是被他接住。

隻是難免鬧出點響動,隔壁廚娘披著衣裳過來看。

“呦,公子這兒還有幾個碗呐,我當都拿來了。”

是他和薑念耽擱太久了。

蕭珩順勢道:“我來清理就好,你回去睡吧。”

他平日待人親和,這廚娘卻也不肯失了本分,還是往外推人,“姑娘不是病了嘛,您趕緊回去吧,這裏有我。”

蕭珩走到樓梯口才意識到,自己是需要冷靜一會兒。

和薑念的關係好像變了,他又不知道變了哪兒,忽然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好在,她喝的藥催人發困,方才與他說了這麽久,這會兒已經伏在榻上將要入睡了。

蕭珩褪了鞋襪,輕手輕腳想從她身上翻過去躺到裏側,沒想還是吵醒了她。

她睜開困頓的眼睛來看人。

蕭珩說:“我不吵你,你睡吧。”

薑念輕輕搖頭,“我還有事想問。”

他配合地點點頭,順勢朝她挪過去些。

“你以前是什麽樣的,我的意思是,小時候,沒做玄衣衛的時候。”

玄衣衛的日子她已經聽過了,大致就是做一把刀。

蕭珩便告訴她:“我沒有父母,也不記得他們長什麽樣,小時候流落街頭,是師傅收養了我,教我武藝的。”

“師傅?”薑念稍稍來了精神,“那你跟你的師傅,現在還會聯絡嗎?”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薑念的預想裏,那大概是位德藝雙馨的老人家,堪稱蕭珩的家人了。

“你認得她。”

“我認得?”

薑念根本想不出那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