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三，你與我一起上街可好”。林小玉元夕一早就纏著莫南風讓他一起出去。

“不去”。剛練完武的莫南風，拿著汗巾擦汗，眼神都沒給她一個。

“我阿姐約了鸞姐姐一起出門，聽說姐夫還有趙大哥也會去”。林小玉嘀咕道。

“那你隨她們一起不好了”莫南風聞言嘴角往下壓了壓。林小玉口中的趙大哥，就是鸞姐姐的未婚夫趙翊，也是上一年的探花郎。

“才不要，鸞姐姐與趙大哥要去看花燈猜燈謎，我阿姐約了姐夫在茶樓喝茶觀景”。林小玉瞥了眼莫南風，看他神情平淡，看似已經沒事了。

“莫三，你可聽說今天有擂台比武，你都不好奇嗎，隨我一塊去看看吧”

“不去”莫南風一口回絕，轉身進了屋子，隨手把門關上。

林小玉吃了閉門羹，悻悻地走了。

“玉兒，出門別亂跑，跟著姐姐知道嗎”林夫人送姐妹倆出門，還不放心的叮囑林小玉。

“娘，放心吧，一般人可打不過我”林小玉說著揚了揚拳頭，被林夫人拍了下去。林小玉笑嘻嘻的擺了擺手，跟姐姐林沫出門了。

等她們出來，莫府的馬車已經候在門口。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出了巷子往外走去。

元夕之夜，京城不禁宵，大周朝比前朝更開放，允許女子出門，但一些世家閨秀還延續前朝做派，輕易不出閨門。不過元夕這天，即使是世家閨秀也會出門賞燈，故而今日街上十分擁堵。

林小玉一行早早下了馬車，隨著人流步行往前。到了情人橋，就見趙翊等在此處。蕭鸞帶著侍女與她們分開，隨趙翊去看花燈了。

街上的人太多，時不時會有人撞上來。林沫和林小玉隻帶了兩名武婢，林小玉倒是無妨，可林沫走幾步已經臉色發白。林小玉讓武婢一左一右，將林沫護在中間。她在前邊帶著她們往裏走。她阿姐與姐夫約好了在悅來茶館碰麵。

“姐夫，姐夫這裏”林小玉眼尖，一眼看到等在茶館門外的蕭柏舟，林沫的未婚夫蕭家大郎。

“小玉！”林沫抬眼見蕭柏舟正溫和的看著她，聽到自家妹妹喊他姐夫，還笑著點頭應了。林沫想起開春兩人就要成婚，一時羞得臉頰發紅。

“阿姐害羞了，姐夫，你可別欺負她”林小玉拉著林沫走到蕭柏舟麵前。還不忘打趣兩句，惹得林沫掐了她一把。

“小玉放心，姐夫，咳…咳…，蕭大哥…會照顧好你阿姐”蕭柏舟見到林沫心中歡喜，差點著了道，見林沫羞得都不敢抬頭，趕緊改口。

蕭柏舟轉身引她們姐妹上了悅來茶館二樓雅間。林沫體弱，不能走太久，他訂好了位置，這裏可以看到整條街的街景。

“沫兒，可好些了”蕭柏舟扶林沫坐下，又沏了杯茶送到林沫手上。

“蕭大哥，我沒事”林沫握著杯子飲了一口，又放到桌上。

“沒事就好，我…”蕭柏舟還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如何開口。

“阿姐，姐夫，我出去看燈，一會回來找你”林小玉見一向穩重的蕭大哥也有些拘謹，隨即站了起來，也不等他倆答應，從窗戶一躍而下。

“小玉，人多，你小心些”林沫急忙站起，奔到窗邊，隻看到林小玉背對著她給她搖了搖手。

“小玉功夫不錯，你別擔心”。蕭柏舟來到窗邊，站在林沫身後。看著那一身紅衣少女跳著跑遠了。

林沫嗯了一聲，回身便撞到蕭柏舟懷裏，蕭柏舟順勢攬住她的腰。

“沫兒…”蕭柏舟歎息一般在林沫耳邊低喃。

被蕭柏舟攬在懷裏的林沫剛要掙紮，便被這一聲低喃軟了心，抬起手臂虛虛擁住他。

林小玉出門直奔比武擂台。京城多寶樓家的大小姐擺了比武擂台，拿了碗口大的珍珠做彩頭。林小玉來看比武倒不是衝著那彩頭，畢竟打小她就拿珍珠當彈珠打麻雀玩。

來之前她就聽說白天比武來了位江湖俠客，沒人能從他手上撐過十招。林小玉自小習武，還沒見過江湖上的人是什麽樣。早都想前去看看。

等到了地方，擂台周邊早都圍得水泄不通。林小玉打量了一圈，找了一棵大樹爬了上去。剛坐穩，就聽到身邊傳來輕哼一聲。

林小玉抬眼，才發現不遠處還有個人影屈膝倚在樹上。夜間光線雖然不好，林小玉卻一眼認了出來。原來是鄭國公府的世子鄭淼。頭戴金冠，一身亮瞎眼的金色長袍，恨不得給自己臉上也貼上金箔。

“哼”林小玉也哼了一聲。她自小就沒見過比鄭世子更囂張的人，誰讓人家娘是長公主，爹是鄭國公，舅舅是皇帝，姑姑是皇後，表弟還是太子呢。

林小玉也不管他，隻眯眼看著下邊的擂台。她來的有點晚了。這會竟到了決勝局。

隻見下方一身玄衣滿臉胡須的男子，手持長劍正與一灰衣少年過招。

大胡子正是傳聞中的江湖俠客，手中長劍揮起來看不清招式，卻帶著雷霆之力，逼得灰衣少年隻守不攻。

灰衣少年看起來還很年少，雖然看著應對吃力，可手上招式卻很淩厲。不時兩人已經過了不下百招。

“厲害厲害，不知道這少年對上莫三誰勝誰負”林小玉看得入神，不留神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他要輸了”

“誰，誰要輸了”林小玉好奇的看向鄭淼。

“那大胡子要輸了”鄭淼說著輕嘖一聲。

林小玉回頭，隻見又過了百招，大胡子一劍削到灰衣少年麵前。灰衣少年一個閃身，堪堪避過，頭上的束帶被挑落下來，一頭烏發披散下來。

大胡子見狀，不知為何停滯了幾秒，須臾間，便被少年一劍指向喉間，斷了幾根須發。“哈哈哈，小娘子功夫了得，薛某輸了”大胡子見狀也不惱，收了劍，拱手認輸。

“哇，竟是一個小娘子”擂台下爆發出一陣叫好聲。後邊的人聽到竟是個小娘子勝了，都擠著往前看。

少年或者說是少女隨即躍起，摘了掛在擂台旗杆頂部的彩頭，一腳踢向旗杆，旗杆高達十丈，裏邊為了給擂台照明，上邊掛滿了幾排油燈。這一下被踢得搖擺，油燈紛紛跌落，爆炸聲接連響起。這油燈底部竟還裝著火藥。擂台瞬間被火光包圍，一丈高的擂台塌了下來。而高聳的旗杆也有倒塌之勢。

圍在擂台下的人被壓倒一片。其他的人見狀，心中大駭，急忙轉身往外跑。本就擁擠的地方，一時間全亂了。不斷有人被擠倒踩踏，哭聲、鬧聲一時響徹天跡。

而那少女早已跳上屋簷消失不見。大胡子也緊隨其後跟了過去。

“壞了”林小玉見狀心中一緊，立馬跳下去，正要上前幫忙。卻被鄭淼一把拽住。

“鄭世子，快放開”林小玉心中著急。

“別亂跑。京城巡城司的人馬馬上過來。”鄭淼攔著林小玉不讓她過去。

“可，可是，旗杆要倒了，裏邊還有火藥，砸下來不知要死傷多少人。”林小玉盯著旗杆憂心道。

“毀了就毀了，你又能做什麽”鄭淼見林小玉推開自己，低哼一聲放了手不再管她。

林小玉不再搭理鄭淼，一狠心，逆著人流，往旗杆處奔去。旗杆上還有不少油燈，而下邊的擂台已經陷入大火中。眼看要燒到旗杆下，林小玉不敢再猶豫。成年男子腰粗的旗杆，林小玉雙手合抱，肩膀抵在旗杆上，使出吃奶的力一點點往上拔。

林老將軍天生神力，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先帝怕他功高蓋主，早早卸了他的兵權。如不是見他兒子天生體弱，又隻得了兩個孫女，林老將軍這才得了個解甲歸田的結局。

林小玉生來就一身怪力，林老將軍不準她在外用武就是怕她暴露。而此時林小玉也不敢再藏拙，拔起旗杆後，也不敢亂走，逆著風往離擂台稍遠的位置挪過去。

林小玉再是天生神力，到底不過十二歲的少女。扛著這十丈高的旗杆走出幾十米早已力竭。見擂台火勢燒不過來，就放了下來，肩膀抵著旗杆不動。

旗杆上偶爾落下個油燈，在林小玉身邊爆炸。還好數量不多，威力並不大。但也炸得林小玉灰頭土臉，咳嗽連連。一雙杏眼被熏得眼淚汪汪。

也不知道巡城司的人什麽時候能趕過來。還有到時候她該如何解釋。她要說旗杆長腿跟著她跑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相信。林小玉低垂著頭，一想起回去被祖父訓斥心情更低落了。

“林二，你怎麽…”哭了，這兩個字被莫南風咽了下去。

莫南風今夜並未出門，聽到來喜說擂台這邊出事了，想起林小玉說她要去看擂台比武，這才趕了過來。街上到處是人，莫南風躍上屋脊，在高處找了半天，才看見林小玉的身影。

誰想下來就看到她眼淚簌簌而落，想來是受傷了。心中一緊，剛一出聲，就看到林小玉驚喜的望著他，雖然眸中含淚，但哪有半點傷心。看來是沒事，莫南風這才收了後邊的話。

“莫小三，趕緊來幫忙。我扛不動了”林小玉聞言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隻見莫南風逆光而來，身後火光衝天，宛若神抵。林小玉不敢再看，隻覺得自己的心砰砰亂跳。

“林二，放手”莫南風走到林小玉身邊，接過旗杆，讓她鬆手。他自小與她一起長大，她身上的秘密他怎能不知。小時候還因為不敵她力氣，被她撲倒壓在身下揍過。

林小玉鬆開手，一屁股坐了下來，她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莫南風看了她一眼，兩人誰都沒再開口。

又過了一刻，巡城司的人馬總算進來了。幾人一隊，將擂台周邊分割成一塊一塊，防止再有人擁擠踩踏。京城防火班的巡捕也帶著人馬開始撲火。接著大理寺，刑部，禁衛軍等一杆人員都到場了。

禁衛軍帶隊來的正是禁衛軍統領莫司恒。莫司恒一眼瞥見自家兒子，抬手一揮，便有人上前接過了旗杆。

這場禍事已經驚動了皇上。今日元夕，宮裏也舉行了元宵宴會。三品以上的官員攜家眷入宮參加宮宴。不想宮宴剛開始，京中出了如此大事。皇上召了內閣大臣到禦書房，命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共同負責此事。

林小玉和莫南風被莫司恒叫到一邊，也不問話，隻是讓二人盡快回家。

林小玉和莫南風走在路上看著一地狼藉，心裏都有些發沉，一路無話。

元夕之後連著一個月，京城人心惶惶，刑部，大理寺大牢也抓滿了人。京城最大的多寶樓被查封了，據說是南疆的細作窩點。等三司會審，在街口當眾砍了一批細作人頭之後，京城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很快人們的關注點都放在了京城世家公子的風流事上了。再無人提起元夕那天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