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上）聖人的地獄
顧懷翼對萊因哈特希充滿悖論的解釋有些糊塗，但依然背脊發涼，不由自主抬眼去看依然懸浮在空中的唐術刑。
世界難道真的在矛盾的悖論中步伐艱難的前進？可無論你如何去努力，避開一個個災難，麵臨的不是雨過天晴，而是下一場依然無法避免的災難？
如果這是真相，足以讓人絕望，隻會讓人產生出“既然如此，我們為何還要努力，不如混吃等死”的念頭。
不過，萊因哈特希接下來所說的話，才讓顧懷翼真正吃驚。
“不過，也是因為那不斷的輪回，才讓我們這些遠古人類的後裔最終在輪回之環斷裂之後，逐漸蘇醒，並深知要避免災難再一次降臨。”萊因哈特希道，“所以，我必須在他們的輔助之下，找回‘如來之眼’並且加以破壞。”
“放屁——”已經緩緩落地，並且逐漸恢複意識的唐術刑爬了起來，顧懷翼正要過去攙扶的時候，唐術刑卻大口地嘔吐起來，吐出了一堆乳白色的東西，那些東西中還夾雜著一些黑色的顆粒，緊接著融入地麵消失不見。
唐術刑擦著嘴唇，指著萊因哈特希道：“你口口聲聲說為了避免災難，但是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已經害死了幾百萬人！阿斯塔亞整個國家變成了行屍的樂園，非洲大陸也落入八方的恐怖管製之下，美國的費城和卡姆登已經徹底完蛋了，無數生靈消失在你們所謂的避免災難之中！”
萊因哈特希站起來，朝著唐術刑慢慢走過去，顧懷翼攙扶著他，兩人也都隻能眼睜睜看著。如今他們還有說話的機會，但完全無力反抗，因為這是萊因哈特希的絕對領域。
萊因哈特希並未靠近兩人，隻是站在距離兩人三米開外的地方停下，看著唐術刑伸出一根手指。緊接著從唐術刑跟前的地麵也出現一隻手臂來，那隻手臂也伸出手指在其胸口四下滑動，隨後又收了回去。
“體內的毒素已經清除了，但遺憾的是，因為你是一級突變體的原因，雖然以後再也不用吃腐肉之類的東西。但也無法吃熟食，必須生吃，吸收生肉之中能讓你身體飽和的營養。另外，你也可以隨意控製自己的屍化狀態，再也不需要借助其他的東西。”萊因哈特希道，如同麵癱的老人。
說完他的這番話。唐術刑反倒很吃驚，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救自己？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萊因哈特希又緊接著之前的那個話題說道：“你知道這個星球上每天要死多少人嗎？會死三十多萬人，會新生十來萬人，而前者的數字在增多，後者的數字卻在與日遞減。這是我造成的嗎？不是，是人類自己造成的。阿斯塔亞之前是死了那麽多人，但現在呢？現在非洲大陸還有戰亂嗎？沒有了，內戰全部結束了，他們不得不結束，因為八方統一了他們。不久之後，東南亞也會變得一片祥和，沒有戰爭，沒有饑餓，再沒有悲劇。”
“那美國呢？”唐術刑其實有些動搖了，“那個國家在短短不到一星期的時間。死了上百萬人，那又算什麽？”
“那是我的錯？”萊因哈特希反問，“黃炎是我帶到那裏去的？不是，那隻是幾億年前帶去的，又隨著地殼的變動最終被陷入了那個小島之下。如果美國費城實驗不驚動黃炎。不讓它變大，我可以毫不費勁將赤鳳羽取走，而且他們早在多年前就知道了黃炎的存在，是他們自己保持了沉默，選擇了隱瞞，是他們自己造下的孽！而且，這個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中，有很多高高在上，宣誓效忠他們國家的政要，卻因為要在末日之後得到尚都的一席之地，不惜出賣了他們手中的一切！”
唐術刑再也無法反駁了，萊因哈特希說的完全是實情，即便是費城實驗是不得已在進行，但之後發現黃炎的時候，美國方麵就應該立即驅散費城和卡姆登市的民眾，對那頭怪物進行剿滅，但他們沒有，因此是他們自己直接害死了上百萬的民眾。
“對呀，影子聯合國，我怎麽忘記了這個……”唐術刑苦笑著搖頭，“有那種組織的存在，你們當然會無堅不摧。”
“什麽影子聯合國？”萊因哈特希也顯得很疑惑。
唐術刑以為他在裝傻：“你先前不是說了嗎？遠古人類的後裔中有蘇醒的人就會意識到現在發生了什麽，或許你喚醒了一部分你的同伴，讓他們在各國政府之中隱藏著，等待著這一天的來臨。”
“抱歉，你說的什麽我不懂，我也不知道什麽影子聯合國。”萊因哈特希緩緩搖頭。
“沒必要吧？大家都撕破臉了，你還在隱藏？”唐術刑冷笑道。
萊因哈特希還是搖頭：“唐術刑，你認為我有什麽必要故意撒謊？而且是在即便是你們知道，也拿我無可奈何的前提下？”
唐術刑一愣，慢慢扭頭看著顧懷翼，心想：難道影子聯合國這個組織真的和尚都沒有關係？那這個組織是幹什麽的？按照斯坦和基恩的調查結果，線索不是直指向尚都嗎？
萊因哈特希說得也的確正確，他承認與否，自己都拿他毫無辦法，所以，他沒有必要不承認，這麽說，影子聯合國真的和尚都沒有任何關係？除了尚都之外，還有其它組織混入了這場大戰之中？那是個什麽樣的組織呢？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知道。”唐術刑站起來，看著萊因哈特希道，“我和姬軻峰的父親，那兩個分別叫唐定峰和姬民興的軍人是不是在這裏？”
“死了。”萊因哈特希冷冷道，“確切的說，是他們讓我轉告你們，他們已經死了，你們不用再糾結尋找他們了。為我效力吧，收集完所有的聖物，重塑如來之眼。”
“既然要毀滅，又為什麽要重塑！”唐術刑怒吼道，其實心中僅僅隻是惱火已經站在真相跟前了。但還是不明白當年父親為什麽要那樣做，為什麽還要萊因哈特希謊稱他死了。
萊因哈特希並不動怒，隻是解釋道：“任何物質都要經曆毀滅、分解、重塑這三個過程，如來之眼也不例外，不信你們可以將這兩件東西拿去，試試看能不能毀滅它們。”
萊因哈特希說著。雙手攤開，青龍鱗和赤鳳羽立即從掌心之中慢慢鑽出，懸浮在掌心之上。
唐術刑和顧懷翼當然沒有上前，但又十分沮喪，在知道這一切之後，他們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對什麽叫錯。因為在萊因哈特希的眼中，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完全都是人類自己在自尋死路，他所做的僅僅隻是在末日來臨之前，以微小的犧牲來爭取時間，贏得最後的勝利。
“那自然災害呢？”唐術刑無力地問，“你應該知道現在地球上自然災害頻發。這個是無法製止的，即便是毀滅了如來之眼，末日也許還是會降臨。”
“所以我建立了尚都。”萊因哈特希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你建立的這個虛假的烏托邦有什麽意思！”唐術刑指著大門外麵，“這裏和外界沒有任何區別，這不是天堂，甚至可以說是地獄，有著比外麵更嚴格的等級製度，更虛偽的麵孔，退一萬步說，就算這裏是天堂。能容得下多少人？這個地球上有七十多億人！你的尚都能裝下五萬人嗎？”
萊因哈特希搖頭：“你不明白嗎？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不管是古人類還是新人類，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希望能徹底消除人類的負麵因素，消除人類的私欲。我們的祖先以為他們做到了。但失敗了，後來的人也一直沒有做到，在這些都做不到的前提下，你就算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天堂，他們又能珍惜嗎？”
唐術刑語塞，無法反駁萊因哈特希的話，眼前的老人並不像個殘暴的統治者，卻像個已經看透世界本質的智者。
“為什麽要在尚都內設定幾個區域？”萊因哈特希說著並朝地麵揮手，地麵上立即出現了尚都除了禁區之外的其他區域的立體地圖。他指著地圖道，“人不可能一步登天，首先要給自己設立一個可以完成的目標，一步步前進，你進入了尚都就是希望的開始，你從適應區到融合區，這是一個成功，再從融合區到生活區又是一個成功。這裏的存在就是給人們希望、規則、目標！讓他們知道首先要學會生存，隨後才是如何努力讓自己生活得更加美好。”
“你在模擬人類社會的構成和大部分人的人生經曆，然後將之具體化。”唐術刑看著萊因哈特希道，“可是那有用嗎？”
萊因哈特希不語，倒是顧懷翼接過話去說道：“我認為那沒用，至少極少數人明白知足，但反之，也是因為人類的自私和欲望，才讓社會得以進步。所以，在曆史的長河之中，人類總是在試圖建立一個滿是聖人的世界。”
“聖人？”萊因哈特希冷笑道，“是呀，聖人的世界沒有地獄，他們也不會讓任何人下地獄，可是，我反而覺得，隻有聖人的世界，本身就是地獄！”
顧懷翼一愣，唐術刑卻是毫無反應。
“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善分民也。聖人不能分民，則猶百姓也。於己不足，安得名聖！是故，有事則用，無事則歸之於民，唯聖人為善托業於民。民之生也，辟則愚，閉則類。上為一，下為二。”萊因哈特希說著《管子》中的一番話，“這樣的人存在嗎？存在，但始終是極少數，如果滿世界都是聖人，那人就不是人了，隻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回去吧！等待著，密使會給你們新的任務，你們需要一段時間熟悉尚都，認可尚都，熱愛尚都。”萊因哈特希說著，身體逐漸熔化在地麵之上，大廳之中隻留下他的聲音在回**著，“我給你們兩人特殊權限，你們可以在蠱獵場、適應區、融合區和生活區中隨意進出，說不定，因此還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歸宿，心中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