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蘇大夫救命之恩。”悶葫蘆氣息微弱道。

嗬嗬,這人,這輩子有進步了,上一世,我救了他,不僅沒給診金,連謝謝都沒說過一聲。

蘇黎腹誹著,表麵,卻擺出一張冷臉,

“甭謝,我可從來不做好人好事,我給你治病,是要收錢的。”

悶葫蘆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終於也染上了幾分難為情的窘態,他一直記得自己欠她很多錢呢,滿眼真誠道,

“我一定,會付你錢,給我一點時間。”

“嗬嗬,你上次也這麽說的,結果,你偷摸溜走了,我千辛萬苦把你救活了,你這麽幹,合適嗎?”蘇黎故作生氣道。

悶葫蘆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雙眸的晦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蘇黎非常直白,“是因為你身體裏的七月半要發作了嗎?”

悶葫蘆狹長的鳳眸,倏爾睜大,漆黑的瞳孔震顫一下,露出難以抑製的震驚:

她一個小姑娘,是如何知道七月半的?

自己自打記事起,被七月半控製著,必須每年在七月半這一天回到極樂門,吃一次解藥,否則,就會五髒六腑潰爛而死。

自己這些年尋遍了天下名醫,別說是解藥了,那些醫者就連七月半這種毒藥的名字,都沒人聽過……

蘇黎眸光帶刃,逼視道,

“我問你,你這身傷,是不是在戶部尚書府受的?跟我說實話!”

悶葫蘆心中一凜,迅速斂了眼眸裏的驚詫,沉默半晌,薄唇輕啟,

“你會報官嗎?”

蘇黎彎了彎紅唇,輕描淡寫道,

“一個巨貪之官,死就死了,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殺他,我就當為民除害了。

不過,這次救你的難度特別大,我不僅要浪費心血,還得擔風險,你得加錢啊!”

“嗯。”悶葫蘆把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放到了肚子,既然她說不會報官,那自己的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去年,我救你一命,一千兩,這次,我又救回你一命,再給你給開七月半的毒,收你一萬兩,不多吧?”蘇黎紅唇一開一合,給他算了一筆賬。

悶葫蘆的沉默震耳欲聾:

如果她要一兩千兩,自己多接單,殺三五年人,死之前,還是勉強能攢夠的。

一萬兩的話,自己怕是要馬不停蹄地幹十幾年才能攢到。

可是,極樂門的刺客,死亡率極高,從未有活過二十五歲的,自己哪裏有那麽多陽壽去賺那麽多錢……

悶葫蘆不想騙她,然而,被門規束縛,也不能跟她解釋,隻能選擇沉默。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不過,我可以給你點時間攢錢。”

蘇黎抬手,蘭花指彈了他右臉頰的半扇麵具,不容拒絕的語氣,

“你這麵具,是鎏金的吧?還值幾兩銀子,給我,就算是利息了。”

蘇黎上輩子,就好奇他的長相了,半張臉就如此好看,一整張臉,那得是怎樣的光景啊,可是他就是不肯摘麵具。

自己還有一點點醫德,他又是患者,不好趁他睡著了偷偷下手。

這次,想到了這個收利息的說辭,看他怎麽拒絕~

悶葫蘆遲疑半晌,很輕的聲音應了一句,

“嗯。”

蘇黎得到了應允,立即伸手,摘下了他的半扇麵具,看著他的臉,瞬間就笑出了聲,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和嘲諷的意味的,

“哈哈,這麵具你是戴了多久,都變陰陽臉了,哈哈~”

悶葫蘆沉默,生平第一次覺得臉頰發熱:

自己麵目醜陋,醜到她了……

蘇黎順手撩起他額前的碎發,也明白他為何帶著麵具了,

“你這傷疤,多久了?”

“從記事起就有了。”

“那你從幾歲開始記事?”

悶葫蘆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現在幾歲?”

悶葫蘆繼續沉默。

不是他不想想告訴她,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小時候,是被極樂門的人撿回去的,額頭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關於兒時的記憶,一點都沒有,大概是那時候摔到了腦子,失憶了。

不過,年齡幾何,從前如何,對於他們這些過了今日無明日的刺客來說,都不重要。

蘇黎瞧著他兩道劍眉壓著狹長的鳳眼,耳高於眉的清俊長相,五官輪廓深邃,下顎線清晰流暢,拋開額頭的疤,也算是極品美男的長相,

“唉,你這人,真是難以溝通,跟你說話真是費勁,還是讓我自己診斷一下吧!”

蘇黎抬手,按了按他額頭的傷疤,並沒有傷到骨頭,

“你不說,我也能診出來,你這額頭疤,至少十年了。時間雖然久遠了點,不過,也難不倒我,我能給你祛疤。”

“不必勞煩。”悶葫蘆連忙說道。

他實在不想再多欠她診金了,現在,自己已經背上了這輩子都還不完的巨債了。

蘇黎從他緊繃的眼神裏,看出了他的窘態,笑道,

“不收你錢,治療這道疤,算友情贈送。”

友情……他有點理解不了,治病給錢,天經地義,有了友情,就可以不談錢了嗎?

蘇黎斂了嬉笑的神態,鄭重道,

“悶葫蘆,你聽好啊,你現在,傷得挺重的,一時半會都走不了,得住在我這裏養傷。

但是呢,你瞧見了,我現在住的地方換了,不是山裏的草廬了,不能隨心所欲了,你得換個身份才能留下來了。”

“任憑安排。”

蘇黎,“好,我現在呢,就給你貼人皮麵具易容,從現在開始呢,你就叫周衛,是皇宮的帶刀侍衛,在我宮裏當差。還有就是,以後當著別人的麵,不能叫我蘇大夫了,要叫我太後。”

悶葫蘆眼中的震驚,越來越明顯,每一個字,都讓他難以接受,甚至,一度讓他以為自己所聽到的一切,都是重傷之時出現的幻覺,

“你是當朝太後?”

蘇黎正色道,“對,我就是當朝太後,你現在,住在我的鳳鳴宮。皇宮規矩多,壞人也多,除了我,你別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攝政王,就是穿明黃蟒袍的那個男人,長得有點好看那個,你見到他,躲遠一些,不要跟他說話。

現在,外麵正在四處抓你,不過,你也不用怕,我保護你,綽綽有餘。

等你養好了傷,我再送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