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下）身邊的腳商
老中醫的藥鋪中。
老中醫在閣樓內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將所有的東西一一擺好，放在旁邊的櫃子上麵，轉身的時候便看到唐術刑站在門口，他渾身一抖，扶了下眼鏡道：“刑哥，你嚇死我了，這麽快就藏好了？”
“啊，差不多吧。”唐術刑一屁股坐了下來，用腳把門關上，隨後看著牆壁上掛著的那些寫著“救世良醫”、“再生父母”等字樣的錦旗，摸著嘴唇道，“大爺啊，我一直不明白，像你這種神醫為什麽會呆在這種地方呢？換個其他人早就出去賺了大錢，住著大別墅，養著藏獒，開車奔馳，包養著女大學生了。”
老中醫取下眼鏡，笑了笑，穩穩坐在唐術刑的對麵，張口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要說真正發現嘛，是好幾天之前，我發現身邊有一個來自八方的人之後，我就開始懷疑身邊是不是還有藥金的人。”唐術刑看著老中醫搖著頭，“我把身邊認識的每個人都在腦子裏麵過了一遍，發現隻有你嫌疑最大，首先是你的醫術，中西醫什麽都懂，在你這個年齡很少見，而且上次我找你來化驗五糧液中的毒時，你說了很多很怪的話，據我所知，再高明的中醫，也不會去研究什麽屍毒之類的東西，這是第一個疑點。其次就是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
唐術刑伸展著胳膊：“我們離開，關門，阿炳出事了，之前你故意用怪異的眼神看我，算是給自己埋伏筆吧，因為阿炳死之後，我一回想你當時的眼神，你也可以說那時候你就發現阿炳身體不對勁了，其實不是那樣的，你是裝暈倒的，你有可能親手把阿炳變成那副模樣，要滅口嘛。八方既然在這，藥金也在，那麽新型毒品與你們有著絕對聯係。”
“還有呢？”老中醫笑笑道。
“大姨媽的手重，我比誰都清楚，而且你沒有明顯外傷，僅僅隻是被打暈了，那幾耳光扇過去，你毫無反應，即便這說得過去，其後那滾燙的水淋下來，你隻是慢慢睜眼，十分平靜，你是個醫生，你大概是讀醫書讀傻了吧？任何一個正常人，哪怕是暈倒的人，用那麽燙的水淋他，他驚醒之後都會跳起來大叫，你沒有，你忍著，你認為那是人的正常反應，你錯了。”唐術刑笑眯眯地看著老中醫，“大爺，要學會觀察生活。”
“唐術刑，我一直對別人說，你隻是裝傻，裝神經病，可是大家都不信，都認為你是個傻×。”老中醫點頭道，“對，我今晚裝錯了，我意識到了，不過我也是故意讓你察覺的，畢竟我們掌貨的賞識你，希望你能跟著我們幹，但掌貨的親自出馬都沒用……”
“籙夢升？”唐術刑立即想到那個在長途汽車上坐在自己身邊的中年人。
“直呼其名，大罪，不過你例外。”老中醫收起笑容，仿佛提到這個名字他都得站起來立正。
“你們……等等，你屬於藥金中哪個級別的？”唐術刑半眯著眼睛問，“挖墳的？”唐術刑想到仲永不是屬於八方中的什麽“墳土”嘛，那藥金對應的說不定就是挖墳的，難道會叫盜墓的？太老土了吧！
“我屬於腳商級別。”老中醫平靜地回答，“以前是負責送貨的，最早呢，我還是五誌負責人之一，八方之中有‘陽五色’，我們有‘陰五誌’，大致相同，對立的。”
“哇！你們才是真正的黑社會，你們的老大都叫什麽？”唐術刑竟然坐在桌子上，看著老中醫問。
“八方的頭兒叫蒿裏，我們的頭兒叫掌貨。”老中醫說完還拱手道，“你還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保證問什麽回答什麽。”
“好啊！那你告訴我，那種新型毒品的幕後老板是誰？免得我去查了。”唐術刑裂開嘴看著老中醫笑。
老中醫搖頭：“哪兒有自己拆自己台的。”
“喂喂喂！”唐術刑跳下桌子，“剛才是你自己說的，保證問什麽回答什麽好不好？你現在耍無賴！你要不要臉？”
老中醫還是平靜的搖頭：“唐術刑，我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玩這些沒用，你要知道也可以，跟我們幹。”
“犯法的事情我不幹！”唐術刑摸著屁股說，“進了監獄，**就真的變葵花了。”
“不被人知道，不就不犯法了嗎？”老中醫依然保持著那詭異的平靜。
“喂，你不說可以，那你總得告訴我，你們和八方費盡心機，各自派人在我身邊潛伏這麽多年，有什麽意義？準備幹什麽？”唐術刑湊近老中醫問道，“難道說，我是趕屍一族真正的唯一傳人，趕屍小王子？你們是來找我回去複國的？”
“差不多，你要這麽理解也行。”老中醫終於有了點笑容，“你要是加入我們，我們可以給你王子的待遇。”
“哇……”唐術刑後退，“我以為我是個精神病，原來你們比我病得還嚴重，我剛才應該說我是美國總統來著。”
“我知道你喜歡女人。”老中醫起身道，“我們手裏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和錢，各種各樣，各國各膚色的女人隨便你挑，喜歡幾個給你幾個，費用我們承擔。”
“先不加入，可以試用嗎？”唐術刑再次湊近，“我要80個三通女，你懂不懂什麽叫三通女？”
老中醫知道唐術刑又開始耍寶了，不要說80個，就算找來800個三通女送給他玩，他都不會加入藥金，隻不過如果沒有這小子，那件事就沒有辦法順利進行，算了，身份已經暴露，還是先撤吧，這裏的買賣順其自然。
老中醫從袖筒之中抖出一個火柴盒，朝著地麵上一撒，撒出很多火紅色的粉末，隨後轉身就走，根本不搭理唐術刑的呼喊。唐術刑要上前阻攔的時候，發現那堆粉末起火了，起火的同時火星不斷四濺，周圍的木製家具也立即著火，唐術刑衝進廁所抱著水桶出來滅火也無濟於事，那種粉末點燃的火焰好像被水潑上跟澆了汽油一樣，反而燃得更猛了。
“大爺的！三昧真火啊！”唐術刑跑出老中醫的屋子，四下去敲著周圍鄰居的門，叫喊著失火了，同時撥打了119，自己則躲在角落，等到消防隊趕來之後，自己才悄然撤退，返回大姨媽處。
回到大姨媽處，唐術刑看見姬軻峰已經和衣而睡，在沙發上睡得呼嚕聲四起，自己則放下背包和外套，沿著那鋼梯爬到大姨媽處，從包裏掏出一萬塊錢放在桌子上，道：“大姨媽，這是賠你的首款，我算了下，整個浴室重新裝修加買雜七雜八的東西，現在的市價加人工，少說三四萬，算四萬吧，我手頭沒那麽多，先給你一萬。”
“嗯。”大姨媽拿過錢，直接打開旁邊的櫃子扔了進去，開櫃的時候唐術刑看見裏麵整整齊齊放著好多現金，自己都看呆了，一把將櫃子門把住，探腦袋就進去看。
“哇！少說一百來萬吧？”唐術刑看著那些錢，眼睛都要花了，“你搶銀行了？這麽多錢？”
“這隻是少部分，其他的我買了新房子，是公寓，剩下的存銀行買了固定基金，利息很高的。”大姨媽在那撮著腳趾甲。
唐術刑看著她：“你把這宅子賣了？”
“對啊，六百八十萬，怎麽樣？”大姨媽抬眼看著唐術刑，又指著那湯碗道，“把湯喝了，豬蹄眉豆湯，膠原蛋白很高，多喝青春永駐。”
唐術刑一口喝完，又道：“這宅子上個地產商來估價，保守估計都一千來萬，你六百多萬就賣了，這不像你啊！”
“我老了，這個地方不適合我住了，我得找個環境好點的，你知道老|城|區什麽人都有，說不定哪天我被人殺死在這了，更不劃算，我找了個老伴兒，以前是規劃局的一個老鬼，也喜歡地圖，比我還有病，不過我喜歡，所以呢決定走了。”大姨媽說著扔了一把鑰匙過來，“這是放錢櫃子的鑰匙，你拿著，裏麵的錢是你的，有一部分是以前我從你那裏拿來的各種各樣東西換成的現金，臭小子，老娘幫你存錢你不知道啊？”
唐術刑“啊”了一聲：“你……給我？”
“不行啊？你不要啊？不要也得要！”大姨媽怒目相視，“拿去還債，雖然有些債一輩子都還不清，但也得還，我還得賺錢，賺了幫你存著，隻要我有活著的一天，我就幫你攢錢還債。”
“我不要。”唐術刑把鑰匙輕輕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走，“我是賺錢王，我的錢我自己賺。”
“傻小子——”大姨媽搖著頭，看著鑰匙，看著自己床頭的那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年輕人的合影，左側的叫李固華，右邊那個就是唐術刑。
唐術刑坐在沙發上，看著旁邊小隔間中那個一直燈火不滅的靈堂，那是李固華的靈堂，大姨媽的親生兒子。多年前那個叫小華的青年因為救下一個被人打成重傷的老人，被老人的家屬誣陷行凶，慘的是他當時的確觸摸了現場的物件，又沒有目擊證人，監控攝像頭也隻拍著他一個人朝著巷子中跑去，最後判了兩年刑期。他是在監獄中遇到李固華的，那個戴著眼鏡，每天隻知道研究地圖的傻帽。
李固華這個傻帽整天被人欺負，悶不做聲，還有人誣陷他要越獄，唐術刑看那小子是個老實人，一直出手幫他，一來二去兩人交上了朋友，他也知道了李固華是個真正的知識分子，清華大學土木工程係畢業，明明有單位不去，就因為適應不了那種複雜的人際關係，自己最終去了個小工作室，每個月賺3000出頭了事，也算清閑，有時間研究各種各樣的地圖。
唐術刑的地圖基礎知識也都是李固華所教，一年後，李固華因為表現良好，提前出獄，但出獄當天，因為對唐術刑的承諾，承諾他會自己開公司並且聘請唐術刑，竟然拿了房產借了高利貸去賭錢，誰知道被人出了老千，輸了二十萬。
當時大姨媽有另外一套房子，雖然地點不算好，也價值五六十萬，但放高利貸的水公司隻借給他二十萬，而且每個月按照10%的利息來算。
李固華不敢告訴大姨媽，自己在外東躲西藏，那水公司也知道他是個傻帽，更知道他媽有座老宅子，目標就是老宅子，連賭博那批人都是一夥兒的，於是任由他藏，等到利滾利夠讓老宅子來抵賬的時候才出現。再過一年，唐術刑出獄了，出獄第五天，李固華就上吊自殺了，因為那個單純的傻小子一怕見唐術刑，二怕見自己的媽。
唐術刑出獄知道李固華的死訊趕了過去，追債的人也恰好來到大姨媽家逼要房子，但沒有使用武力，畢竟他們有正規手續，所謂的財物都這樣，就算上了法庭，大姨媽也百分之百輸，因為早年大姨媽為了避開遺產稅之類的東西，把房子換成了李固華的名字。
唐術刑正回憶著，大姨媽披著衣服，端著一碗湯又出來了，放在唐術刑跟前，坐下輕聲道：“術刑，我知道大姨媽的湯不好喝，我一直不會做飯，一直還讓你來照顧我，你在幫固華盡孝，我也知道，但有些東西不是一個人可以抗的，有朋友有親人都可以分擔，要不是你用腦子拿命拚，那筆債他們不會罷休，好在是你查清楚了他們當時下套，要不我這宅子真的完蛋了。”
“嗨，說這個幹嘛呀？那是警察的功勞，和我沒關係。”唐術刑一口把湯喝完，點頭道，“你的湯真的不錯，我很喜歡喝的，而且你也知道，做飯洗衣服刷碗都是我的愛好嘛。”
“沒有人愛好幹活，大姨媽不傻，術刑，錢你現在不要，遲早也是你的，我已經找律師寫好了饋贈的協議，你不簽字也都是你的，會轉到你的賬戶中，我以前讓你開卡就是為了這個。”大姨媽深吸一口氣，“你在做什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姨媽相信你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人呢，行差步錯很正常，可以做錯事，但不能做壞事，我不囉嗦了，太晚了，你睡吧，有事記得回來找大姨媽，乖。”
大姨媽說著端著空碗回廚房了，當然這次她依然沒有刷碗，把碗放在水槽之中……
唐術刑閉眼睡了，他想做夢，想做一個自己出獄之後固華沒死，他們一起開了個公司，過著平安日子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