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章199 嫉妒,恨

病房裏的溫度自動調節到了最合適的溫度,舒然把熱毛巾擰幹遞給崔阿姨,崔阿姨拿著毛巾給兒子擦拭著幹瘦的臉龐。

“他都瘦得不成樣子了,拖了五年了,拖得我都想放棄了,隻是展雲他放不下!”崔阿姨輕輕地說著,還忍不住地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把毛巾遞過來的時候有些無奈地苦笑著,“他舍不得他的弟弟就這麽死了,他說他還年輕!都沒有活夠!可是這麽用藥水吊著的活著,看著讓人更加的難受!”

其實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就是看著自己最親的人生命在一天天的消逝,但是你,卻沒有絲毫的辦法,看著他一天不如一天,該需要多堅強的心態才能熬過這麽漫長的五年?

舒然現在是能真實體會到崔阿姨的難受了,想著自這次相見開始,她眉宇間的愁容就一直沒有鬆開過,這些年她很累吧,就如她所說,國外沒有一個親人,她每天在醫院守著植物人的兒子,這麽多的苦她要跟誰來傾訴?

這個女人是堅強的,但也是可憐得讓人心疼的!

舒然把水盆端到洗手間把水倒掉,並把毛巾擰幹掛起來,心裏沉甸甸的,總感覺被壓得沉得難受。

聶展雲趕過來的時候舒然正在幫著崔阿姨給弟弟捏一下肌肉萎縮的四肢,瘦得像骨架似的,捏著就一層皮,舒然覺得自己再強大的心理也控製不住地紅了眼眶,她想起了太多太多小時候的事情,想起了第一次見聶展柏是她翻進他們家的那一晚,聶展柏穿著家居服坐在她的對麵,雙手托腮看著她抱著一大碗的餃子埋著頭吃,時不時地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最後見她吃完了,瞪眼,“哥哥,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能吃的丫頭,她幾天沒吃飯了?”叫她‘丫頭’,舒然抬眼就瞪他一眼,他齜牙做鬼臉回敬她,在之後的四年歲月裏,聶展柏時常會揪她的辮子說黃毛丫頭你過分了啊這自行車車後座本來是我的位置你跟我搶什麽啊害得我每天得跑步去學校了我警告你啊別仗著我哥護著你我就不敢揍你了啊,不過之後挨揍的都是他,被他哥以‘沒大沒小’的理由給揍的求饒哀嚎!

曾經的歲月有著太多的歡樂,然而就是對比著曾經的歡樂才會讓此時的舒然感覺到更加的悲涼,歌盡繁華人散去,悲涼不已。

聶展雲站在門口,沒想到會看到舒然,等他收拾好情緒,便大步走了進來,“怎麽樣了?”他是接到主治醫生的電話才得知弟弟呼吸不暢險些喪命,他丟下手裏的工作顧不上其他趕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啊?”崔阿姨聽見他的聲音,朝窗外看了看,發現天還沒有黑,不由得麵露憂色,起身走向了兒子麵前,低聲說著,“已經沒事了,倒是你,這樣也沒有問題嗎?”

雖然聶展雲沒有跟她明說為什麽不能白天找他,但是她也猜到了一些,她沒問,因為不想兒子為難,所以她主動提出要住酒店,希望給兒子帶來困擾!

“沒事!”聶展雲輕聲安慰母親,見床頭邊的舒然站了起來,兩人目光對視,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聶展雲看著她的眼眶有些紅,收回目光時走了過去,低聲說著:“你不是要去g市嗎?現在時間不早了,我送你走!”

舒然避開他的目光,心裏有些驚訝他怎麽知道她今天要走,她本來掐算好了時間,隻是看著崔阿姨一個人在這裏,她不好提前裏看,眼看著時間就快到了,她心裏也有些著急,聽他這麽一說,她才開口,“不需要我幫忙嗎?”

崔阿姨才知道舒然有其他事情要忙,有些過意不去地催著聶展雲,“那你先送然然過去吧,實在是對不起她,我不知道她有事情要忙的!”

崔阿姨急忙向舒然說對不起,舒然直搖頭,說自己開車來的,自己去機場就可以了,讓聶展雲留在這裏陪陪崔阿姨也好,結果聶展雲挑了一下眉頭徑直提起舒然放在椅子上的包大步地走出了病房,舒然緊跟著追了出去,小跑著跟在他伸手去奪包,聶展雲把手一抬,她撲了個空。

“離登機時間不到半個小時,就你那開車水平,你能用二十分鍾時間平安地從這邊開到機場?”聶展雲一隻手高高抬著,看著有些氣悶的舒然,說著。

其實舒然心裏也在打鼓,貌似她確實沒那個能耐,她的快車技能隻能在沒有其他車輛的空曠路段可以施展。

聶展雲說完提著她的包徑直朝停車的地方走,舒然隻好心裏歎息著跟在了身後,並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她的電話已經響了很多遍,最後被她嫌棄地改成了振動,病房裏麵怕吵,現在手機又一次振動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這個的新搭檔打過來的,她接起了電話,電話裏的聲音有些釋然地鬆了口氣,“舒老師,您現在到機場了嗎?要登機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要登機了!

舒然簡單說了兩句正在路上,見聶展雲站在自己的車邊,便伸手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他,徑直上車。

上了車,聶展雲熟練地將車開出了大門,舒然把手機一些重要的東西都裝進包裏,並開始檢查錢包裏麵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她的行李在她送崔阿姨過來的時候就扔在後備箱,以備之需,好在是做了這個選擇,不然現在還得先趕回酒店去取!

聶展雲開車速度很快,舒然很早就領略過了,等她檢查完所有的重要物件之後,車已經開出好遠了。

兩人誰都沒有主動說話,舒然看著車前道路,思慮再三還是開了口,“展柏是怎麽回事?”

開車的聶展雲沒有出聲,舒然因為自己說的話他沒有聽見,便轉臉看他,聶展雲的側臉很平靜,他的目光看著車前麵,一手扶著方向盤像是在想著什麽,好半響就在舒然要放棄的時候才出聲,“五年前那場大火,他衝進去想要把祖母背出來卻被困在了裏麵,被掉下來的廊柱打中了腦子,成了植物人!”

舒然心裏即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聽著這個事實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心裏還是忍不住地驚了一下,腦海裏便閃現出這樣的場景,熊熊大火,十七歲清瘦的聶展柏衝進屋子裏,結果就沒能再醒來!

“他還能醒過來嗎?”舒然低聲喃喃,他身上的肌膚有一部分就是燒傷造成的,即便是經過了後期護理,可因為成了植物人很多營養跟不上,皮膚便失去了膠原蛋白蒼老成了老人一樣的幹涸肌膚。

用舒然的職業評論,那骨架就比棺材裏的幹屍稍微好一點點。

聶展雲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臉來看了舒然一眼,突然笑了笑,眼神變得堅定,“會的,他會醒的!”

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這是弟弟唯一生存的機會!

舒然被他臉上閃過的笑容刺得眼睛發疼,對,心裏有希望,就要堅持,不管未來的路多難走,堅持總是有希望的!

聶展雲果然用了二十分鍾就將舒然送到了機場,他幫舒然把行李箱取了出來,遞給了她,看著她伸手過來接過包包,目光在她的左手上看了一眼,目光動了動,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了,“你的戒指,我讓人給你放進了包裏,就是你那天背的那個包,你沒看到嗎?”

他那天晚上就想問了,隻是覺得不好開口。

舒然微怔,原來那隻戒指是他放回來的,其實她隻要一想起貴州發生過的事情她就心裏怨恨著他,恨他把自己的戒指弄丟了,但是那天晚上當尚卿文取出那枚戒指告訴她戒指至始至終都在她的包裏時,她很震驚,為什麽戒指會在她包裏?現在聽他這麽一說,她才明白,嗬,真的是命運捉弄人,他已經送回來了,可是她卻沒有發現,而她因為尚卿文身體不好一直忙著照顧他都沒有去翻過自己的那個包,卻被尚卿文發現!

她該怎麽說呢?這就是命吧!

聶展雲看著舒然臉上的苦笑,自己也跟著苦笑了起來,“給你帶來麻煩了,是嗎?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釋?”

“不用!”舒然抬起臉搖搖頭,不用了,事已至此,她也無話可說,就像有些人說的那樣,你如果真的相信對方,就算全世界都說她是壞女人,你也會堅定不移地說她的好!

舒然衝著聶展雲笑了笑,臨走時叮囑他讓他多關心一下崔阿姨的心理狀況,崔阿姨一個人太累了,作為兒子的他總該抽時間好好陪陪她,更何況現在展柏昏迷不醒,崔阿姨需要的心理上的鼓勵,正能量是她能支撐下去的勇氣。

聶展雲聽著輕輕點頭,目送舒然離開。

機場門口的送別被跟在不遠處的那輛車車裏的人看在了眼裏,他看著她對著那個男人笑,看著她在那個男人麵前說話語態輕鬆,是最自然的情緒表露,不像在他麵前局促,不安,甚至是排斥,反抗,淡漠,疏遠。

他的目光最後凝在了還站在機場門口目送著她離開的身影,緊緊地凝在了那裏。

這一刻他承認,他嫉妒,甚至,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