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宋莊桐就趕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出國,溫言說要跟他一起去,被宋莊桐冷著臉攔住了。深知不能在這個時候再惹宋莊桐心裏不爽快,溫言隻好作罷,把人送上飛機之後,他心裏總是惴惴不安的,一晚上都沒睡好。

清早,溫言便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想拿起手機看眼時間,酸痛的眸還睜不開,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便嗡嗡響動起來。

溫言摸著去接起電話,聲音沙啞含糊。

“喂?”

“吵醒你了?”

要不是宋莊桐的聲音聽著太疲倦,溫言真想反問一句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國內淩晨幾點。

“情況怎麽樣了?”溫言問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溫言的呼吸都不敢變重,最後,他聽到宋莊桐低聲開口:“我姐姐自殺了。”

當頭一棒把溫言給打蒙了,他殘存的睡意被徹底清掃,猛然坐起來後,回不過血的腦袋還眩暈了兩秒,喉嚨裏湧起一陣酸意,溫言緊緊捂著嘴,眼睛卻在無聲中變紅蓄淚。

“等我處理完這邊的手續,就會把她的遺體帶回來。”宋莊桐說。

溫言緩了好一陣,他掐住眉心,問:“回國內下葬嗎?”

“火化之後葬到墓園去吧,她也沒說過什麽遺願,估計也是不在乎這些了。”

輕飄飄幾句話讓溫言眼淚狂掉,憋著的哭聲讓他一個字都發不出,宋莊桐似乎是猜到他在哭,呼吸重了些,問道:“我還沒哭呢,你怎麽就開始哭了?”

“我……我不知道,你們早點吧。”溫言胡亂地又重複了一遍,“你早點回來。”

疲倦的聲音透過電話傳到溫言耳朵裏,沉沉砸在他的心髒上。

“好。”

宋如萱的死宋莊桐沒有通知宋家任何一個人,他獨自一人給她火化,下葬當天,墓碑前隻站了溫言跟宋莊桐。墓碑上笑顏如花的女孩眉眼間跟宋莊桐有幾分相似,但宋莊桐的五官是絕對做不出這樣明媚靈動的表情的。

這幾天煙幾乎沒離身,一包接著一包地抽,宋莊桐吐出濁濁的白氣,緩聲回憶道:“這是我姐讀大學那年拍的照,相機是我表哥的,因為沒拍好還挨了她一頓罵。”

“要不要叫宋景上來?”

宋景跟老萬一起,在車裏等著。

宋莊桐猛吸了一口煙,然後把剩下半截給掐滅,氤氳的白煙被他鋒利的下巴割破,迅速消散在清晨潮濕的空氣中。

“不用。”

沒有其他親朋好友的葬禮顯得非常冷清,離開前,溫言放了一捧盛放的紫色鸞尾在墓碑前。熱烈盛放的鸞尾像是要振翅高飛的紫色蝴蝶,在陰沉的墓園裏散發著生命的活力。

沉重的表情到了車前就該收斂些,溫言擠了擠自己的臉,扭頭見著一臉陰鬱的宋莊桐,他又伸手去揉了兩把宋莊桐的臉。

“至少別讓宋景猜到。”

宋莊桐費勁擠出一個笑,他說:“宋景永遠都不會猜到了。”

除了對兩個爸爸最近的異常感到有些奇怪之外,宋景並未察覺到任何不妥。離開前,宋景扭頭看了眼陌生的墓園,一隻蝴蝶撲棱著飛了出來,沒等他細看,老萬便把他的頭扳了回來。

“看什麽呢小子?”

今天是張裕的生日,他張羅了一大幫人給自己慶生,溫言不好推辭,帶著禮物姍姍來遲。

溫言一進包間,張裕便朝他招手催促道:“言言,快點過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認識認識。”

溫言噙著淡笑走了過去,張裕給他引薦的是最近網上流量很不錯的幾個探店博主的老板,聽說溫言店裏生意不景氣,說是可以安排幾個博主過去探店宣傳。

“他們這個產業鏈還挺成熟的,而且一般是對口安排的,有的博主專門探美食店,有的博主就專門探你這種咖啡店,不過我覺得你那店裏可以多上點甜品,吸引吸引小姑娘們也是好的。”

溫言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是想方便你自己吧?”

張裕樂道:“你胡說呢,那我不得先替你的生意操心啊?”

見溫言興致不是很高,張裕又說:“還記得我家之前那個西點師嗎?他有好幾個徒弟,手藝都學得不錯,哪天我去問問價格,合適就雇到你店裏去。”

麵對好友的上心幫忙,溫言勉強扯出一個笑,說:“謝謝你啊張裕,我過兩天跟你詳談好嗎?你今天過生日,就別操心我的事了,去開開心心喝酒就行。”

張裕狐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跟宋莊桐吵架了?”

“沒有,我就是昨晚沒睡好,沒什麽精神,別管我了。”

張裕說:“你沒精神就早點回去睡覺啊,這吵得要命,還這麽重的煙味,你待著肯定不舒服。”

“但是你過生日——”

“你又不能陪我喝酒,也不會打麻將,這兒有的是人陪我做這些,你回去休息吧。”說著,張裕帶著人往門口走,“明天空下來去找你吃飯,趕緊走吧。”

溫言遲疑道:“那我真走了?”

裏頭已經有不少找不到壽星的人衝到門口來抓人,張裕點頭催促道:“別婆婆媽媽了,趕緊走吧。”

說著,他舉起手裏的酒杯,在大夥的起哄聲中,把一整杯酒給灌下了喉嚨。

溫言也沒再跟他客氣,給他發了條生日祝福之後,便下樓打車回家了。

才九點多鍾,家裏就黑得不像話,一盞燈都沒開,溫言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一股煙酒味,嫌惡地把外套給剝掉之後,推開門進房間。

更誇張的煙味和酒味讓溫言眉頭緊皺,昏暗的屋裏一丁點光都沒有,溫言按開燈,攤睡在床邊地板上的宋莊桐便落入眼簾。

溫言輕手輕腳走了過去,蹲到宋莊桐麵前之後,出聲叫了他兩句。

“宋莊桐,宋莊桐。”

發紅的眼睛緩緩睜開,身上酒味重,眸裏卻沒有醉意,見了溫言,宋莊桐伸手揉了揉眉心,用沙啞的聲音開口問道:“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溫言往前傾倒身子,靠進宋莊桐懷裏,低聲道:“想早點回來陪你。”

宋莊桐手掌在溫言後腦勺上揉了又揉,動作機械,思緒早已不知道飄向哪裏,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往事。

猛吸的一口空氣裏被尼古丁的味道占了不少,溫言猝不及防冒出幾聲咳嗽,一旦開始便難以停下來的劇烈咳嗽讓他眼眶發紅,嘴唇泛起水光,紅潤潤的,看著很是可憐。@HTht

宋莊桐這會兒看著有些狼狽,胡子拉碴,眼底還有烏青。

溫言捧起他的臉,跪在宋莊桐身上,湊過去輕輕含了一下宋莊桐的嘴唇。

“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宋莊桐伸手按住他的背,反客為主地咬著溫言的嘴唇重重地吸了兩口。

“我得給你找點事情做,以防你胡思亂想。”

溫言雙手忙亂地開始解宋莊桐的衣服和褲子,被他按住手製止:“我現在不太適合做,容易傷害到你。”

溫言手上的動作一頓,一雙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看著宋莊桐,軟又乖地將唇湊上來,蹭了兩下後便分開,他說:“你不會的。”

被叫去鎖門的時候,宋莊桐順便把燈也給關掉了,屋裏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沉陷在柔軟被子裏的溫言悶著吞下了不知道多少哭聲,眼淚肆虐般往枕頭上蹭,支撐點被扯走塞到腰下後,溫言隻得無力地昂起頭,抽噎著發不出聲音。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溫言最後還是暈在浴室裏,被擦幹撈回**,睡那塊狹窄的沒被弄髒的地方。

宋莊桐開始輕手輕腳地打掃屋裏的一片狼藉。他徹夜未眠,抱著溫言從**挪到沙發上,又挪回**,忙完一切之後,他坐回原來抽煙灌酒的地方,趴在床邊,看著閉眸安靜入睡的溫言,心找到歸屬般平靜下來。

還好,他還有一方這世間獨一份的小小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