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上 鄭家王朝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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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翼說完後,王後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看著鄭千嵐,鄭千嵐同時也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王後。

許久,王後微微點頭應許了。

顧懷翼見王後應許,又道:“這裏保護王室的鄭家士兵,是留是走,您決定。如果留,這些士兵的花銷由我們自行承擔,與王室無關,同時不需要王室提供任何頭銜。雖然我外公臨行前,已經拋棄了毒梟的身份,但他畢竟還是個毒梟軍閥,這一點洗不幹淨,不過沒關係,他現在已經西去了,而她……”顧懷翼指著鄭千嵐,“也在這裏,你要如何對外界宣布這件事,我不會追究,哪怕是您說那是畏罪自殺。”

的確,國王從萬般無奈邀請鄭國淵來護駕時,就想過很多理由,畢竟王室要求罪犯來保護,臉麵無光,也會讓外界認為王室與金三角的毒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不過,如今鄭國淵已死,鄭千嵐也在王室手中,後續的問題應該就好解決了。

王後想到這,又是點頭,表示應許。

顧懷翼看了一眼唐術刑,又道:“還有一件事,我需要您批準我見沙薑王,畢竟我們此行的目的便是見他。”

“這個……”王後有些為難,“不是我批不批準的問題,這要看沙薑王個人的意願,雖然他身在所謂的監獄之中,但依然是我國最強的懈咒師,而且你要知道。這幾十年來,沙薑王就見過一個人。那就是你外公。”

“我知道。”顧懷翼點頭,指著地麵道,“但我始終不能硬闖下麵的監獄吧?”

“我會讓人帶你去,還有什麽事情嗎?”王後問,心中巴不得顧懷翼立即帶著他那群凶神惡煞的鄭家軍離開。

“沒有了,感謝。”顧懷翼和唐術刑再次鞠躬,隨後準備離開。

離開前,顧懷翼走到鄭千嵐身邊。低聲道:“少將軍,你知道嗎?那個池塘中,再也不會多任何一具屍體了,鄭家所有的罪孽都結束了,因為鄭家不複存在,留下的隻是一個名號。”

“顧懷翼,你最好殺死我。如果你讓我活著,我會馬上翻身,到時候,你會有什麽下場,你應該清楚!”鄭千嵐咬牙道,“你拿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這番話。聽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母親對兒子說的。”顧懷翼一直低頭,看著鄭千嵐的鞋尖,“你無法翻身,你知道為什麽我要把你留下來讓王室處理嗎?”

鄭千嵐緊盯著顧懷翼。顧懷翼終於抬眼看著她,平靜地說:“因為我始終是你的兒子。我不能親手殺死你,但你的確罪大惡極非死不可,這件事需要一個有生殺大權的人來做……媽,再見,下輩子當個好母親,丈夫走了不要緊,不要把憤怒發泄到他人和自己的親生骨肉身上。”

說完,顧懷翼忽然間一把抱住鄭千嵐,然後又快速鬆開,轉身與唐術刑大步離開。

鄭千嵐傻傻地站在那,看著凍庫大門打開,兩人離開的同時王室護衛又緩慢走進,同時將大門再一次緊緊關上。

門關上的那一刻,鄭千嵐以為顧懷翼會站在外麵,轉身再看她一眼,可是他沒有,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時此刻,鄭千嵐才知道,並不是自己的兒子奪走了一切,而是在當年顧雲卿離開之時,她就因為自己的自暴自棄親手放棄了這一切。

但是,最終顧懷翼還是親口叫了鄭千嵐“媽”。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說,鄭千嵐滿足了,她的滿足中還帶著勝利的喜悅,雖然還是自欺欺人。

所以,這個半生殘忍至極,喪心病狂的女毒梟在被王室護衛強製性掛上橫梁吊死之前,所說的最後一句遺言是:“顧懷翼呀,你還是輸了,你還是叫了我媽……”

……

凍庫大門緊閉時,顧懷翼停下腳步,仰頭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鄭家的事情終於結束了,二十多年的積怨也在今天全數化解,但這個化解並不是因為鄭千嵐會得到那樣一個下場,而是因為鄭國淵。

那個戎馬半生的毒梟軍閥心中很清楚,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造成的,所以他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選擇了自殺身亡,選擇了將自己建立起來的基業交給自己一生最愧對的外孫。

回到餐廳,顧懷翼站在門口,對所有的鄭家士兵道:“從今天起,是我姓顧的掌權,但鄭家軍的旗號不會改,那是我外公窮盡一生建立的,但是,我得遵從外公的意願,今後我們不能再製毒販毒,不過請大家放心,大家的薪資不會少半分錢,相反還會增加,也不會解散任何部隊讓各位自尋出路!”

說罷,下麵的士兵舉手歡呼起來,齊聲喊道“顧將軍萬歲”。

顧懷翼的話打消了所有士兵的顧慮,不販毒還能賺錢當然更好,誰願意在刀刃上行走,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呢?

“我和外公呆一會兒,等我,我們一起去見沙薑王。”顧懷翼說著進了屋子,林索圖立即退出去,因為大門被手雷炸毀的關係,他隻得下令所有的士兵離開走廊,前往走廊兩側的地方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入。

唐術刑也隨著士兵離開,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顧懷翼是不可能真的親手去殺死鄭千嵐的。他瘋子的一麵隻是掩飾,如果他真的可以瘋狂到做到那一點,這二十來年有無數次機會,他為什麽不做?他完全可以在幾百米開外,用一支狙擊步槍就直接結果鄭千嵐的性命,可他並沒有那麽做。

所以,這次的刺殺和後續的一係列事情,都變得這麽順理成章。背後謀劃這一切的人太了解鄭家背後的故事。還有鄭家與王室、沙薑王之間的瓜葛,所以這個計劃既讓國王、王子被刺。又讓顧懷翼報仇,奪得了鄭家大權,最終還能讓他們直接麵見沙薑王。

為何要殺國王和王子?看似是為了某種政治陰謀,又有斬草除根的意思,但實際上其中隱藏的真相恐怕更可怕。因為刺殺案,王室不可能讓鄭千嵐活著,他們總得要個說法,但要這個說法卻無法用軍事手段向人數比他們多千倍的鄭家直接要。所以隻能接受顧懷翼所給的台階。

的確,讓鄭千嵐直接頂罪這是個下策,但在表麵上王室如果短時間抓不到凶手,就會成為一個笑話,在這個國家的曆史上留下最不光彩的一麵。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凶手,一個主謀。並且寧願相信不是主謀的鄭千嵐就是那個幕後真凶,就如不到一個小時前,王後也許明知道凶手不是唐術刑和顧懷翼,卻一樣要將罪名加在他們身上一樣。

這是政治,又是家事,既事關王室尊嚴。又關乎到這個寡婦的未來,否則她無法帶著愧疚,披著王室成員的外衣繼續走下去。

可是,大家都知道,不管是誰。最終都隻能成為曆史上的一粒塵埃。

宴會廳中,顧懷翼將鄭國淵的屍身扶正。將其扶在椅子上坐好,然後自己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用身體擋住自己外公的屍身,不讓他倒下。

那天,顧懷翼和鄭國淵說了什麽,誰也不知道,大家隻知道從顧懷翼再走出這個屋子之後,他有了些許的變化,但那僅僅隻是一種感覺,誰也說不出來到底哪裏變了。

在去麵見沙薑王之前,顧懷翼帶著林索圖、唐術刑,還有趕來的田龍亭,一起將鄭國淵的屍身送入了焚化爐之中,然後將骨灰一分為二,一部分交給林索圖、田龍亭,讓他們返回大本營之後下葬,另外一部分交給唐術刑,因為鄭國淵死前,親口拜托過唐術刑,讓他將自己的一部分骨灰撒在祖國的大地之上。

因為,他畢生的願望就是回家,哪怕隻是身體的一部分。

“我記得咱們鄭家祖籍南陽,就是今天山|東|微|山一帶……我離開的那年,正是魚蝦肥美的時候,我娘做了一條剛撈起來的烏鱧,撒上了在蘆葦地裏新摘的野菜,那味道很鮮,嗬嗬,實際上我早就忘記是什麽味道了,隻是還記得那烏鱧的模樣還有它們的故事,那魚全身灰黑色,腹部是淡白色的,頭部有七星狀紋斑。這種魚也叫孝魚,為什麽叫孝魚呢?”

顧懷翼腦子中回想著小時候,他坐在一側,聽過鄭國淵給鄭千嵐所講的關於烏鱧的故事。

“烏鱧叫孝魚,是因為母烏鱧每次產卵之後,都會失明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母烏鱧是不能出來覓食的,也許是天性的原因,孵化出的小烏鱧都會成雙結對遊進母親的口中,將自己變成母親的食物,直到母烏鱧複明時,她的孩子也所剩無幾了。後來,母烏鱧都會圍繞著孩子誕生的位置一圈一圈的遊著,很是悲傷。所以呀,古時候,人們抓住了烏鱧都是不吃的。”鄭國淵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又道,“但是要抓捕烏鱧很容易,因為幼魚成群結隊在水中遊動時,雌雄倆魚都會一前一後的護衛著,有來犯者必定以命相搏,而且,烏鱧護子,都是雄魚先上,若失敗,雌魚再補,拚死保護自己的孩子……”

“雖然烏鱧凶猛殘忍,但也知道拚死保護自己的孩子!”那時候的鄭國淵看著鄭千嵐道,可當時的鄭千嵐腦子中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顧懷翼站在林索圖和唐術刑跟前,將手分別按在他們裝有鄭國淵骨灰的背包之上,隻是略微用力按了按,低聲道:“外公,安息吧,你的罪我來贖。”

說著,顧懷翼轉身,整理著自己新換的衣服道:“走,我們去見沙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