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下)血之局II
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古蘭達終於從另外一個洞穴中鑽出來,卻是換了一身白衣,在雪地中,這種偽裝極好。他出來的時候,卻是徑直朝著格羅莫夫走去。
坐在隘口守著的格羅莫夫抬眼看著他,順勢將墨鏡戴起來,想要看清楚在自己眼前站著的古蘭達帶著什麽表情,他要從對方的表情上判斷他是不是說了實話。
格羅莫夫也不問,隻是覷著眼睛看著古蘭達,雖說太陽照射在雪地上,讓他眼睛很難受。
“我要去……把他們帶回來。”古蘭達一臉的嚴肅,也帶著懇求,“我們走,也得帶他們走,不能丟下他們。”
“誰?”格羅莫夫問道。
古蘭達沉默了一陣道:“雪雅,還有其他人……”說著古蘭達說了一堆並不存在的人名,按照唐術刑所說去做,但雪雅他是說了真名,他明白唐術刑故意提雪雅的意思,一是他知道雪雅不在這裏,同時也告訴他既然他知道雪雅的存在,那麽格羅莫夫也肯定知道,所以加上這個真實存在,並未戰死,又不在這個營地中的人名,可信度最高。
格羅莫夫起身來,拍著屁股上的雪問:“他們在哪兒?”
“離這裏不遠,有個村莊,那裏有個哨卡,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兒,隻有在哨卡中警戒的人才知道,我去和他接頭。”古蘭達說著,心中其實十分緊張。
此時,唐術刑走了上前問:“怎麽了?”
格羅莫夫將古蘭達要出去找人帶來的事情告知。唐術刑故意沉思了一陣道:“路上一個人不安全,格羅莫夫你跟著他去吧。”
此時古蘭達心中一驚。下意識看了一眼唐術刑,意思是:你想搞什麽鬼?
唐術刑也不看古蘭達,隻是一屁股坐在先前格羅莫夫的位置上道:“我坐在這裏幫邦德他們警戒,你大可放心去。”
古蘭達聽唐術刑這樣一說,心頭鬆了一口氣,明白唐術刑的計劃了,立即道:“那更好,有個幫手。以免路上遭遇埋伏不好對付,要是遇上亞歐部隊的人,格羅莫夫在,咱們也可以化解危機。”
格羅莫夫不可能去,他想說的話都被唐術刑搶先說了,無法再試探古蘭達了。他要是去,他也不放心唐術刑守著邦德他們。萬一他放了邦德他們怎麽辦?而且就算不放,他們硬闖也是惡戰一場。再者,權衡利弊考慮,邦德這邊也是大頭,要留也是留邦德他們,古蘭達去找的這批人隻是一小批。可以以後再設套剿滅。
而且,唐術刑也不能走,他要是走,也許短時間內就再也遇不到了,至於他之後說與古蘭達經曆了什麽。哪怕是他說他親手殺了古蘭達他們,自己該不該相信?就算不相信也沒有任何辦法。
“你去吧。早去早回,我們就不跟著你去了,你一個人方便,速度快,不容易暴露。”格羅莫夫說道,心中倒是期待著古蘭達找到那群人之後會遭遇到亞歐部隊的巡查分隊,就算無法全殲他們,也能知道他們朝著什麽方向去。
古蘭達點頭,隨後跑進叢林之中,很快便不見蹤影,此時格羅莫夫又有些後悔了,他看到古蘭達那快速消失的背影之後似乎明白,自己中計了,而且這個計策是唐術刑謀劃的。
從蠱獵場大賽開始,直到後期,他都想盡辦法搜集了唐術刑的資料,包括詹天涯手頭的資料,他知道唐術刑這家夥的腦子全是點子,好的壞的都有,並不是個能簡單對付的家夥。
“你挺聰明的。”格羅莫夫冷笑道,“給我設了個套,讓我左右為難。”
唐術刑故意一臉呆萌,看向格羅莫夫問:“你說什麽?”
“你心裏清楚吧。”格羅莫夫直視唐術刑。
唐術刑也直視格羅莫夫:“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麽?你是說,我應該跟著古蘭達。”
“那樣更順了你的意思。”格羅莫夫抓起一把雪,放在嘴裏慢慢融化,“你不要可憐狼人,留著他們遲早是禍害。”
“是吧……”唐術刑坐下來,搓著手,故意伸手過去,“把你手套給我一隻,我的不保暖。”
格羅莫夫看著他,隻覺得好笑,這小子裝傻充愣的功夫真的是一流,和資料中一模一樣,真拿他毫無辦法,都這種時候了,他思維還能跳躍到要拿手套。
“我們的人快來了!最多兩個小時,你認為古蘭達趕得回來嗎?”格羅莫夫又問。
唐術刑搓著手,卻笑著說:“要我是古蘭達,我肯定不會回來。”
“是嗎?”格羅莫夫笑道,心想你小子終於算是認了。
“是呀,都要死光了,要是我,我也跑了。”唐術刑把龍麟刃插在雪地之中,“不過有些事情真的要追根溯源的話,那也很麻煩,當初可是你們的前身部門把他們送到印國,利用完了之後又全數滅口的,是你,你不複仇?而且動手的還是烏柯蘭某個城市,並不是俄國境內,我是應該認為你格羅莫夫仁慈呢,還是殘忍?”
唐術刑此時幾乎是將話挑明了。
格羅莫夫並不回答,隻是坐在那等著,一直等到直升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這才放心地將發信器扔在雪地之中。直升機的聲音也引來了營地中其他狼人的注意,他們都很警惕地拿著武器走了出來,看到五架大型直升機落在遠處的叢林之中——在緊挨河邊的位置有一片空地。
格羅莫夫朝著直升機落地的位置慢慢走去,唐術刑並未緊跟著,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隻能走開。朝著河邊的另外一端慢慢走去。
直升機下來的士兵朝著叢林四散開來,並未靠近營地。此時營地中也有其他人攙扶著眼瞎的邦德從山洞之中走了出來,但他們依然緊握著武器,並未離開營地,隨時準備著突圍或者是鑽回山洞中去負偶頑抗。
格羅莫夫叮囑了一番後,也沒有朝著營地中去,而是走向河邊,找到唐術刑之後,站在他身後道:“我們該走了。還得前往切諾貝利去找謝爾蓋。”
“好!”唐術刑轉身,發現格羅莫夫卻是朝著營地處的隘口走去,唐術刑走了一陣,停了下來。
格羅莫夫站在隘口處,朝著裏麵站著那幾十名狼人咧嘴笑了,大聲道:“邦德,帶著你的族人上路了!飛機已經準備好了!”
“領主。我們去哪兒呀?”一個年少的狼人低聲問邦德,旁邊的兄長將他拽到一旁,責備他的不禮貌。
“我們去西伯利亞,再也不回來了。”邦德笑道,“你們信嗎?”
其他人互相對視著,隨後使勁點頭。邦德卻猛地收起笑容:“我不信,對不起,但我們得賠命給人家,注定的。”
邦德說完,朝著格羅莫夫大聲喊道:“動手吧!”
格羅莫夫轉身便走。朝著叢林之中走著,但狼人們預計的軍隊並未出現。螺旋槳的聲音從山的另外一側傳來,緊接著一架山地塗裝的米-26運輸直升機出現在那裏,在其機腹下方還吊裝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唐術刑駐足看著下麵的那個古怪的東西,而那些在營地中的狼人也紛紛抬頭看著。
直升機飛到營地的上空懸停著,下麵的人都仰著頭,手搭涼棚看著——直升機剛好擋住了一半的太陽,但陽光在這個冬日的正午更加刺眼。
“那是什麽?”
“好奇怪的東西,但是看不清楚。”
“那東西能裝下我們嗎?”
……
剩下的狼族議論紛紛,把先前邦德所說的話紛紛拋向腦後,他們的議論聲最終被直升機放下鋼索和那古怪東西落地的聲音而打斷——一個巨大的身影擋在了唐術刑、格羅莫夫與狼族之間,隨後那東西表麵上那層防寒帆布被那東西自己揭開。
唐術刑看到那東西的背影時,渾身抖了下,下意識看向在身邊的格羅莫夫,隨後搖搖頭:“你真是個變態。”
格羅莫夫從口袋中取出先前從軍官那得到的香煙,點上兩支,把其中一支塞到唐術刑的嘴上,深吸一口道:“這叫有始有終,從哪兒開始,咱們就從哪兒結束。”
營地之中,狼族的人都盯著已經死死擋住隘口的那個龐然大物,而邦德也擺脫身邊攙扶著的人,踩著雪地朝著那東西慢慢走過去,並且不斷揮手示意其他人不要上前。
邦德氣喘籲籲地走到那東西的前麵,竟然伸出手去摸著,並且還吃力地踮起腳,身材本就龐大的他在這個東西跟前顯得那麽的渺小,他摸著那冰冷的機械大腿、機械手臂,還有合金身軀。
“對不起——”邦德哭了,他扭頭去看著族人,雖然他什麽都看不到,“幾十年前,不是因為我的抗爭而讓我活了下來,而是因為它放了我,我才活了下來,我不是英雄,我不應該成為領主,不應該成為領袖,我從來就沒有資格,我是個膽小鬼。”
邦德哭了,同時也知道眼前的這具機甲不再是幾十年前的那種初代賽博格,眼前的這具更加高大,即便他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那股機械身軀傳出的陣陣壓迫感。
族人們傻了,都呆立在那,看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趴在雪地中,就在那巨大的賽博格跟前哭得像個終於承認錯誤的孩子。
隘口外,抽著煙的格羅莫夫道:“幾十年前,那場屠殺,邦德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努力而逃掉了,而是因為那具初代賽博格出了機械故障,無法行動了,否則他早就死了。”
所以,膽小的邦德才會誤以為是賽博格放了他。
真的太可笑了,不是嗎?唐術刑取下煙來,整隻手都止不住地顫抖,狼族選錯了一個以為可以為他們複仇的領袖,而這個從來都不敢抗爭的領袖被迫黃袍加身,並且違背自己的意願做了一件件蠢事,直到親手將自己的族群送進了地獄。
而格羅莫夫卻選擇了一種最殘忍的方式結束了這一切。
“唐術刑,戰爭,是從來沒有對錯的。”格羅莫夫搭著唐術刑的肩膀朝著直升機方向走去,“不管是人與人,還是人與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