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上）刑場的博弈
萬象，老撾首都衛戍部隊駐地。
四輛軍綠色的越野車穩穩停在駐地後方的訓練場上，四周都是高牆和鐵絲網，每隔五十米還有一座哨塔，哨塔上麵架著輕重機槍，還蹲著一個手持svd狙擊步槍的狙擊手，想要從這種地方逃出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越野車停穩之後，並未熄火，接著一輛中國產東風卡車停在越野車後側，車廂門打開，十名士兵從其中跳下來，分成兩隊站在訓練場的沙坑兩側，隨後越野車車門打開，士兵押解著戴著頭套的唐術刑等人快速跑向沙坑的位置，接著讓他們跪在沙地之上，再摘除了他們的黑色頭套。
“向後轉！”一名軍官模樣的人高喊道，隨後押解他們的八名士兵整齊轉身，小跑到距離他們十米開外的地方，將槍提起，兩人一組，各自瞄準了唐術刑等人的後腦。
唐術刑等人半睜開眼睛，還有點不適應午後過烈的陽光，許久唐術刑才微微抬頭看著自己右側上方的太陽，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道：“他們終於要對我們下毒手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貧？”姬軻峰盯著沙地，“搞不好姓詹的，真的要槍斃了咱們。”
“什麽？”阿米現在後悔了，先前拚一下也好，至少可以拽幾個墊背的，關鍵是死也要死個明白，自己為什麽死啊？說著就要起身，卻被顧懷翼叫住了。
“別動！”顧懷翼笑嘻嘻地目視前方道，“要殺我們也不需要擺這種排場吧？冷靜點！”
“保險。上膛！”四人又聽到了軍官的喊聲，隨後是整齊的開保險，拉槍栓的聲音，聽得阿米後背一陣冷汗。
“預備——”軍官扭頭看著他們的後背，“行刑！”
“呯——呯——”八聲槍聲幾乎同時響起。阿米渾身一震，但毫無感覺，正在納悶的時候，又聽到軍官喊著，“行刑完畢！”
收槍聲，整齊的腳步聲，接著是上車的聲音，最後是汽車離開輪胎摩擦在地麵的“吱吱”聲。又過了十來秒。一個拉長的身影從右側籠罩住了四人，四人都不約而同看向右側，但因為背光看不清楚是誰，倒都猜出來八九不離十就是詹天涯了。
“呯——”詹天涯用手比劃出手槍的樣子，朝著阿米的腦袋口中模擬出槍聲，緊接著一一從顧懷翼、姬軻峰和唐術刑身前走過，每走過一人就模擬一次。隨後還故意吹著假裝槍口的手指，又點了一支煙。舔著幹裂的嘴唇道：“你們都死了。”
“啊？”唐術刑作勢要站起來，被詹天涯伸手按了下去。
“跪好！等著！”詹天涯懶洋洋地說。
“噢！”唐術刑又跪了下去。
詹天涯等在那，直到整個操場上空無一人，隻剩下哨樓上警戒的士兵之後，這才走到他們身後一一解開他們的手銬，讓他們起身，又指著周圍的哨樓道：“算你們運氣好，今天我們援助給老撾的衛星信號屏蔽器開始啟用，第一天試運行被你們趕上了。”
“關我們什麽事啊？”唐術刑揉著手腕道。
“如果沒有這東西。我不知道天上有沒有衛星，或者其他高空無人機盯著咱們，也就是說，有可能你們沒死的事情會瞬間傳遍整個東南亞。”詹天涯站在他們跟前，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你們知道嗎？現在你們要參加蠱獵場大賽的消息傳遍了黑白兩道，甚至連萬象情報界的人都深感興趣。原因在於，其一你們在曼穀犯下的大案，其二活躍在柬埔寨的賞金獵人，有百分之七十五因為你們的到來，而消失的無影無蹤，所有人都認為，是你們幹的，因為他們要追捕你們，所以你們把他們全宰了。”
說完，詹天涯立即伸手示意不要解釋，又道：“我知道不是你們幹的，我有自己的情報網，你們在叢林中被某個人幹掉的賞金獵人隻有三十五個，而剩下被殺的那些，都是被人花重金請去的殺手幹掉的。”
詹天涯說完，走到顧懷翼跟前，盯著他的雙眼問：“為什麽呢？為什麽要在你們離開黑市，避開第一批襲擊之後，殺手們才去幹掉那些分散在柬埔寨各地的賞金獵人呢？當那份名單上麵的賞金獵人都死光的時候，你們也正好離開柬埔寨邊境，進入泰國。”
“什麽名單？”阿米立即問。
“一份名為‘柬埔寨怪獸’的名單，也同時是一筆暗殺基金的名字。”詹天涯說到這，看著姬軻峰道，“你和這位小姐，去那邊的屋子裏麵，檢查下自己的裝備，順便稍作休息。”
姬軻峰明白詹天涯什麽意思，轉身就走，但阿米還站在那，一字字的問：“什麽名單！？”
“我剛才暗示得很明白，接下來的話我隻對他們兩個說，你不能聽，你智商有問題？”詹天涯看著阿米用挖苦的語氣說道，“讓你走就走，別那麽多廢話，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願意告訴你，那另當別論！”
阿米氣得咬緊牙，姬軻峰立即拽著她就走，阿米五步一回頭，惡狠狠地看著詹天涯，如果現在她手中有槍……
兩人走遠，詹天涯含著煙抽了一口道：“那筆暗殺基金是鄭國淵設立的，從設立開始，每年存入三千萬美元，至今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但是呢，你們在避過第一批襲擊之後，有個神秘的電話從柬埔寨叢林黑市打了出來，打給了那個基金負責人，基金負責人隨後啟動了這個計劃，隨後一批埋伏在柬埔寨各地的殺手從地下鑽出來，開始反獵殺那些賞金獵人，短短幾天，殺了五十多人。大部分都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厲害！”
詹天涯一直看著顧懷翼的雙眼，隨後笑著問：“顧先生，您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不需要顧懷翼說，唐術刑就明白了。顧懷翼臨走的時候交給高尚的那個電話號碼，肯定就是那個基金負責人的電話，媽的，顧瘋子為什麽要啟動那個獵殺黑名單？
“我不知道。”顧懷翼搖頭，臉上帶著非常陽光的笑容，“我隻知道，現在我們三個人，也就是我、唐術刑還有姬軻峰。已經是全世界的名人了，黑白兩道沒有不認識我們的。”
“噢，原來這就是基金啟動的目的，要出名！”詹天涯點頭，突然間拔出槍來對著顧懷翼的額頭，喝道，“五十多人。幾天之間全部命喪街頭，就因為你盜用了你姥爺的名義。盜走了那個誰也不知道的神秘電話號碼，你很清楚，隻要那個電話一打通，暗殺計劃就會立即啟動，誰也不會拒絕那麽高的反獵殺賞金！”
“他活該是我姥爺，他有了我這麽個外孫，算他倒了八輩子的血黴！”顧懷翼把額頭抵近槍口，然後輕輕撞了撞，“你想為他們報仇啊？來啊！開槍啊！”
唐術刑站在一側。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氣氛很古怪，說不出來的古怪。
“哢嚓”詹天涯關上了保險，把槍收了回去：“很好，夠膽，不過那五十來人曾經都或多或少為毒販子賣過命，換個角度來說。他們也死有餘辜。”說著，詹天涯又用手指點著顧懷翼，“但我不是在誇獎你，我隻是希望你做事有個分寸，你要做什麽，我不知道，但你如果有一天越界了，敢在我負責的範圍內生火做飯，那我肯定把近十年來所有的案子都掛在你的腦袋上，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哎呀！他怎麽敢呢？”唐術刑立即嬉皮笑臉地打圓場，“他那膽子，就隻能做點小偷小摸的事情，他是瘋子嘛！”
顧懷翼不理會唐術刑給的台階，而是咧嘴笑道：“詹局長，我是個愛國者，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打聽下，我在中國沒有做過壞事！”
詹天涯把目光投向唐術刑，口中卻對顧懷翼說：“你可以滾了。”
“謝謝。”顧懷翼微微鞠躬，隨後朝著唐術刑眨了下眼睛，拍了拍膝蓋上的沙土，朝著遠處的小屋走去，還衝小屋門口站著的阿米揮著手——如果阿米知道他啟動了那計劃，殺了那麽多賞金獵人，肯定不會放過他，但同時如果阿米知道那些賞金獵人都曾經為毒販賣過命，其中還有不少是她的朋友，他們都對她隱瞞了真相，那麽她又會怎麽做？
“唐術刑——”詹天涯看著唐術刑，手指夾著煙，指著遠去的顧懷翼，“盯著他，他要是徹頭徹尾的瘋了，馬上殺了他，我賦予你這個權力。”
“不是吧？殺人還可以賦予的？”唐術刑苦著一張臉，“詹……詹局長，這事可不是說著玩的？”
“你們這段時間做了什麽，我都一清二楚，包括你們在海上那個龍穴內的事情。”詹天涯湊近唐術刑的耳邊清清楚楚地說道，說完又離開，麵帶怪笑看著額前全是汗水的唐術刑。
“啊？什麽龍穴？什麽玩意兒？”唐術刑裝傻道，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沒關係，你可以隱瞞，那畢竟在公海上，我管不著，但是你記住，你不是個壞人，不要做壞事！”詹天涯輕聲道，“要是做了壞事，我也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
“我從小學開始就是優秀學生，三好學生，隻要有空閑時間就去路上斑馬線那蹲著，攙扶老太太呀，打擊車匪路霸什麽的，保證不做壞事，嘿嘿。”唐術刑揉著鼻子，故作癡呆相。
“今天，我假裝槍斃了你們，你們再出現在蠱獵場報名處，肯定會讓所有人都驚訝無比，這樣一來，你們的神秘感又增加了，我還會傳出兩種謠言，第一種是你們從這個戒備森嚴的部隊中逃出來了，第二種是你們與老撾軍方有特殊聯係，所以釋放了你們，而你們隻需要閉上嘴，讓他們去猜就行了。”詹天涯摸著自己幹裂都翻皮的嘴唇，“蠱獵場，九死一生，自求多福吧，還有，我收到消息，地球另外一邊的幾個國家，已經決定來真的，派人去刺探蠱獵場的消息，主要是因為丟失了那份寶貴的毒販黑名單，他們必須找回來，還尋求了我的幫助，我隻能裝作電話欠費，不在服務區，否則以他們的能力，十有八九知道這件事我也被迫參與進去了。”
被迫？我看你是玩的很開心吧！媽蛋的！唐術刑在心中罵道，口中卻說盡了奉承的話，同時擔心自己被迫加入八方的事情會被詹天涯得知，這家夥連他們在叢林黑市中發生了什麽都了如指掌，指不定也知道自己加入黑澀會的事情。
“另外，最重要的一件事。”詹天涯的臉色沉了下來，“雷宇和賀晨雪失蹤了，下落不明，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我估計是在八方的手中，但不百分之百肯定。”唐術刑說完沒有再說下去。
“明白了。”詹天涯也不再追問詳細，“如果你看到他們，保護他們，明白嗎？”
“當然，那是我的初戀嘛。”唐術刑看著哨樓上看向外麵的士兵。
“沒你的事了，滾吧。”詹天涯轉身朝著對麵另外一間屋子走去，唐術刑遲疑了一會兒，也摸著嘴唇朝著姬軻峰、顧懷翼和阿米所在的屋子慢慢走去，兩人越走越遠，拉開了很遠的距離之後，詹天涯忽然停下來，轉身對他說，“對你父親有點信心，直覺告訴我，他是個好人，不會做壞事。”
“聽不見！”唐術刑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但依然裝作聽不懂的模樣，隨後聳聳肩離開了。
“這小子，太滑頭了。”詹天涯走進那間屋子之後，對坐在桌子邊對著電腦的劉振明說著，又打開冰箱，抓起裏麵的礦泉水，一口氣喝完，這才心滿意足坐了下來，又點了一支煙。
“少抽點！”劉振明抬眼看著他，“小心抽死你，你現在一天三包煙，知道嗎？”
“有這麽多？”詹天涯掏出還剩下一支煙的煙盒，“我這副身體，應該不會得上肺癌吧？”
劉振明無奈地搖頭，又道：“頭兒，關於雷宇和賀晨雪的事情，你沒告訴給他們？”
“我這輩子後悔的事情沒幾件，這次也算，但無可奈何，那是雷宇自己選擇的！”詹天涯捂著自己的臉，“那小子其實有點潛力，隻是心理素質不過關。”
“美國人的滲透計劃啟動了。”劉振明把電腦屏幕撥到詹天涯那一邊，“這次他們玩真的，需要應對的措施嗎？”
“又不事關國家安全，需要什麽措施？”詹天涯搖頭，揉著額頭閉眼道，“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順其自然，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反正都是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