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草之夜
賀夢麟接過衣服連忙穿上,也沒來得及說句謝謝站在門口的陳淵就被張社宇他們簇擁著出去了。
夜晚的草原天色海藍,一輪圓圓的冰月在天邊散發著清冷的黃色月光，照的草場格外明亮。外麵十幾個蒙古包都亮著燈暖黃溫馨，一陣陣笑聲忽遠忽近的在風中傳來。
不遠處的空地上已經燃起了篝火,幾個學生正和蒙古族裝束的青年男女在篝火旁邊聊天，跳動的火光映著他們年輕的臉,使得那些清歌笑意格外鮮活。
光格領著張社宇一行人朝燃燒的篝火堆走過去，多吉寶莉跑得快,上去就用蒙語跟那幾個蒙古姑娘喊上了話。
賀夢麟與陳淵都跟在張社宇他們中間，等著光格和多吉寶莉的安排。
“阿爸，我跟明珠她們說了，讓他們把蒙古包裏的客人都請出來。”多吉寶莉跟篝火旁的人說話回來一邊跑一邊跳，挽住光格的胳膊，笑的幹淨而爽利，“明珠姐姐他們說要跳舞給客人看呢，巴多把馬頭琴都拿出來了。”
賀夢麟之前也學過蒙古舞，她對跳舞沒天賦，卻很喜歡看姚染跳，這回倒是有機會看一看正宗的蒙古舞，心裏還挺高興。
走進了火堆張社宇一瞧便笑了，“光格老板真是想得周到，還有小凳子呢
。”
圍著篝火一圈的空地上擺放了很多小木凳，應當是主人家怕客人席地坐著涼。
賀夢麟看著周圍人漸漸多起來，心想找個比較好的位置一會看跳舞，目光正四處尋麽著，忽然見一個穿緋紅色蒙古長袍繡月黃色卷草紋坎肩的蒙古姑娘笑著跑過來。
那姑娘看起來跟多吉寶莉差不多年紀，滿頭的小辮子穿著五彩斑斕的圓粒寶石珠，笑的開朗大方，直跑到陳淵旁邊不客氣的一拉他，嗓音清脆，“我聽額吉說下午來了一個高個子英俊大哥哥，修好了我們牧場的車子，可是你嗎？”
陳淵站在原地，目光自遠處收回，沉默打量著拉住他的小姑娘，帶著看任何人陌生時的生疏和警醒。
賀夢麟連忙走過去搭話，一方麵她怕性格沉默的陳淵與好客的蒙古小姑娘相處尷尬，另一方麵老覺得這小姑娘自來熟的有點過。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對不對？”蒙古姑娘閃著一雙堪比星辰的明亮大眼睛，歪頭對陳淵笑道。
“就是他。”賀夢麟上前一步微笑搭話，略帶親昵的拍拍姑娘拉著陳淵小臂的手，“小妹妹怎麽稱呼？”
“你就是喂我小弟弟吃話梅的姐姐吧。”姑娘順勢握住賀夢麟的手，“我額吉可喜歡你了，我叫明珠。”
賀夢麟心裏小回味了一下姑娘的話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今天下午抱孩子大嫂家的女兒。
“姐姐你坐會兒我跟多吉寶莉她們教你跳蒙古舞吧。”小姑娘很有興致，一說話全身都動，引得她圓形鑲兔毛繡花蒙古帽下麵的鈴鐺寶石垂蘇嘩啦啦響的悅耳。
“我還挺期待的，我之前也學過一點……”
“真的！那太好了！我們……”明珠快人快語，說話聲音又清脆響亮，把賀夢麟驚得一愣一愣，還好她沒說上兩句話就被一群蒙古姑娘叫走了。
賀夢麟剛鬆一口氣剛才被忽略成背景的陳淵就低頭在她耳際小聲道：“不會也沒什麽，你這樣亂說恐怕一會不好看。”
賀夢麟抬頭一怔，馬上明白陳淵說的是她會跳蒙古舞這回事，立刻不滿道：“我是挺崇拜你的戰績，可你也別太埋汰人，這個我是真會。”
陳淵眼眸微抬，敷衍的點點頭，給賀夢麟的感覺就是更不相信她的話。
“我跟你說，以前姚染是教過我的，我學的很好，我……”
賀夢麟雖然平時好相處，可脾氣骨子裏就很倔強，看陳淵不鹹不淡的表情就不爽，急於反駁，不過話沒說完他們倆就被邀請分男女兩席坐到一邊去了。
兩個人跟明珠聊天的這一會兒時間篝火周圍就坐滿了人，大多是出來寫生的年輕學生，還有就是少數張社宇這樣的遊客。
光格是今天篝火晚會的組織者，他在這裏接待遊客很多年，組織這種活動輕車熟路。年輕的蒙古小夥子們把羊肉和奶酒用小桌抬到一邊，以便客人喝酒暖身。多吉寶莉明顯成了晚會的主持人，蒙古姑娘熱情大方，三兩句話就把氣氛活躍開來。
草原的夜寧靜而多情，夜空沒有遮攔，可以盡情的欣賞滿天繁星，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
。
馬頭琴悠揚的曲調開始回**在草原的風中，明珠和幾個蒙古姑娘和著旋律唱起動聽的歌曲，《天下最美的草原》、《月光下的氈房》、《我和草原有個約會》，一首接著一首，她們的嗓音奔放清澈，歌曲或歡快或抒情，將在座的遊客帶入了草原生活的美麗想象中。
蒙古小夥子在篝火圈子裏隨著姑娘的歌聲起舞，那屋子豪放舒緩有一種赤誠而熱烈的美感。光格技法嫻熟的拉著馬頭琴，坐在一邊享受著指尖流淌出的愜意旋律。
喝奶酒，吃奶蘇，欣賞著動人的舞蹈，陌生的學生和遊客很快熟絡起來，聊天嬉笑好像老朋友一般。
賀夢麟弓身坐在一群女學生中間，雙肘輕放在膝上，目光在周圍人們歡笑的臉上掃過，最後不由自主的定格在篝火對麵的陳淵身上。
篝火熊熊燃燒的熱烈火光照亮了他淺笑的柔和側臉，那種表情是她從未見過溫柔，月光下，熏風中，似乎觸手可及又覺得那麽遙遠，如夢似幻。
賀夢麟看著他，意識竟有些飄忽起來，直到明珠跑過來忽然拉起了她的手，“姐姐，要不要跟我們跳舞啊？”
“啊？”賀夢麟猛一回神看著明珠放大的明媚笑臉連忙搖頭，“不不不，你們先跳，我看看，我都快忘了。”
“那好吧，姐姐可要好好想想，我跳完，我們一起。”明珠也不硬請賀夢麟，鬆開手轉個身，蒙古袍的衣角華麗的旋過。
明珠走到火堆旁邊跟幾個蒙古姑娘說了幾句話就一起站好了跳舞的隊形。想來她們之前經常招待來牧場旅遊的客人，這舞排練的也不少。
走下場的幾個蒙古小夥子各自拿起樂器撥弄起來，其中一個嗓音很是渾厚，唱起了草原呼麥。
姑娘們也很有默契，排成靈動的隊形，跟隨者呼麥高高低低的聲音起伏，跳起充滿了民族氣息的舞蹈。
她們舞姿優美，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熟練而又流暢，整個舞蹈充滿了民族氣息，簡直死渾然天成，自然流露出愉悅之情。
賀夢麟凝神看了一會，忽然間在舞蹈姑娘翩翩起舞的間隙看到對麵的陳淵向她比了一個過去的動作。
左右看看大家沒太注意，賀夢麟弓著身子一溜小跑跑到陳淵旁邊蹲著蹙眉問，“幹什麽？”
陳淵臉上還保持著一貫的表情，隻是低頭小聲道：“你要不要先回去，待會她們找不到你，就不用跳舞了，省得難看。”
賀夢麟不可思議的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盯著陳淵，真想不到他這麽沉默寡言的人都能用這種事打擊她，這還是陳淵嗎？！這不是林銳上身了吧！
“我跳的好著呢。”
賀夢麟怒瞪，壓低聲音回了陳淵一句就又要弓身小跑回原來的位置。才跑了沒兩步，跳舞的明珠就跑了過來，一把拉起貓著身子的賀夢麟，笑道：“姐姐，我們一起來跳舞。”
“來一個來一個！”張社宇帶頭喊了一嗓子，手掌鼓的啪啪響，周圍的學生也很有興趣，大聲起哄讓賀夢麟來一個。
賀夢麟雖然愛在任務中衝鋒陷陣，但這種場合肯定不會做出頭鳥，若是平時她一定會推辭掉，不過想起剛才陳淵的話她就憋悶，什麽啊，看不起人啊，絕對得來個技驚四座，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
做了這個決定賀夢麟便絲毫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跟著明珠就混進了蒙古姑娘的跳舞隊伍，耳語多吉寶莉幾句讓拉琴的小夥子們換了個音樂。
“姐姐，戴上這個！”明珠取下自己頭上戴著兔毛邊和綠鬆瑪瑙寶石垂蘇的蒙古帽戴在賀夢麟頭上，幫她整理好頭發忽然驚喜的將她轉個身對著大家道，“看看姐姐多漂亮，跟我們蒙古族的姑娘似的。”
賀夢麟剛才是在陳淵旁邊被明珠拉過去的，此時也是正對陳淵的位置，被這麽多人看賀夢麟還有點不習慣，尷尬的笑了笑。
陳淵深黑的眸子被火光映的明亮異常好似黑曜石一般，看著她，不禁也露出一個微笑。
“明珠姑娘，你這是誇這位姐姐還是誇你自己呢？”
張社宇調侃了明珠一句，眾人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明珠的身上，賀夢麟總算覺得有時間喘口氣，趕快轉過身。
“我可沒誇我自己，我也想看姐姐跳我們蒙古舞呢！”
明珠其賀夢麟跟拉琴的小哥比劃了一個動作，音樂又響了起來。幾個姑娘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客人出醜，都和這音樂跟賀夢麟一起跳舞。
賀夢麟確實跟姚染學過幾次蒙古舞，不過很長時間不練動作沒有多吉寶莉和明珠她們嫻熟，好在她身材極好，瘦高細長身體勻稱，舉手投足之間倒是也美感頓生。加上明珠的兔毛滾邊蒙古帽，和著音樂跳起舞來鈴鐺輕響，讓這個往日看起來雷厲風行的女漢子多出幾分嫵媚的風情。
“陳淵哥，敬你一杯。”張社宇端起馬奶酒微笑著看向陳淵，才發現他也已經走神了。
賀夢麟的手指堆在一起交錯結加在的眼前，陳淵透過明火的光亮看到她明媚的深黑色眼睛反射著極美的光彩，竟一刻也移不開眼眸。
“陳淵哥。”張社宇端著酒杯又喊了一聲。
陳淵這才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拿起身前的酒杯，好似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輕碰了一下張社宇的酒杯，將半杯奶酒一飲而盡。
“怎麽樣，我還不錯吧。”賀夢麟跳完舞專門跑到陳淵麵前，挑挑雙眉十分顯擺。她今天晚上很高興，連語氣都比平時歡快許多。
陳淵看她的樣子，對她露出微笑，“還不錯。”
“那是當然，”賀夢麟有幾分得意，轉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關山牧場海拔高，晝夜溫差很大，入夜後越來越冷，不宜玩得太晚。篝火晚會的最後大家手拉手圍成了兩圈，繞著篝火學跳起蒙古族的安代舞。
篝火映紅了夜空，映紅了在場所有人的笑臉，這一刻賀夢麟覺得將成為她心中永遠抹不去的一道豔麗霞光。
篝火晚會結束後，遊客三三兩兩的結伴朝光格的旅店走去。月色清朗，草原遼闊，連天上的星辰都格外亮。
在人群中賀夢麟還不覺得怎樣，等到這時她跟陳淵單獨走在月色下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一絲別扭，想一想又不禁微笑起來——跟陳淵在月下散步，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