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莊桐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睡沙發的訣竅,他會把餐桌旁的兩條矮凳搭過來,卡在茶幾和沙發中間,防止半夜的時候單腳踩到地上去。
每天早上,溫言會把早餐弄好,在他煮早餐的動靜裏,宋莊桐便會醒來。
誰也沒提昨天晚上的小插曲,洗漱完之後到餐桌旁吃早餐,宋景自己穿衣服洗漱。三個人解決完早飯,在門口排著隊換鞋出門上班上學。
“晚上來接你們。”宋莊桐道。
溫言沒什麽動靜,係好了鞋帶之後站了起來。
“走吧。”
宋莊桐的目光在溫言耳朵上停留了一會兒,又說了一遍:“我晚上來接你們,今天出去吃吧。”
溫言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嗎?”
“不是。今天要是昨天那家長來找你,你就避著點,別跟他正麵發生衝突了。”
說著話,三個人已經站到電梯裏了,溫言疑惑道:“為什麽啊?我不怕他。”
“知道你不怕,沒必要而已。”宋莊桐說。
一貫的語氣讓溫言心裏有點不悅。
“有必要,我學生被打了。”
昨個校長在辦公室也是這麽跟他說的,說是跟家長發生衝突有害無利,最好還是不要出手管,這些事居委會會管的。
“每多一個對他毆打孩子的事置之不理的人,他就會越猖狂。”溫言的語氣已經有些強硬了,宋景也很少看到溫老師跟自己爸爸爭執,一雙眼睛無辜地看著他們倆。
宋莊桐輕歎了一口氣,說:“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昨天我拜托老萬幫我聯係了警局一個朋友,你到時候把那小孩家裏的地址發給我,還是讓警察介入,就說是他附近住著的人舉報的。”宋莊桐安撫道,“那人自己女兒都敢打,指不定會對你做什麽事。”
溫言被他一通話說得呆愣了一會兒,察覺到自己誤會人家之後,語氣放軟了一些。
“抱歉啊,我還以為你也覺得我多管閑事了。”
宋莊桐慢慢收回了目光,盯著電梯跳到一樓,門開之後,他輕輕地說:“沒有,你做的很對。”
王琦的事在家長和學生之間傳得很開,學生們更在意的是王琦被她爸爸打了,一下課就圍在小姑娘桌子邊問前問後。溫言離開教室前看了眼神色窘迫的王琦,出聲道:“王琦,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抓著王琦在辦公室待了兩個課間,溫言想著這也不是辦法,畢竟能不讓王琦聽著班上小孩們使勁問的話,那也防不住辦公室其他老師隨口八卦提起。
所以在王琦收拾作業回教室的時候,溫言把她叫住了。
“昨天回家,你爸爸打你了嗎?”溫言輕聲詢問道。
王琦搖了搖頭,囁嚅道:“他就是罵了我。”
溫言頓了一下,正要說話,王琦便抬頭,目光殷切地盯著他。
“溫老師,你可以把你的手機借給我嗎?我想給我媽媽打電話。”
媽媽這兩個字都帶著哭腔,委屈壞了。
溫言把手機解鎖遞給她,問:“你記得電話嗎?”
開學的時候收集的家長信息裏沒有王琦媽媽的電話,所以溫言想著把這件事告訴孩子媽媽的事也一直擱置著,聯係不上人。
王琦低頭背著數字,把一串電話按了出來。
“我背下來了。”她小聲說。
溫言點了點頭,說:“那你跟媽媽打電話吧。”
電話一通,那頭傳來了女人的聲音,王琦哭著叫了一聲媽媽。
溫言看得有些不忍,便從辦公室裏出去了,留空間給王琦跟她媽媽講電話,大概打了五分多鍾,紅著眼睛的小姑娘拿著手機出來:“溫老師,我媽媽想跟你說話。”
溫言接過電話之後,喂了一聲。
“是溫老師嗎?我是琦琦的媽媽。”
“你好。”
那頭的媽媽深吸了一口氣,問:“王琦挨打這件事,持續多久了啊?”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是我昨天偶然才發現的。”溫言停頓了一下,“看她手臂上的痕跡,估計有一段時間了”
“那個畜生……”王琦媽媽的聲音有些哽咽,“當時離婚的時候法院把孩子判給他,後來都不允許我探望,要是知道他打我女兒,我就是拚了命都不會讓他把孩子帶走。”
溫言聽了她的話,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開口道:“如果你想爭取王琦的撫養權的話,這段時間應該很合適,我聽說他被街坊鄰居舉報家暴了,王琦身上還有被打的傷痕,都可以當證據向法庭申訴。”
跟王琦媽媽通了電話之後,溫言心裏好受不少,至少這孩子還是擁有母愛的。
宋莊桐下班時間準時到了校門口,宋景跟在溫言身後。等著最後幾個小孩都被家長接走之後,溫言才領著人去了車上。
從車前麵就能瞥見副座上明豔的女孩,溫言有些驚訝,拉開後座門,等宋景上了車之後,自己也跟著上去了。
“原來宋哥你說的朋友是小景的老師啊。”係著安全帶的女孩扭頭看向溫言,笑得很是開朗明媚,“你好啊,我叫周蒙蒙。”
溫言輕輕跟她握了個手:“你好,我叫溫言。”
“溫老師,很好聽的名字。”
溫言彎了彎唇,沒說話。
宋莊桐按照周蒙蒙發來的定位找到她家樓下的巷口,出聲道:“到了。”
周蒙蒙看了眼巷口,語氣很是親昵道:“送進去一點嘛,不想走路。”
“我這車太大了,在裏麵不好掉頭。”宋莊桐說。
周蒙蒙麵露失望:“那好吧,宋哥明天見哦。”
宋莊桐沒回她,周蒙蒙又扭頭跟宋景告別。
“小景,再見。”
這父子倆倒是像,一聲不吭,搞得周蒙蒙都尷尬起來,溫言適時出聲道:“再見,注意安全。”
周蒙蒙朝他笑了笑:“溫老師再見。”
等到人下了車,宋莊桐扭頭問:“想吃什麽?豬肚包雞可以嗎?”
“都行。”車上沒了外人,溫言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哈欠,“下午兩節課,中午本來想眯一會兒,被叫過去開會了。”
“小學老師一天哪能這麽多課?”宋莊桐說。
溫言:“小學班主任跟小學老師是兩個職業,懂嗎?我這是打雙份工的。”
“那有沒有雙份工資啊?”
“……沒有,班主任費一個月四百。”
宋莊桐嗤笑了一聲,似乎是在不屑。
溫言稍微往前坐了一點,問道:“哎,剛剛那個是誰啊?”
“店裏一個朋友的大學同學,怎麽了?”
溫言露出笑:“她應該對你有點意思吧。”
宋莊桐在後視鏡裏睨了他一眼,神色並不好看。
“沒有吧。”
“我都看出來了,長得還挺好看的,別說,你倆這看起來還挺般配的。”巧的是他倆今天都穿了白襯衣,隻不過一個是黑褲子,一個是黑裙子。
宋莊桐眸色冷了幾分,又瞥了後視鏡裏的人一眼。他倒是笑得很開心,明顯是八卦到興頭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嘴上說著打兩份工辛苦,這會兒還有勁來給自己拉郎配了?
一個重重的刹車讓溫言猛地一栽,他倉皇地抓著前麵的座椅,抬頭看著宋莊桐。
宋莊桐沒給他目光,冷哼了一聲,說:“宋景下車。”
說完,便重重把車門給甩上。溫言無辜地摸了摸鼻子。
他這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