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漪為難地看了朱鵲一眼,抿了抿嘴,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個嘛……”
好不容易逮著這次機會,輕水見林漪吞吞吐吐地,再忍不住,就先一步出聲告狀:“皇上,還請您給我家小主做主啊!”
“輕水,休得胡言!”林漪佯裝不悅地嗬斥了一句,但她的製止不痛不癢,蔚呈肅更是疑心驟起。
“你讓這小丫頭說!”
輕水抽了抽鼻子,委屈地哭訴起來:“我家小主本來在偏房裏住得好好的,可朱才人說,她侍寢之後得了不少賞賜,沒有地方放了,就逼著我家小主把屋子騰出來給她放東西,還把小主趕到了奴婢這屋子來,讓她跟奴婢同住!”
聽到輕水的話,邊上的劉洪山都跟著瞪大了眼睛,對著地上抖成篩子的朱鵲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蔚呈肅則是氣得笑出了聲:“朱才人,你還真是叫朕大開眼界啊!朕竟是不知,在朕的眼皮底下,你都能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
“皇上、冤枉啊皇上!都是這婢女在胡說,妾身從來沒有針對過洛寶林!”
輕水滿腔的牢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哪裏會由得朱鵲狡辯。
她立馬揚聲道:“奴婢才沒有胡說呢!不信,您可以親自去剩下的兩間偏房查看。我家小主原先住的那間,現在堆滿了雜物,成了朱才人的庫房。”
“至於另一間,也被朱才人改成了茶室,平日裏寧願空置著,也不準我家小主踏進去半步!可憐我家小主從小也是家中嬌養著長大的,竟無端受到這樣的委屈!”
朱鵲爬到了蔚呈肅的腳下,抱著他的腿求饒:“皇上,妾身是一時沒考慮周全,才怠慢了洛寶林,絕非有意為之啊!”
蔚呈肅冷著臉將人踹開,臉上的嫌惡再止不住:“毒婦,你還有什麽缺德的事做不出來!如果不是朕今日臨時造訪,朕的容兒,還不知要被你如何蹉跎!”
說到這裏,蔚呈肅斂眉看著洛嘉容:“容兒,你受了這樣的委屈,怎麽都不說出來。便是你見不到朕,也可以去未央宮,找皇後說清楚的。”
林漪輕聲道:“聽聞皇後娘娘近來身體抱恙,妾身怎敢用這樣的瑣事去麻煩她,再影響了娘娘的鳳體。”
“就算皇後身體不適,季貴妃暫時代理六宮,有什麽事,你也可以去找她。”
聽到蔚呈肅這麽說,林漪的臉上顯出明顯的不安。
她用力搖著頭:“不、不行!貴妃娘娘事務繁忙,妾身,也不敢打擾!”
輕水適時補充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季貴妃和朱才人一向……”
不等輕水說完,林漪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警告地嗬斥道:“閉嘴,休得多言!”
“皇上,今日之事還請您別放在心上。這下人房雖是小了些,但並非不能住人,妾身絕無怨言!”
蔚呈肅一言不發地看了她一會兒,不知為何,明明他的目光平靜無瀾,卻讓林漪無端地感覺到後背生寒?
屋子裏,一時間隻剩下朱才人跪趴在地的喘息聲。
這、就是帝王的威嚴嗎?還是說,她今日用力過猛,適得其反了?
就在林漪暗中忖度的時候,蔚呈肅卻重重地歎了口氣:“容兒,你這樣退讓,隻會縱得某些人越發無法無天,也會讓人朕、對你心疼到骨子裏!”
蔚呈肅掃了地上的朱鵲一眼:“劉洪山!”
“奴才在!”
“傳朕旨意,朱才人善妒欺君,即刻起貶為禦女!還有,把她所住的正房騰出來,留給洛寶林住。她給朕、住到偏房去!”
輕水聽到這話,心頭一喜。
禦女?這位份豈不是還在林漪這個寶林之下!太好了,這下,看朱鵲還怎麽囂張!
劉洪山連忙應下,著人去安排。
林漪有些感動地看著蔚呈肅:“皇上……”
“以後再有類似的事,你可以直接跟朕說!”
“是!”
蔚呈肅輕笑了一下,又恢複了儒雅溫和的模樣:“時辰不早了,朕也該回寢殿了。”
“妾身送送您!”
林漪陪著他往外走,蔚呈肅冷不丁地問:“對了,你彈的那首曲子,朕似乎從未聽過。不知,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那是妾身根據一首在撫州軍中廣為流傳的歌謠改編而來的。妾身的父親,是撫州當地的武將。妾身少時,就經常聽父親吟唱軍中的戰歌。”
在蔚呈肅的注視下,她輕聲地哼唱了起來:“雁過西洲聲不斷,風起狼煙掩駝鈴,明月如霜風簫冷,陽關此去別春秋……”
唱到這裏,林漪赧然一笑:“這首歌謠,妾身的父親總是掛在嘴邊。妾身聽得多了,就嚐試著將其編成了琴曲。”
“怪不得……如此特別!”
蔚呈肅似是有些觸動:“說起來,撫州雖是朕管轄的領土,但遠在邊關,朕還從未去過那裏。今日聽了你吟唱的歌謠,倒讓朕很想有朝一日,親自去那沙漠孤煙的地方瞧一瞧。”
“你的父親、很了不起。”
林漪受寵若驚道:“若是父親聽到您的嘉獎,定會倍感榮幸的。”
蔚呈肅微微一笑:“洛寶林,朕今日見到你,很是喜歡。你不必送了,早些休息吧。”
目送蔚呈肅離開,林漪臉上濃烈的的仰慕之意,才倏地冷淡了下去。
輕水瞪大眼睛看著她:“我沒聽錯吧!什麽父親,什麽歌謠?這曲子,不是你在神醫穀裏即興所寫的嗎,你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編出這麽一套故事來?”
“心不跳,那是死人。”
“你明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
林漪勾了勾嘴角:“別管故事編得如何,至少效果達到了,不是嗎?”
輕水看她:“何意?”
“我要皇上以後想到撫州,不再隻記得那是窮鄉僻壤的荒蕪之地,而是會想起那裏的大漠孤煙、金戈鐵馬。這麽一來,誰再敢詆毀撫州,就是在詆毀他的江山國土,是在挑釁他的君威!”
輕水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啊!季貴妃和朱鵲之流,不是最愛編排你的出身嗎?若是日後他們敢拿撫州笑話你,被皇上知道了,就是自討苦吃了!”
林漪拍了拍手:“走吧,在正主麵前的戲唱完了,接下來,該去收拾小鬼了!”